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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虎口
我激动之下,几乎痛哭——“皇上终于来了,奴婢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皇上了!……”
“莺儿,莺儿!……”皇帝吃惊的上下打量着我,不禁满面怒气的回头,欲质问太后——“母后!……”
我连忙出言阻止了皇帝——“皇上息怒,太后只想得到口供,并未要取奴婢性命。”并非为朱成璧讲情,但想一日不离这深宫,便不能挑拨太后皇帝母子之情,否则自己的日子愈发不会好过。
皇帝听了这话,脸上不禁消了怒色。太后却蓦地睁开眼眸,看向我讥讽的笑笑:“皇上来了,你立刻变得一副好嘴脸!就好像方才辱骂哀家的根本不是你一样。”
“什么?”皇帝讶然一惊,犹疑道,“你,你方才竟然辱骂母后?”
我亦吃了一惊,懊悔方才只图痛快嘴巴,口不择言。皇帝怎么能容忍我辱骂他的母亲呢?忽然急中生智,向太后道:“太后何必夸大言辞,奴婢不过觉得委屈,所以说话大声了些。除了埋怨太后参禅礼佛还要杀生之外,何尝辱骂了太后?”顿了顿,又向皇帝道,“皇上不信,可亲自问问太后,有满院的宫人作证,奴婢都辱骂了太后什么。”
皇帝闻言,果然回头去看太后。
“你,你……”太后被我气的瞠目结舌,用手点指着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自是没脸将我骂她的话再复述给皇帝。满院的宫人若不是傻子,也不敢再用同样的话羞辱太后一遍。
我实在忍不住,不禁向太后扬眉一笑——地位尊崇如她又怎样,还不是被我一个小宫女堵的没词儿?太后气的没了火气,颓然放下手指,扭头向着别处翻白眼。我越发好笑,却不防皇帝转过头来,一时敛容不及,竟被他看到了。我有些吃惊的看着皇帝,他脸上有着浅浅受伤的神情——太后的难以启齿,和我的得意,已经告诉了他,我方才都骂了太后些什么。
皇帝淡笑了一声:“朕不想你在此玩的如此开怀,早知如此,朕也不必弃了满朝文武,赶来救你了!”言罢,随手撇弃了手中绣鞋,转身便去。
皇帝就这样来了,又走了?我几乎不信自己的眼睛!眼瞧着他面无表情的经过我的身边,我不禁大叫了一声,“皇上!……”情急之下,几乎呕血再次昏厥。
迷茫中,明黄的身影一闪,复又出现在自己面前——“莺儿!朕吓你一下,怎么会真的不救你就走?”皇帝的声音是担忧柔和的,他伸手托住了我已经垂下去的脸。
仿佛又出现了幻觉一般,虽觉虚幻,心里犹是一暖,几乎坠下泪来——真的是这样么?李长连忙吩咐侍卫为我卸去了一身绳索,身体已然不能支撑,就要坠倒在地,皇帝连忙伸手托住了我。
李长上前俯身,亲手将鞋子为我套在了脚上。
“莺儿,不要怕,朕这就带你回仪元殿!”皇帝说着,搀扶着我转身向院外走去。他的声音仿佛有种魔力,让我原本就疲弱不堪的身体,越发难以支撑,几乎浑身都要靠在他的身上,眼泪也扑簌簌的滚落面颊,真想就这样由着心意,沉溺在皇帝这一刻的关怀里,可我还是很快的清醒过来——身后,太后和皇后都眼巴巴的看着呢吧。
我停住了脚步,向皇帝道:“皇上,让李长公公扶着奴婢吧。”
皇帝愣了愣,旋即点头答应。于是,李长扶着我,随銮驾出了寿康宫。
那辆运送垃圾的木车还停在那儿,我有一刻的愣神儿——皇帝再晚来些,大概我已经连人带刑架都躺在这木车里了。李长笑道:“莺儿,你可不知道——方才皇上吓坏了,到了门口,立刻冲到那车前,亲手掀开上面的帆布,一看你没在里头,可是长长出了口气啊。”
我感激的看向皇帝,心中暗想——你倒也深谙你母后之狠辣。皇帝略显羞赧,瞪了一眼李长,李长忙闭了口。
“莺儿,你可还能走的回去?”皇帝问道。
“这……”我真个犯了踟蹰——从寿康宫到仪元殿距离很远,而我现在的体力,怎么可能走回去?正在发愁,忽然门口的宫道上来了人,仔细一看,一主一仆,身旁还有一乘四人抬的小轿。
竟是隐贵人主仆!隐贵人携着佩儿来在近处,不慌不忙的福身行礼:“臣妾路过此处,不想巧遇皇上。臣妾棠梨宫隐贵人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顺便,臣妾斗胆,敢问皇上因何在此踟蹰?”
皇帝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
隐贵人也看向我,似乎有些明白了,讶异道:“莺儿姑娘怎么受了伤?怕是不能走回仪元殿了。不如乘臣妾的轿子回去吧!”
“这怎么合适?”皇帝有些迟疑,“她是奴才,你是……”
“皇上,臣妾不计较那么多,皇上又何必多计较?”隐贵人温声道。
皇帝赞许的点了点头,命李长搀扶我上轿。我向隐贵人称谢不迭,同时心里有些诧异——她看起来并不知情。
和隐贵人一起上了轿,身子软弱,不得不靠在了她身上。许是因为终于安全了的缘故,身体完全放松疲软下来,轿子里光线暗弱,而隐贵人的怀抱格外显得温软亲和。我一时神智有些模糊,不知不觉,竟靠在隐贵人肩头睡了过去。
朦胧中,仿佛听到周围有人说话——“皇上放心,姑娘的伤不算重,权且包在老臣身上。”
“既然不算重,因何口角有鲜血,可是受了内伤?”是皇帝的声音,接着一块帕子触碰了我的口角,我不由得微微睁开了眼睛。
“莺儿,你醒过来了?”迎面,看到皇帝喜出望外的脸。身旁半幅黄绫帘幕低垂,我的手臂伸在了帘幕之外,腕心被人触摸着。看不到为我诊脉的太医的脸,但听声音能知道正是老太医章弥。因不是为主子诊病,他没有跪着,而是被赐座坐在了床边——帷幕上能映出他侧身而坐的轮廓。
“皇上……”我微弱嘶哑的轻唤了一声。只听章弥道:“回皇上,如果老臣没猜错的话,莺儿姑娘应是前几日受的内伤,已有吐血之症。今日因受了拶刑,才牵扯旧痛,再次呕血昏厥。”
“前几日便受了伤?”皇帝不解,看我道,“莫不是那日你在王府……”
我在枕上微微摇头:“跟王爷无关。……”
“那究竟是怎么受的伤?”皇帝越发不解。
你当真回想不起来么?我紧闭了嘴唇,眼中又有泪轻易的滑坠眼角,流入鬓发。
“难道,难道是,是朕那一脚……”皇帝终于回想起来,面上大有愧意,却顿足道,“你既前几日便咳了血,怎么也不来告诉朕?”
我无语——踢伤的也罢,人情伤的也罢,总之这颗心是伤了,碎了。真的好痛,我不由得蹙紧了眉头,哀只哀,心里明明有恨,却还禁不住眼中泪珠有如廉价的珠子一般抛洒不停。枕上,我轻轻别过了头去。
“你瞒着朕,莳花莳草怎么也不知向朕禀报?真真一对无用的蠢材!”皇帝接着顿足骂道。
与她们何关呢?我连忙转过头来道,“皇上别怪她们,今日,若非她们,到太和殿找皇上求救,奴婢已然死在寿康宫了。”
皇帝诧异道:“什么,你以为是莳花莳草前去找的朕?”
“难道不是么?”我懵然,“皇上前脚离殿,后脚来了寿康宫的侍卫传唤奴婢。奴婢自知,此去寿康宫,性命攸关。所以告诉莳花莳草,务必在皇上赶到太和殿之前,追上皇上。否则,奴婢性命休矣。”
“真是岂有此理!”皇帝强忍着怒气吐了四字,忽的大喝了一声,“来人!”满屋的人都吓了一跳,我亦吃惊的瞪大了眼睛,一颗心紧张茫然。
李长忙道:“皇上有何吩咐?”
皇上看着我,忽然软了口气,吩咐李长道:“着人去内务府,挑十匹上好的宫缎织锦赏与隐贵人!”
我心下一宽,只当他一怒之下要重罚莳花莳草呢。
忽听床头处有人拜谢:“臣妾叩谢皇上赏赐!一切都是臣妾该做的,臣妾不敢居赏。”正是隐贵人,原来她一直都在。
“你不必谦虚!”皇帝摆了摆手,“你为了救人,勇闯太和殿,勇气可嘉。这贵人的位子你待得时间也不短了,今日且晋你为从五品的小仪吧。”
“臣妾多谢皇上封赏!”隐贵人再次叩谢。原来真是她为自己通风报信的?我心下惊讶不已。
“平身吧!”皇帝和蔼吩咐,望着隐贵人有几许不解,“那么早,爱卿怎么出现会在寿康宫附近呢?今日凤仪宫免了晨昏定省,太后处又日日礼佛,不接受妃嫔请安的。”
隐贵人一时有些支吾,道:“臣妾有早醒的习惯,本想一早去安贵嫔的山云堂看望予泽皇子。可想又太早了,于是,就,就在宫里转了转。”
这样的说辞,怎么听都有些牵强。莫非,她在刻意隐瞒什么?
皇帝静静看了隐贵人两眼,也不追问:“罢了。今日若非你捡了莺儿的绣鞋,拼了性命闯进太和殿的后院,莺儿的小命儿就没了。你且去看山云堂吧,这个时候,安贵嫔应是起来用罢饭了。”
没想到自己有意脱落的绣鞋真的发挥了用场,劫后余生,我庆幸不已,欲向隐贵人致谢,却见她急急行过跪安之礼,就步履匆忙的离去了。
皇帝侧眼看隐贵人裙袂微飘的衣影,若有所思。片刻转过头来看向我,唇边有些许苦笑,语似安慰:“罢了,你如今身子受损,需人照料,莳花莳草且留在你身边吧。”说着,又叫过小夏子来,命他附耳,低低说了些什么,小夏子应诺去了。
“谢皇上。”我称谢——只要他不杀人就好。
皇帝又转向章弥,担忧道:“莺儿这手指可有事?”
章弥闻言,连忙陪笑答道:“托皇上的福,若没皇上这一脚,莺儿姑娘这双手,今日非要废在寿康宫不可。”
“哦,此话怎讲?”皇帝诧异道。
“姑娘受了内伤,禁不得拶指这样的重刑,所以没夹几下,就晕厥了过去。若是一般犯人,不夹断几根手指,不会承受不住,痛极昏厥的。”
如此,倒是皇帝踢的有理了?我心里庆幸之余,实有些忿忿。皇帝脸上掠过一丝忍俊,忙又问道,“那她这内伤呢?”
“她这内伤么,”章弥有些踟蹰,道,“若姑娘以后调养得当,且诸事顺遂,活过天命之年不在话下。但若依旧操心劳神,怕是……”
“怕是怎样?”皇帝追问道,我的心弦亦绷的紧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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