鬼迷心窍

　　七名僧人很快见识到了“微笑刺客”的无敌身手，行动如风、出手如电……很快三下五除二干倒、干晕了他们，范德哈赫手下有着轻重——“报警”的那个只是有些晕眩没有摔倒，干叫的几个肩膀脱臼或者下巴掉了，“压寨夫人”不但两眼熊猫一样，嘴巴也歪了，还被自己的腰带捆了起来。
　　范德哈赫的动作迅雷不及掩耳、干净利落，七名僧人的哎哟惨叫声和这边的大动静还是惊动了庙里和游客们……
　　“一定是他们有什么不当的行为得罪了几位！他们年轻，是佛学院来实习的，万望各位海涵！”庙里的大喇嘛活佛出面了。
　　看着七名鼻青脸肿的僧人，事后赶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游客们当中有人有了同情心：“啥事给打成这样，还捆了塞了嘴巴？佛家与世无争，不问俗世……怎么得罪了这外国人？别是另有隐情……”
　　没有乱说话没被堵了嘴巴的略年长僧人于是开口争辩：“是那个女孩逆转了经筒，我出言阻止，然后外国人大打出手！她指使的……”说着就指点了庄之蝶，然后向其他未晕的四名僧人：“是吧！？”
　　知道如果证实了会遭到什么样的处罚，四个人决定共同进退，于是有的直了脖颈低声附和，有的哼哼唧唧漏风，有的如鸡啄米一样挣扎……
　　“看来你们不知错也不想改，要顽抗到底了！”庄之蝶冷笑，拿起方言卓的手机，向住持活佛合十：“大师！他们觉得众口可以一辞，片面没有对证！不过我们记录了刚才发生的一切，有声音有影像，这些无损于寺庙的尊严威信，只要您能秉公执法，就不会让寺庙成为藏污纳垢之地……”
　　众人瞠目结舌之下看到了在阴面的白墙上的投屏影像，也听到了七名僧人的污言秽语，于是，风向变了，鼎沸了愤懑不平：
　　“该死呀！这还是佛门子弟吗？”
　　“□□！流氓！不要脸……”
　　“佛学院教的大学生就这鸟样？真是辱没佛门……”
　　“给山东人丢脸！打死都活该……”
　　“佛门圣地喝酒、打牌，还想美女，当夜店吗？”
　　“土匪吗？还压寨夫人……”
　　“别说外国人了，就是我也想打烂他们的嘴巴，揍死几个不要脸的玩意……”
　　……

　　“路见不平一声吼呀，风风火火闯九州……”周清爽手舞足蹈地唱着。
　　这已经出了松赞林寺，住持活佛当场决定驱逐七名实习僧人，承诺向佛学院告知一定严惩不贷！周清爽拷贝了无人机拍下的范德哈赫英勇无敌、所向披靡的表现，反复地看了几遍，还添加了解说词。
　　“小爽！如果不是有这事，你刚才逆转经筒可是对人家信仰的大不敬，事情可就大了……”范德哈赫忍不住提醒。
　　“嘿！我原本知道，但是那会儿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不小心转错了……我按住道歉就是！有你在还能让我吃亏？”周清爽不以为然。
　　“他们是一群实习的大学生，离开了枯燥乏味的佛学院，能放松就放松了！喝酒、打牌、说女生是大学生的常态……”方言卓若有所思，苦笑：“我们这下弄的他们大庭广众之下证据确凿，十恶不赦一般！不但被范范收拾的够呛，有的还惨不忍睹，也丢了将来的饭碗……据我所知，佛学院的学生都有慧根很聪明的，来自穷苦人家，我们这么做好像有点狠了……”
　　“你这是同情心泛滥！我强调，是泛滥。原本你还要停录后面的内容，剪去僧人的污言秽语！那不是要活活冤死范范？让他百口莫辩……”庄之蝶嗤之以鼻，鄙视了他的看法：“你说的穷人家的孩子学佛是在解放前，为了养活自己也虔心向佛！在这衣食无忧的现代，也有向佛的佛学子弟，但是他们几个吊儿郎当都是东部的学生，十九是钻了高考的空子，看佛学院分数低是报考的冷门，本就没有心思事佛，这快毕业了更加空虚无聊……他们这样的状态心中无佛，甚至将来会自觉弃佛而去！因果报应，不是我们也早晚会出事……”
　　“小庄！你的见识高人一筹，洞察力也非同一般，看来我这辈子也是说不过你了……”方言卓哀叹，也感慨：“不过你说的都对！输了不觉得丢人，有一种豁然开朗、通透明亮的感觉……”
　　“这是我听到的最高明的阿谀逢迎拍马屁！爽……”庄之蝶趾高气扬的样子，拍了方言卓的肩膀，笑了：“我要赢你一辈子，不难！其实，我只是掌握更多的信息，明确了事情的必然方向！比如今天有无人机跟拍，悬停又近距离地在屋顶，我在它上面安了定向声音收集器。那当儿，罗主管又利用人脸识别系统搜集到了相关资料，他们中的年长者叫何图洛，有过被留校察看的诈骗和偷窃行为，另外几个也非林子里的好鸟！所以，不要崇拜妹，妹也是普通人。你在充分备课之后不也经常上出自得满意、让学生们赞叹有加的课吗？同理可得……”
　　“妹”来“妹”去、“同理可得”的庄之蝶嫣然微笑，让不但方言卓连范德哈赫、周清爽都不由得点头了，这样的卖萌耍乖换个人一定会是大倒胃口、求饶作呕，但是，倾国倾城、总是有理的庄之蝶说了，就让他们觉得是这样，很可爱，美女才女说的错不了，赞叹吧……
　　夕阳洒满了独克宗的月光广场，当地藏族人跳起了锅庄舞，吸引的许多游客也加入了高歌、转舞的欢乐圈子，唐若水、尼禄和他们四人会合了，兴高采烈地舞蹈……然后吃了晚饭，相约第二天再见，分手时周清爽解决了他们的交通问题——哈雷机车待命！不仅尼禄，唐若水也会骑……

　　狄欧米罗挟持了芬谷禄，威胁兀泰赤不要追来，六神无主的兀泰赤果然没有追来，在原地等待了大队人马。五百多人的商队开拔迤逦着退上山坡过了林带的位置，再向上是一段缓坡的草甸，之后就是冰雪带了……
　　“你是六哥？”索阿莱斯惊讶地看到被搀扶着蹒跚上山的米罗巴提，抓住了他的肩膀：“我是阿莱，你的索斯（战神）小弟！六哥，你不认得我了吗？大王让我来也是我自愿来救你的，你看不到我吗？”
　　“阿莱！我听到了你的声音，不要声张……狄欧米罗会带我回尼萨！”米罗巴提想堵住索阿莱斯的嘴巴却按上了他的胸口：“你的个子长高了！四年不见是一个英俊强壮的小伙子了，我却看不到……”
　　“是托卡洛吗？我要杀了他，杀了他全家……”索阿莱斯触摸了米罗巴提的面庞，咬牙切齿、悲愤难当。
　　“是他害我！”米罗巴提握了索阿莱斯的手，摇头叹气，抬起了从前高傲的头颅：“他多行不义必有报应，但和他的兄弟无关……”
　　这时，尘土飞扬中大批的月氏人追赶了上来……
　　“主君大人！这些月氏人追来没道理的，难道他们不要休密部世子的命了？”此时挟持了芬谷禄的句须奢百思不得其解，因为狄欧米罗承诺的清清楚楚：只要兀泰赤不追，商队的最后一个人（句须奢）过了雪山的垭口立马会把芬谷禄放了，不然就一刀一刀割了芬谷禄让他血竭而死……
　　“句须奢，把世子的衣服换下来，你带着世子往前赶！不要回头，不要和人说话，保护好世子！让赫米队长带呼兰丹过来……”狄欧米罗大声安排。
　　分分钟后，赫米德契带着一个身形不高不壮的奴隶过来了，这时已经看的见山坡下冲过林带的月氏人的眉眼，却和断后的商队护卫们若即若离，保持了无法交手、砍杀不到的距离，只是大吼乱叫……
　　“主君大人！我们来了。呼兰丹和他的父亲任劳任怨，还是商队最好的向导，能不能不让他年纪轻轻就代死？”赫米德契禀告，恳求。
　　“谁说我要杀呼兰丹？他只是和芬谷禄长的神似，我要让你们在一箭之外的地方，让月氏人看到呼兰丹其实不是芬谷禄，这样兀泰赤不会和我们交手，拔拓尼单也心知肚明不会缠斗，等我们翻过了垭口，呼兰丹还是呼兰丹，芬谷禄我们却要带去南城（姑墨都城），然后让默鹿延咄去接……”狄欧米罗看着哭丧了脸在穿芬谷禄的锦袍、戴白狐皮帽子的呼兰丹，压低声音这样告诉赫米德契，接着拍了赫米德契的肩膀，沉声喝道：“你要和奴隶成为兄弟，我觉得你很傻！但是既然你说了，我答应你！记着你欠我一条命，去吧……”
　　感激涕零的呼兰丹向故作严肃的狄欧米罗和一言不发的赫米德契磕头，邋里邋遢地穿着芬谷禄的衫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月氏王族卫队看清楚了，果然停步不再追撵，而是等待他们的大统领拔拓尼单的示下……
　　“你原本的计划不是这样，怎么改主意了？还玩了出苦肉计收买人心……”刘芃不明所以，于是摇晃了步履问道。
　　“追来的是和休密部不睦的月氏王族卫队！他们乐得借我们的刀杀了芬谷禄然后说给休密世子报仇全歼我们……好阴险狡诈的将领！他们的大统领拔拓尼单一定到了，其他人没这么大胆子……”狄欧米罗冷静分析，说了当机立断的理由：“我原本要吓唬兀泰赤砍刺呼兰丹的！现在面对的不是兀泰赤是拔拓尼单，那么没了意义，不如顺水推舟卖给赫米德契一个人情……”
　　“是这个道理！谨受教。”刘芃拍了晕晕乎乎的脑袋，近来酒喝多了，脑筋也不大转圈，从前这些关节他是能想的到的。
　　“芃大将！你今后要酌量甚至戒酒。”狄欧米罗盯着刘芃迷离的醉眼，晓之以理：“因为我要带回长安的是桃侯第四子，一个将来统兵数十万、勇武强力的汉朝大将军！而不是一个无用的醉鬼……”
　　“醉卧沙场君莫笑……”刘芃忽然想到，于是吟诗。
　　“那么，我不如这杀了你去匈奴人那里领黄金万两、自由通商西域的赏格！”狄欧米罗泠然，冷哼：“你不能纵横大漠草原，我就得不到更大的好处，抵不了兹阿真瓯的大手笔；猎骄靡说只要带你离开月氏就有马千匹牛千头羊万只，他的二夫人玉山却不许乌孙人动你一根汗毛……”
　　“我那么重要！？”刘芃真的不知，于是振奋。
　　“是的！”狄欧米罗点头，据实以告：“翻过雪山我就可以让人去猎骄靡那里领赏，这个最容易做到，但是拿到全部必须等他击败、吞并了月氏，你又没再次回去！把你杀掉或者送到兹阿真瓯那里也不太费劲，他的军师很奇怪，是个汉人，安排我送你回长安，他给的赏金太少……把你带回长安最为费时费力，但我觉得这是最大最有潜力的回报！试想你带领数十万汉军击败匈奴、掌控西域，我狄欧米罗自由通商，生意还会小了？赚的还会少了？”
　　“这是你的宏图！但是我有预感，我无法回到大汉，或者我回去没有被重用，我是赐国姓的项氏，项羽让皇族刘氏心有余悸……”刘芃娓娓道来，之后就笑了：“狄欧米罗先生对我和盘托出，我也就不加隐瞒！”
　　“那么你又回了月氏，而且一定建功立业！”狄欧米罗判断。
　　说话的当儿，商队已经过了草甸和碎石坡抵达雪线位置，金色的夕阳映照着皑皑白雪散发了圣洁的光芒，垭口的风很大很冷，不断被风扬起的积雪应该不厚，狄欧米罗却阻止了大家的前进：“还没有入夜，雪还在化！有的地方是空的雪窝我们根本看不出，很危险……所以待命！原地修整，等到子夜时分我们再过雪山，那时比现在冷不了多少，而且无风……”
　　商队在风声中的乱石滩艰难地扎营，两队月氏卫士也在之下野花的草甸安营扎寨，拔拓尼单和兀泰赤分别派出了斥候回报王帐和休密部……

　　一轮明月爬上了雪山的垭口，风渐渐地小了，皮氅兀立的刘芃伸手凭空去捧，想合适的角度一定可以拍下来他把明月捧在手心里的照片，可这是古代，也渐渐离明月远去……不由得悲从中来，仰天长啸！在这寂静的雪山之下，四面回响了他苍凉嘶哑的嚎叫，让拔营启程的商队和月氏卫士营都骚动起来……
　　“芃大将不舍公主，并不愿离开月氏……”
　　“多么孤傲悲伤的狼嚎，月氏对不起他……”
　　“月氏传说中的战神却不得不离开！令人悲伤心冷……”
　　“是神的光芒！狼神之火……”
　　“佛陀显灵！祥和安宁的佛顶光……”
　　……
　　月氏卫士们仰望乱石滩和雪山，正看到高大屹立的刘芃挡住了月亮，月光从他的身侧洒过来，在他的头颅周围形成了一个熠熠闪亮的光环，如拜火教壁画中阿胡拉玛兹达的圣像和沙门说的诸佛的金色背光，已经有人不自觉地顶礼膜拜，拔拓尼单也是目瞪口呆，想到了月氏王括克合山派他来时私下里的口谕：“如果有机会可以杀了他，他妨碍了月氏人的团结，不利于对王室的万众一心！”于是，拔拓尼单决定因势利导：“乌孙、匈奴如今虎视眈眈，我们大月氏需要战神引领，雄健的月氏男儿要不要留下战神为我们而战？吼出来！”
　　军心动摇的月氏王族亲卫营不由得呆了！——大统领公然违抗大王的明示，要留下战神刘芃！那么也许大王迫于大巫师和大麻葛的压力，私下却给了另外的口谕……没错！明白了的士兵们欢呼了，山间回荡了千人发自肺腑、声嘶力竭的吼声：“索斯！索斯！索斯！芃大将！芃大将！芃大将！”
　　正要走上垭口雪线的刘芃听到士兵们的吼声，动容了，他回头了，热泪盈眶——他曾经和这些王族卫士们不畏强敌并肩战斗于亦列水河谷，他们把他奉上了月氏战神的位置，如今他们在真心真诚呼唤！刘芃不屑的是那些权贵却行为宵小不堪的月氏人，和他们之间只有兄弟的情谊……
　　失神的刘芃感觉到了地动山摇，同时听到了狄欧米罗的吼声：“后退！后退！全部后退！是雪崩！雪崩要来了！”
　　忽然惨淡的月光下，人们看到半山腰的雪在塌方滑落，如浪般轰隆扑朔而下，巨大的声响如山神的咆哮，淹没了之前月氏卫士营的怒吼……
　　于是，商队的队形乱了，大家拼了命地向下奔逃……
　　“往两边的高坡跑，不要在垭口、山谷的低地！不要放弃牲口，跑不过雪崩就让牲口卧倒替你挡一下……”狄欧米罗一边奔跑，一边大声告诉人们。当他在赫米德契护卫下爬上一块巨石以后，开始往上拉人，在雪崩没有到达之前，大家离开了垭口和以下的山谷，只有呼兰丹的父亲莽勿古在前面向导和随后的芬谷禄以及句须奢等几名卫士已经过了垭口……
　　看着脚下巨厚四溅的雪淹没了一些遗留下来的货物和牲口，然后惨叫、完全掩埋，大家惊魂未定，脊梁骨发凉……
　　“不是山神发怒是拔拓尼单！这个坏蛋让士兵们一起吼叫引发了雪崩，他想害死我们！”曼古阿尼来时在这里经历过雪崩，心有余悸——几乎损失了全部的随从，刚才他第一个意识到雪崩开逃，此时咬牙切齿。
　　人们渐渐明白过来，不由得七嘴八舌地怒骂。
　　“红山！芃大将的马。”借着微弱的月光和雪面的反射，有人注意到山谷里还有一匹高大的马在悠然不动……
　　听到人们的张皇逃窜和雪崩的巨响，马匹们也四散奔逃或者被人牵引着上了高地，只有从来英勇无惧的红山茫然不知所以——为了避免恐高畏途，牲口都被蒙上了眼幕让人牵着走，红山也没能例外！
　　“大红！往这边跑。”刘芃知道红山在等他的命令，于是大叫。
　　但是，刘芃的声音完全被咆哮的雪崩淹没，红山根本听不到，在原地支起了耳朵一动不动，然后直立嘶鸣。
　　刘芃跑向了二百米外的红山！——这是他的爱驹、朋友和兄弟，绝不能把它丢在那里被雪崩吞没，于是没有想其他义无反顾地冲上去了……
　　雪崩冲进垭口，速度慢了下来，但是更加的巨厚，扬起了漫天的雪沫，吞噬一切的声势，相当的浩大壮观！
　　刘芃扯下红山的眼幕的时候，雪崩前锋已经到了身后不足百米，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巨响，红山扭头看了一下，和刘芃一起飞奔……
　　跑出了十几步，启动提速的红山就已经把刘芃甩在了身后，却突然急刹然后卧倒，刘芃明白，于是跨上了红山，这时雪崩已经到了他们身后三十米的位置，红山站起来，嘶鸣一声，如一道红色闪电一般冲了出去……
　　“战神！神马！”人们看到月光下一人一马在雪崩的惊涛骇浪中如箭般奔驰，居然不受积雪的影响如履平地一般，先是渐近，后来越来越远！红山冲下了雪线减速了——下面是乱石滩，雪崩离开雪山也到了强弩之末……
　　红山终于穿过了乱石滩，跟踪而来的雪也戛然止住脚步，红山在前仆后继的雪沫中一跃而起，冲入了惊慌失措要逃的月氏卫士营，落地后的刘芃劈手拎起了一名卫士，愤恨之下就要格杀的时候，却看到了一双年少懵懂的眼睛，听到卫士艰难的低语：“芃大将！我们不该逼你回来……”
　　“罢了！”刘芃勒住缰绳，把少年卫士放在地上，自己也下了马，沉声怒喝：“拔拓尼单！你要害我？你来……”
　　卫士们已经把拔拓尼单五花大绑，这时推到了刘芃面前，齐刷刷地跪倒行礼：“芃大将，大统领阴谋，任凭你发落！”
　　“我不是大将……”刘芃摇头，正要说点什么，卫士们齐声欢呼，更加恭敬：“大英雄！狼神之火！月氏无敌战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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