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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5 章
选择前往金城还有另外一重原因。
“什么原因?”顾天倾问。
纪之水把顾天倾探究的脸推向另一边:“剩下的属于商业机密。”
也不知道说服顾天倾的究竟是“商业机密”四个字,还是纪之水的讳莫如深,总之,纪之水不想讲,顾天倾就不问了。
这个小小的话题就被两人略过。
纪之水抵达金城时正值八月。
彼时陆于栖一切都好,由于正在暑期集训,画室里不方便一直用手机,她和梅陆露保持着不算频繁的联系。因而,纪之水也不着急和陆于栖见面。
直到有一天,梅陆露告诉纪之水:妹妹不见了。
这时候,纪之水方才得知梅陆露对妹妹的了解少的可怜。
没有她的照片,不知道她的姓名,甚至连仅有的电话号码都打不通。
梅陆露倒是给陆于栖寄过几回东西,收件人填的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妹妹”。
纪之水问那么好的机会你为什么不问问她大名是什么?这很难问出口吗?梅陆露听到这里就开始玩她还没有被御用理发师卷成泡面的头发,尴尬地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一眼手机镜头。
事已至此,纪之水收到消息后还是立马进行了实地探查。
妹妹提供给梅陆露收件地址是一家小卖部。小卖部除文具零食等主营业务外,还兼职经营快递代收业务,一块钱一个小件,三块钱一个大件。
代收处每天来来往往的学生不少,出库只需要凭借机器扫码,很偶尔地需要和工作人员交谈。店主对所有学生一视同仁的没什么印象。
线索到这里就断了,柳暗花明的是小卖部距离金城高中的直线距离只有不到一百米。
于是便有了后面的事情。
联系生物学父亲、临时抱佛脚复习了几乎被完全遗忘的高中知识、搞定入学……纪之水没有享受到一点儿假期的快乐。这个拥有短暂却热烈的夏天的城市,在后来的日子里肆无忌惮地向她展示着它属于冬季的酷烈。
车窗外闪过的风景逐渐变得熟悉,高楼大厦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二层和平房。
宽阔的柏油马路变成水泥路面,他们离那个地处城市边缘的学校越来越近了。纪之水能够看到山体的灰色。
“最后一件事。”纪之水说,“我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了,在A大读研。”
顾天倾微微怔愣。
二十一岁,研究生在读——纪之水哪是学业落后于人,她是有点太过超前了。
直言说自己是天才,不符合纪之水低调的个人习惯。纪之水很高兴顾天倾能够即刻理解她的言外之意。
“所以别想着把我塞去哪里上高中了好么?年前我就要回A市,我可是有正事要……”做的。
终于得以爆出真实身份和年龄来震慑小小的高中生,纪之水扬眉吐气。
然而喜悦没有维持太久,她的话音在顾天倾柔软的眼神里渐渐变得不那么坚定。
“不管怎么说我也不会回去上高中,再考一遍大学的。”
纪之水很好的抵御住了眼神攻势,装可怜在她这里是行不通的。
顾天倾纠结的倒不是这个。他又不是神经病,纪之水都在读研究生了他还要把她拉过去再过一遍同时备战中美高考的折磨。纪之水说她年前要走,现在已经是一月份,这个年前说的只能是春节。
年前……
具体是哪一天呢?
可能是明天,也可能一直等到二月。
A市有纪之水的家人、朋友,无论如何都比地处偏僻的金城乡下要好得多。
顾天倾:“入学的时候,你填的年龄也是假的?”
纪之水看起来不像是十九岁。她有着苍白消瘦的脸颊,尖尖的下巴,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像圆溜溜的猫的瞳孔,这让纪之水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小。
见她第一眼,顾天倾以为纪之水只有十六,理所当然地该受到新环境里他人的关照。
纪之水矜持地点头:“是啊。”
这倒是没什么争议……
——其实也未必啦,纪之水心虚目移。
她喜欢报虚岁多于周岁,在合理的范围内夸大年龄会让她显得更加成熟。对于聪明而有品位的人来说,年龄是生活经验和智慧的沉淀。
以虚岁来计算年龄算不得是说谎,并且还有利于她在Acebook以大姐姐的身份推销香薰蜡烛,让观众们觉得她更加可靠。
不过这些就没必要告诉顾天倾了。
“你的生日也是随便填的吗?”
“这个倒不是……诶,你什么时候看到过我的信息表吗?”纪之水狐疑地问。
他也有事没事去李茂办公室逛逛吗?
真是精力和好奇心一样旺盛的家伙。
顾天倾思索着,报了个换算后的日期,“是这一天?”
纪之水没有隐藏住一瞬间的惊愕。
于是顾天倾便了悟,弯起的眼眸中漾着笑意,“希望明年九月能够成为你的学弟,纪之水同学。”
运气好的话,还能顺便在下个夏天面对面祝纪学姐生日快乐。好在他运气一向很好,顾天倾心情愉悦。
·
失去了可看的热闹,梅陆露这一路昏昏欲睡。
汽车平稳驶过减速带,没有带来一丝震感,梅陆露很快将那点蠢蠢欲动的好奇心抛在了脑后,沉入梦乡。
回到家门口时,梅陆露是被纪之水戳醒的。
顶着朦胧的睡眼和蓬松杂乱的泡面头,梅陆露揉揉眼睛:“这就到啦?”
两人抱着木箱嘀嘀咕咕地进了单元门。
顾天倾看着车窗外,纪之水说自己二十一岁,真是不太像。
二十一岁了,走在路上还要踢一踢路边的雪么?
她们把好不容易带回来的奇怪木箱搬进单元楼,刚走没几步,就看见电梯门口摆放着“正在维修”的牌子。
在有些年龄的老小区里,电梯坏了需要维修算不得什么罕见事。
只能说今天运气不佳,两人改道,走步梯上楼。
狭窄的楼道难以容下两人一箱并行。
起初是梅陆露抱着箱子——她发现纪之水下了车以后换了一件干净的外套,箱子上有很多浮灰,在寒冷的大冬天,还是少洗一件衣服微妙。
但是很快,梅陆露觉得不行了。
梅陆露双手环抱着箱子往上爬,一开始步履平稳,但随着楼层的上升,梅陆露开始喘气。怀里空荡荡的木箱重得像是装进了秤砣,拖慢了梅陆露的脚步。
纪之水走在最前方,方便到家先开门。
随着身后的声音越来越沉重,她和梅陆露的距离逐渐拉远了。那声音简直像是一头气喘吁吁的牛会发出的动静,纪之水愈发奇怪,在上到下一层的平台之后停下了脚步。
梅陆露的喘息声明显不是因为缺乏锻炼而需要爬楼梯带来的疲累。
纪之水担忧地往后一看,冲梅陆露伸手:“我来。”
“呃……你行么?”
梅陆露有点儿犹豫,又有点儿忧郁地看了纪之水一眼。
纪之水:?
“那要抱稳了噢。”梅陆露说。
一个轻飘飘的箱子而已,尚且没明白梅陆露是什么意思,箱子入手了。
沉甸甸的重量带的纪之水整个人往下走,她硬生生靠着扎了个马步才抱稳。
“谁往这里面塞石头了!?”
事情渐渐变得诡异。这一路上,木箱都安安稳稳地待在后备箱里,没人会去动它。
“真是见鬼了!”
扑通一声重响,箱子坠地,梅陆露瘫倒在地毯上,两只胳膊举起来都发抖。
说完这句话,梅陆露休息了好一会儿,胳膊肘抵着地面,用巧劲把自己撑了起来。
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这句话在纪之水身上得到了良好的印证。
察觉到旁边一直没动静,梅陆露惊起一看,差点吓得魂飞魄散:“大海!!你怎么把符都撕了?!”
纪之水盘腿坐在地毯另一端。
地面上散落着一地黄色的符纸,纪之水手里还夹着最后一张刚刚被她亲手撕下来的罪证:“嗯?”
梅陆露连滚带爬地往纪之水那边爬。
一口灰扑扑的旧木箱在撕掉满身黄符后显得更加诡异。不详的颜色,古朴老旧的外形,以及若有似无地散发出的一股令人不安的气味。
——这让梅陆露想到燃尽的香灰。
两人刚刚到家,室内温度甚至不如室外温暖。少了大风带走身上的热量,体感分明不该这么冷才是……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梅陆露感觉房间的温度已经和冰窖没什么差别了。
“你该不会是被什么神秘力量蛊惑了吧!!!”梅陆露拢了拢身上脏兮兮的外套,颤颤巍巍地问。
“唔,没有。”纪之水把最后一张符纸扔在地板上,“你朋友说不会有危险,所以我就直接撕掉了。箱子上贴的只是针对普通鬼魂的隔绝封印——”
真的是这样吗?
头顶的灯泡闪了闪。
到了下午,乌云集聚,遮蔽了头顶的阳光。天气由晴转阴,室内不开灯也显得昏暗。
此时此刻,房间里好像多了什么东西。
纪之水和梅陆露毫无察觉。
“不会有危险是一回事……不过这样真的蛮吓人的!”梅陆露和纪之水一起,把手扶在木箱的盖子上,深吸了一口气,“来吧,我数三二一。”
分明是跃跃欲试吧?
纪之水瞥了一眼好友,体贴的没有拆穿。
梅陆露:“三——”
纪之水:“一!”
还没等倒数完毕,纪之水带着梅陆露的手飞快把盖子抬起来。
梅陆露尖叫一声,紧闭双眼,吓得钻进纪之水的怀里,手脚并用地缠在她身上。
“啊啊啊——”梅陆露不敢抬头,磕磕绊绊问,“箱子……箱子里有什么?”
“呃,”纪之水拨开挡住视线的泡面头,探头往半人高的木箱里看,半是无语半是疑惑地答,“两个盒子。”
箱子里又是箱子。
在一个容器里大费周章地放进两个小一些的容器,层层嵌套,多此一举。
梅陆露从纪之水身上滑下来,心力交瘁,没工夫计较纪之水胡乱数数的恶作剧行为。
她跟着探头往木箱里看,又是两个小盒子,这回的盒子只有巴掌大小,木箱里的大部分空间都是空的。
搞什么套娃嘛……梅陆露大失所望,连害怕的心情都在落空的期待里消耗的差不多了。小一些的两个盒子上照旧包裹了黄色的符纸,梅陆露伸手取出其中一个,举起来看。
“这么小的盒子能装什么?戒指?”
“不太像。”
用脚趾头想想,纪之水都不觉得盒子里装的会是这个。
一阵风吹动窗帘,引得帘子轻轻飘动,梅陆露分了神:家里的窗户没有关吗?
身后,一只青白的手搭上了梅陆露的肩头。乌黑湿润的长发逶迤满地,在地板上如同凭空出现的沼泽。
梅陆露一无所觉,顺口追问:“那你觉得是什么?”
纪之水缓缓偏过头。
透过厚实衣料传来的阴冷几乎浸入骨髓,纪之水俺在按在她肩膀上的手简直冷得吓人。
梅陆露有些受不了了,单手拉开外套拉链,拉过那只冻得可以和死人媲美的手往自己肚子上捂。
仗着自己是三月份出生,比纪之水虚长几个月,梅陆露苦口婆心地劝道:“你能不能多穿点衣服,手都冻得跟冰坨子似的了。这大冷天的,穿衣服不能只要风度不要温度,老了以后会得风湿、骨头痛,一到阴天就波棱盖受不了。”
纪之水不忍直视地捂住脸。
梅陆露仍旧没有意识到不对,越说越起劲了:“你不是喜欢看电影吗?知不知道那些外国片子里,镜头扫到那些老头老太太的时候 ,他们腿上为什么都盖着毯子?那就是因为他们年轻的时候……”
纪之水和穆婉莹“对视”一眼,弯唇歉意笑笑:“才发现你来了。不好意思,小梅比较热情……”
说着,纪之水拍了一下梅陆露的胳膊,“快给人家松开。”
“……”
梅陆露僵硬地转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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