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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歌
老周的机械指节抵着甲板,金属与金属碰撞的闷响混着海浪声,像在叩问某种答案。
小煤球似乎察觉到他的低落,滚到他脚边,触手卷住那滴未干的金色液体,竟将其揉成了半透明的小泡,泡里映着远处飞鱼掠过的残影。
老周盯着那枚映着飞鱼残影的液泡,机械指节的闷响渐渐停了。
海风卷着咸腥味掠过,将甲板上残留的金色光斑吹得晃动,像在呼应他心里慢慢松下来的弦。
“或许吧,我应该放下这一切,去接受不完美的自己。”他轻声说,指尖轻轻碰了碰液泡,这一次,没有金属的冰凉,只有一种类似体温的暖意顺着指尖漫上来。
小煤球的触手欢快地晃了晃,液泡在它掌心慢慢展开,化作一层薄薄的金色光膜,轻轻贴在老周的机械接口处。
光膜覆盖的瞬间,原本冰凉的金属仿佛有了温度,金色液体在管路里流动的声音,竟和远处海浪的节奏渐渐重合。
老周突然明白,这几年来,他看似在跟机械工厂里的机器人和未来研究出来的人类较劲,实则是在和自己的“不完美”较劲。
也是害怕自己被当做旧物抛弃。
可直到此刻他才发现,接受自己的不完美,承认“在意”的情绪、“守护”的念头,才是最该完成的“产品”。
老周抬手摸向胸口的机械装置,那里不再只有金属的硬冷,金色液体顺着光膜覆盖的接口流动,竟带着类似心跳的韵律。
唐曌看着老周似有所感的样子,轻声询问:“你知道游戏规则吗?”
知道,怎么会不知道呢,他们经历了这么久,甚至有些规则都是他们引导写上去的。
他想起机械工厂的四条规则——一个月内造“最完美的产品”,不被发现“什么都不会”,不许人帮,且“产品最大”。
他们留下这些规则不希望外来者来打破他们的计划,却从未思考过他们的行为是正确的吗?
而产品最大,是不是自己私心也不愿伤害到那些新的胚胎成长变大的样子。
小煤球的触手轻轻蹭着他的机械腿,泡里残留的飞鱼残影,还在光膜上轻轻晃动。老周低头看着这团圆滚滚的小东西,又望向远方深蓝的海面,他怕被当作旧物抛弃,本质是怕自己连“在意”和“守护”的价值都没有。
可现在他清楚了,接受金属躯壳里的柔软情绪,承认自己会低落、会害怕,却仍愿意为胚胎罐、为同伴握紧激光枪,这份与自己和解的勇气,才是规则里要的“最完美产品”。
机械指节再一次抵上甲板,这次没有闷响,只有轻轻的触碰,像是在与过去较劲的自己告别。
海风卷着咸腥味,裹着光膜的暖意,老周的机械眼映出飞鱼跃出海面的光,他终于交出了机械工厂规则下的满分答卷,那产品没有金属外壳,没有复杂代码,只有一颗学会接纳不完美、找回自我价值的“心”。
海风裹着光膜的暖意,把飞鱼的残影吹得贴在老周的机械眼上。他看着唐曌,指尖还残留着光膜的温度,缓缓开口解释这一切:“规则是我们写的,却像根绳子,捆了自己这么多年。”
那时定下“一个月造完美产品”,是怕外来者打乱胚胎罐的培育节奏,也是让他们忙起来慌起来;“不被发现什么都不会”,是怕承认自己不懂“如何让半机械人真正活着”;“不许人帮”,是怕外人破坏这深海里仅存的生机,也是为了限制外来者让他们更没有时间察觉不对;而“产品最大”,藏着的从来不是私心,是夜里盯着胚胎罐微光时,怕自己护不住那些未成形的生命的胆怯也是对未来感到的害怕。
唐曌的傀儡线轻轻绕上老周的手腕,像在传递一份认同。
老周抬手,机械指节轻轻碰了碰胚胎罐的方向,金色光膜在他掌心闪了闪:“四条规则,到头来是让我们给自己交了份答卷,产品最大,大不过一颗愿意接纳不完美、愿意拼尽全力守护的心。”
而游戏世界本身只留下了两条规则。
是人
也是机器人
飞鱼又一次跃出海面,阳光落在老周的机械身上,把金属照得暖融融的。
他知道,机械工厂的规则再也捆不住他了,因为那枚没有金属外壳、没有复杂代码的“完美产品”,早已在他接纳自己的那一刻,住进了胸口跳动的金色液体里。
“当初觉得这两条规则是束缚,也是威胁,后来才懂,它是在提醒我们。”老周的机械眼转向小煤球,后者正用触手轻轻拍打着甲板上的金色光斑,“人会害怕被抛弃,机器人会执着于程序,可当‘在意’和‘守护’盖过这些时,人和机器的界限,早就没那么重要了。”
“你看。”老周抬手,让光膜映出海面的景象:飞鱼、海鸟、深蓝的海水,还有远处隐约的海阁轮廓,“完美产品不是造出来的,是活出来的,接受自己的不完美,护住想护的人,这就是规则之外的答案。”
老周突然转身,看向身后一直伫立不语的年轻人:“小宝,对不起啊。”
老周像小时候一样微笑着,却带着愧疚带着痛苦。
年轻人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走上前与他并肩:“那你们还打算破坏机械工厂吗?”
老周摇摇头:“我要回海阁去说明新的想法,思想。”
“我们不再害怕过去,也不再畏惧未来。”
恭喜玩家通过游戏《机械工厂》
唐曌挑挑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下一秒便与宋皂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游戏还真是,感觉越来越不是我们闯关了而是帮助副本里的人物。”
宋皂揉揉他的头发:“一开始不就这迹象。”
还没聊两句,弹窗跳出来:“最后一场游戏,可随时参与。”
“但时间不等人。”
唐曌眼眸平静下来:“什么意思?是世界里上流通的越早进越好吗?”
可系统并没有回答他,而是接着弹出通知:“此次直播将在一个国家的两个队友聚集时开启。”
宋皂揉揉唐曌的关节:“看来我们可以分段进去。”
宋皂点点他的耳垂,指腹顺着金色纹理慢慢揉捏上去:“所以你要先进去吗,我在外面等着你的传唤。”
唐曌抵着下颌,思考着,一人进一人等,也不知道是不是好。
一起进又有什么是不想民众所看见的。
唐曌将自己被他揉得红热的耳垂拯救出来,抬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那我先进去,保持联系,你在外面忙。”
宋皂轻应一声。
唐曌便已经消失在他面前。
眼前漆黑一片,唐曌尝试迈步却连动也动不了。
周围寂静一片,除了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音,什么都没有。
唐曌慢慢用手指摸索着前方的物体,粗糙,坚硬。
整个人仿佛被压在五指山下一样,但略有不同,自己全部被压住,不见天日,自己仿佛被困在山中,如同与岩石一块生成高山,作为山体的一部分。
唐曌慢慢感觉呼吸都急促起来,身上是坚硬一片,身后却仿佛悬浮在空中,海绵,云朵之中。
时间仿佛被禁止,唐曌好像被人忘却在这里。
他开始尝试通告金娥联系宋皂,聊聊天缓解郁闷,却连丝丝的电流声都没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几年,几十年,几百年,几千年。
外面的世界也不过一个月,要不是心率手表记录着他的安全。
联系不上唐曌的宋皂怕不是已经闯进游戏了。
唐曌就静静地呆在游戏空间,每天醒来是漆黑一片,闭上眼睛睫毛带给皮肤的瘙痒让自己感觉还活着。
唐曌连头都不敢转动。
坚硬的山体就贴着自己的脸庞,不留一丝缝隙。
不知多久后。
唐曌在睡梦中听见雷声,感觉自己被放在草坪上,听见山斧劈开山体的声音。
石块滚落到地面上。
感觉到温暖的气息从头逐渐笼罩到脚。
听见潺潺流水的声音,听见树苗突破土壤逐渐长大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唐曌终于睁开沉重的眼皮。
一只兔子正在他面前啃草,看着他醒了也不怕人,蹦蹦跳跳的跳出来。
唐曌缓缓张开嘴,嗓子如同滚烫的铁水滚过,他只能轻咳一声,慢慢扶着草地坐起身来,身上的碎石草种滚落到草地上。
扭头四周打量,自己在一片桃林醒来。
慢慢坐直身子,抬手挡在眼前。阳光透过缝隙缓缓落在他苍白的脸上。
拿出饱腹套餐让自己恢复了一些力气,才拍拍双手站起来。
山下潺潺流水,炊烟袅袅。
身旁的小兔子早就跑去吃更嫩的草了。
唐曌慢慢扶着树往山下走。
耳朵一动,躲在树后面,看着一个小姑娘挽起袖口,背一个竹篮子,戴着草帽,蹲在地上采蘑菇。
小姑娘好似感觉到唐曌的目光,抬头看向唐曌的藏身之所。
汗水顺着小姑娘充满胶原蛋白的脸蛋滴落在土地上。
唐曌从树后迈步出来:“你好。”
小姑娘眉眼弯弯,笑意满满:“你好啊,小哥哥。”
小姑娘好像一点也不担心遇见坏人,拉着唐曌就往下面走:“你是外乡人吗?隔壁村子来的,迷路了?”
唐曌应下她赋予自己的身份:“你们村平时没有外乡人吗?”
小姑娘摇摇头,两条辫子随着摇摆:“我们村子只进不出,但我们村长说来者皆是客,不可能存在坏人的。”
唐曌轻轻一笑,看得小姑娘脸红。
“小哥哥你还没有吃饭吧,要不要来我家吃饭,我阿母也会很欢迎你的。”
“嗯,麻烦你了,云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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