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还是女的好

　　屋内的烛火明明灭灭，映着宋天和倔强的侧脸。她望着皇后震惊的眼眸，声音虽轻，但是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她已经认定了，并且已经说出来了，那她就想要坚持自己喜欢的人。
　　“母后，儿臣没有糊涂。”

　　“我只是喜欢上一个人，恰好她是女子而已。”宋天和的目光扫过父皇铁青的脸，终究还是软了语气，轻声说道：“儿臣知道，这让你们为难，若是觉得丢了皇家颜面，此事可以永远不公之于众。我……我可以跟她一起离开京城，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归隐，从此不再踏入宫门半步。”

　　宋天和早已想过最坏的结局。无非就是失去公主的身份，然后被逐出宫门。

　　“你住口。”
　　皇帝猛地一拍桌案，茶杯里的水溅出大半。他看着眼前这个从小疼到大的女儿，只觉得陌生又心寒，说话的语气都十分的严厉。“你是昭阳公主，是个皇室的公主，不是街边的野丫头，什么归隐？什么离开？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混账话。”

　　宋天和抿紧嘴唇，没有退让的意思。“儿臣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比起公主的身份，我更想要的是遵从自己的心。况且你也说过，只有我选的人品行可以，能护着我就可以，那个人就是可以护着我。”

　　“遵从你的心？”皇帝气得浑身发抖，抓起桌上刚被宋天和倒满的茶杯，猛地泼向她的脸。“清醒点了没有？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品行端正，能护着你的人多的是，你偏偏选个女子。”

　　茶水冰凉，顺着宋天和的脸颊滑落，浸湿了她的衣襟。她却像没感觉到似的，只是缓缓跪下，额头抵着地面，声音平静得近乎固执。“儿臣清醒得很。清醒地知道自己喜欢谁，清醒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你！”皇帝怒不可遏，霍然起身，扬起手就想朝她脸上扇去。他从未想过，自己精心教养的女儿，竟会如此离经叛道，如此不知悔改，说出来的话一字一句都像是刀子一样，捅在他这个父亲的心上。原本也是想着，如果她选一个好男儿，只要两人真心相待，他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一下，可偏偏宋天和选了个女子，这就涉及到皇家的颜面，更多的还有来自于四面八方的谩骂与嘲笑。
　　“看我不打死你。”

　　“陛下。”皇后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皇帝的手腕，眼眶泛红，极力的劝说：“天和她只是一时糊涂，你别打她，有话好好说啊。我们好好的劝她，我相信她会悔改的。”
　　皇后听到宋天和说的这一些话，自己的心里面也是接受不了的，但是看到要被打，她也心疼。

　　“一时糊涂？”皇帝甩开皇后的手，胸膛剧烈起伏，气的瞪向宋天和。“她都敢说出要归隐离开京城的话了，这叫一时糊涂？”

　　宋天和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水珠，眼神却依旧坚定。“母后，不必拦着父皇。儿臣说的是真心话，就算被打，心意也绝不会改。”

　　“好，好一个绝不会改。”皇帝指着她，气得说不出话，半晌才厉声问道：“那个蛊惑你的女人是谁？你说！”

　　他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敢把他的公主拐得神魂颠倒。

　　宋天和的心猛地一紧。她知道，此刻绝不能说出沈清辞的名字。父皇正在气头上，若是知道她喜欢的是沈清辞。一个身份敏感、还带着旧伤的臣子，只会迁怒于她，到时候非但不能成事，反而会害了沈清辞。

　　“儿臣……不能说。”宋天和低下头，声音闷闷的。“此事与她无关，是儿臣一厢情愿。”

　　“一厢情愿？”皇帝冷笑。“你当朕是三岁孩童吗？不说？你以为你不说，朕就查不出来？”

　　宋天和咬紧牙关，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任凭皇帝如何逼问，就是不肯吐露半个字。她知道，只要熬过这阵怒火，父皇总会冷静下来的。

　　“好，好得很。”皇帝见她死不开口，怒火更盛，指着殿门吼道：“你不是喜欢跪吗？那就给朕跪着，跪到明天天亮，朕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

　　他转头对门外的侍卫吩咐：“给朕看好她，不许任何人给她送水送饭，更不许她起来。”

　　“陛下。”皇后急得直跺脚，脸上满是担忧。“天和从小没受过这种苦，你这是要逼死她啊。”

　　“慈母多败儿。”皇帝瞪了皇后一眼，语气冰冷。“就是你平日里太纵容她，才让她敢如此胡闹。今日若不磨磨她的性子，将来她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离经叛道的事。”

　　说完，皇帝甩袖而去，龙袍的下摆扫过门槛，带着一阵凌厉的风。皇后看着宋天和倔强的背影，又看看皇帝决绝的脚步，终究是叹了口气，快步跟了上去。

　　殿门被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宋天和依旧跪在冰冷的地砖上，被泼在脸上茶水早已干透，只在衣襟上留下淡淡的水渍。

　　夜渐渐深了，这屋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烛火越来越暗，映着她单薄的身影，显得格外孤寂。宋天和的膝盖早已麻木，传来阵阵刺痛，可她还是静静地跪着，脑海里反复想着沈清辞的模样。沈清辞练剑时的专注，她看自己时的温柔，她答应带自己夜飞京城时的认真……

　　只要一想到这些，膝盖的疼痛仿佛就减轻了许多。

　　她不想放弃。
　　她想坚持下去。

　　这一夜，宋天和就那样跪着，从月上中天到晨曦微露，挺直的脊背从未弯过。

　　第二日清晨，早朝的钟鼓声远远传来，宋天和的脸色早已苍白，嘴唇有些干裂，膝盖像是失去了知觉，可那双眼睛，却还是带着最初的坚定。

　　这时候，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皇帝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神色担忧的皇后。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宋天和，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心疼，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

　　“想好了吗？”皇帝的声音有些沙哑，显然也是一夜未眠。

　　宋天和缓缓抬起头，目光迎上他的视线，声音虽虚弱，却非常的清晰：
　　“儿臣想好了。”
　　“我喜欢女子，这件事，此生都无法改变。”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恳求。“父皇，与其逼着儿臣嫁给不喜欢的人，不如给儿臣一个机会，让我为自己的未来争取一次。”

　　“争取？”皇帝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怒极反笑。“你想怎么争取？凭你一句‘喜欢’，就要朕不顾礼法，不顾皇家颜面？”

　　宋天和的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皇帝厉声打断：“你想要机会？好！朕给你。”

　　他猛地提高声音，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边境异族入侵，扰我大启疆土，杀我边关将士，朕如今还找不到人去应对，你不是想争取吗？你不是觉得自己的心意比什么都重要吗？”
　　“你去！”

　　皇帝指着殿外的方向，眼神锐利如刀。“你去把那异族统领的首级取回来，平定边境之乱。只要你能立下这等战功，别说你想找个女驸马，就算你想把她立为公主正夫，朕也允你。”

　　皇后惊呼一声。“陛下，不可啊。天和从未上过战场，那异族统领凶悍异常，这不是让她去送死吗？”
　　皇后知道陛下因为生气才说出这一些话来刺激宋天和，逼她退步的。可是，宋天和的性子，她又哪里不知，宋天和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前往战场的。

　　宋天和也愣住了，她没想到父皇会提出这样的条件。去边境？取异族统领的首级？这应该就是前段时间她在外面酒楼听到那个消息。可是，去边关取首领首级，这对于从未打过仗的她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

　　皇帝看着她震惊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嘲讽：“怎么？不敢了？”

　　“自古以来，有战功者才有资格提要求。”他走到宋天和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想要特权，想要打破常规，就要拿出相应的本事。做得到，朕就答应你，做不到，就给朕乖乖回来，嫁给朕为你选的权贵，安安分分地做你的昭阳公主。别给我们皇室丢人现眼。”

　　皇帝料定了宋天和做不到。
　　一个养在深宫里的公主，连杀鸡都不敢，怎么可能去边境打仗，还取敌将首级？他不过是想让她知难而退，让她明白，有些规矩，不是她想破就能破的。

　　宋天和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手心冒出冷汗。她知道父皇是故意为难她，知道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可是……

　　她想起了沈清辞的模样。想起沈清辞为自己割伤口试毒的模样，想起沈清辞背她的模样，想起沈清辞想要辞官的决心，就好像她马上就要失去沈清辞了一样。
　　这时候，想起那句“我会和你一起去”，她更加的觉得，她可以去试一次。

　　若是自己真的能平定边境之乱，是不是就能名正言顺地和沈清辞在一起？是不是就能让父皇无话可说？

　　一股从未有过的勇气涌上心头，宋天和看着皇帝冰冷的眼睛，缓缓地、坚定地摇了摇头。

　　“儿臣，接下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皇帝和皇后的心里激起了千层浪。

　　皇帝愣住了，他没想到宋天和竟然真的敢接下这个任务。他看着女儿苍白却倔强的脸，她眼底那股不顾一切的执拗很明显，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女儿。

　　皇后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她快步走过来，抓住宋天和的胳膊就想拉她起来。“天和，你疯了？那是战场，不是闹着玩的，快跟你父皇认个错，说你不接了。咱不去那个战场，你去了会没有命的，听母后一句劝。”

　　宋天和却没有动，只是望着皇帝，一字一句地重复道：“儿臣接下了。请父皇说话算数。”

　　皇帝的脸色变幻不定，看着女儿那双写满坚定的眼睛，最终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朕等着你的好消息。”

　　殿门再次关上，皇后看着跪在地上的宋天和，心疼得直掉眼泪。“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啊。”

　　宋天和抬起头，对着皇后露出一个苍白却灿烂的笑容：“母后，我不傻。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总得拼一次，不是吗？”

　　她知道这条路难走，甚至可能会付出生命的代价。可只要一想到沈清辞，想到她们可能的未来，她就觉得还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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