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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录四-余曦篇4
“啊……”你讶异地眨了眨眼睛,然后歪着头笑了笑,“老师,开玩笑也得有个度吧!”
“真的!你相信我,我不会骗你的……”
我解释了很多,关于我算卦的能力,有名无实的婚姻,毫无血缘的儿女……
你懵懂地听着,接受能力很强:“就是说,你不跟她结婚,我就会死?但其实我们才是真正的夫妻?”
“嗯嗯!”
你呆呆地看着我想了想,最后带着点歉意地向我伸来了一只手。
我想握住的……只是指尖相触的一瞬间,你好像忽地回过了神,于是一把拍掉了我的手:
“别骗人了,你只不过是那种厌倦了妻子于是找年轻女生的男人。对吧?”
“不是的,我……”
“老师,其实我们的关系更像父女,你觉得呢?爸爸?”
如鲠在喉。
看着你戏谑的模样,我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对于“爸爸”这个称呼,我有种难以言喻的苦涩。
在我们的第二十一世,你就这样叫了我几年。
那一世你孤苦无依,以乞讨为生,在我找到你之后,你便认我作父。
那一世我们年龄的差距比这一世还要大两岁。
那一世我是真真正正的一点儿也没敢碰过你。
那一世没能说出口的喜欢,我再也不想憋在心底……
可是这一世有那么多的桎梏,我好像还是不能去牵你的手。
你还是转身走了。
轻捂着肚子。
我想起以往你痛经的时候,我只需将手覆在你的小腹上,稍施法力,你便向我投来惊奇的目光。
但我不敢再对你做出亲密的举动了,我只能将这种术法施在那只小狗身上,让它转交给你。
而在之后的几天里,你乐此不疲地叫我爸爸,甚至每一句话都要加上这个称呼。
“你有自己的爸爸,为什么要叫我爸爸呢?”
每当捕捉到我眉头微皱的表情,你就只会笑得前仰后合。
你太过分了……
所以有次你来挽我的手,被我推开了:
“女儿怎么能对爸爸做这么亲密的事呢?”
你愣了一下,说:“这也没什么呀……”
好像能奏效。
于是我一次又一次地推开你,推开我永远向往的牵手与拥抱。
你渐渐地失了勇气,没有再来靠近我。
也没有再叫我爸爸。
一时间,我们之间的关系平淡得诡异,直到某个晚上你久违地来到了我的房间。
门被轻轻地推开,我窃喜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怎么了?”
“你……还没睡啊?”
“是因为觉得我睡了所以你要过来做点什么吗?”
“不……我,我找点东西……”
“什么东西?”
你支支吾吾地抠着手指,一点一点地踱步到我的床边。
看着你慢慢靠近我的模样,我轻笑着说:“你真是熟练啊。”
你愣了愣,继续尴尬地抠着手指,目光不太敢看我。
良久,你才抬起头来。
“对不起。”你说,小声地。
“对不起什么?”
“那天我不是故意对你说不好听的话的……”
“那是有人逼你说的吗?”我学着你先前戏谑的模样,对你说,“没事的,爸爸会原谅女儿的。”
“老师,我是开玩笑叫你爸爸的……”
“是嘛?宝贝女儿,老师觉得一点儿也不好笑呢?”
你低下头,垂下来的睫毛颤抖了几下,沾上了点泪花:
“你生气了吗?”
说实话,也许原本有一点点,可是你流眼泪的话,我一点气都生不出来。
我看着你,想了好一会该怎么回答你,等不到回应的你伸过手来轻轻地拉我的衣角乞求原谅。
我推开你的手,回答了你的问题:
“嗯。”
我把你赶出了我的房间,因为如果再晚一点我就会忍不住。
不知那晚你是怎么度过的,有没有反思着要对我好一点、好好珍惜我呢?
这么想着你,我自己倒是失眠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你的眼圈有点红肿,你的言行又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就像你刚来的那段时间一样。
在那个时候,我才恍然回过神来——
推开你真是我做过最愚蠢的决定。
那天我做什么事时想的都是该如何与你道歉,该怎么措辞,该做些什么动作,它们在我脑海里翻涌了无数次。
可你好像没什么精力来理会身后的我,就好像我的道歉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而就在当晚我推开你的房门来到你面前的时候,我所有的准备都变得滑稽而可笑。
你在床上静静地睡,呼吸沉重又迟缓,一张小脸赤红得异常。
抚上你面庞的时候,熟悉的触感包裹着病态的炙热传入我的指尖——
你发烧了。
你迷糊糊地将双眼睁开了一点,唤我:“老师?”
“啊……我在。”
“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
“哈哈哈……”你傻乎乎地笑,笑完就开始咳嗽,咳完继续说道,“你的手怎么变得冰凉凉的了?”
“是你太热乎乎的了,”我继续摸了摸你的额头,“你感冒了。”
“哦……是这样啊……”
那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的笑容止住了,直到后来我才明白。
你爬起来钻入我的怀中蹭我的下巴,像一大只糯叽叽的热团子,特别可爱。
“老师。”你突然抬起头,轻轻地用唇碰了下我的嘴。
“婷婷你,你……干什么……”
“传染给你,你个大坏蛋!”骂着我,你又轻咬了几下我的面颊,“帮我泡感冒药好不好?”
“小坏蛋,那样好得太慢了。”
“什么?”
我吻了你,口中带着治愈的术法,以致这一切显得那样理所当然。
“老师,我感觉我的病好了。”
“嗯。”
“余曦,我一个人睡觉好冷。”
“嗯。”
你紧紧地抱着我睡了一整晚。
而我在心中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背了一整晚。
那张窄窄的单人床上,两个人的身躯却一点儿也不显得拥挤。
一觉醒来,尽管我已经很轻手轻脚的了,但还是吵醒你了。
你问我怎么起得这么早,我说我得上班呀,你又问我为什么要上班,我说因为小孩子们需要一个美术老师。
于是你拉着我的衣角说:“我也需要你。”
“你的学习进步很大呢,感冒也已经好了。”
“哦……那我知道了。你快去吧,别迟到了。”
南方没有暖气,你老踢被子才感冒的。所以那天出门前,我用术法将我们的家里变得暖烘烘的。
这样,你就不会再生病了。
……
几天后,你带着淌着鲜血的手指,从背后紧紧地抱住我。
“老师,你看我受伤了。”
大颗大颗的血滴从你的指尖坠落而下,砸到白花花的瓷砖地上。我转过身来看你,你眼里全是水莹莹的泪花,而你身后一路走来的瓷砖地上,全都是刺眼的血花。
“怎么……弄的?”
“小刀不小心割到了。”
感到入目之处都是你的血液,感到彩色的世界都被染上你的血色,感到你近在咫尺的面庞变得特别不真实……
我恐惧得快要晕倒。
指尖轻抚过你的伤口,地上所有的血水都脱离这世间的污秽,浮过来回到你的身体里。
很快,你的手指完好如初。
“啊……”
你诧异地看着这一切,最后说道:“老师,真厉害啊……”
“有……吓到你吗?”
“没有!”你亲昵地用鼻子蹭我的下巴,“只是有点太短暂了。”
“我等不了它慢慢好。”
你摸了摸我的脑袋说:“谢谢宝贝。”
我也摸了摸你的脑袋说:“不要这样叫我。”
“就要这样叫你!”
而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你总是带着受伤的身体来找我。
“老师,我被开水烫着了……”
“老师,我不小心从二楼掉下来了……”
“老师,我踩到玻璃了……”
“老师……”
次数多了之后,我有点奇怪,难道家里进了什么厉害的不好的东西?
每一世,我找到你之后,就很少对你起卦了,因为你好几世都告诉我,不喜欢在我面前毫无隐私。
但涉及到你安危的事情,我必须去解决。
可卦象令我惊骇又恼火,它们一星一点地拼凑出你每次受伤时的画面,无一不是你咬着牙对自己下狠手……
“为什么要骗我?”
“老师你在说什么?”
“从你发烧之后……每次受伤,都是你自己弄的。”
“我是不小心……”
“你还狡辩?你觉得我看你受伤心里很好受?还是觉得我治好你很容易?”
“老师我错了……”
独自在幽黑的房间里,我翻来覆去地看着那些卦象与术法绘出的画面。
一千年了,你还是像那时一样喜欢伤害自己。
“老师对不起,你开开门嘛~”
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
“老师我给你买了好吃的。”
看着你鲜血淋漓的模样我怎么会有胃口?
“余曦你都不问我为什么这么做哼!”
所以……为什么呢?
脸上痒痒的,我才发觉自己流了泪,敲门声逐渐停歇,困意也逐渐袭来。梦里的你挥着小刀割了伤口给我展示,我一点法力都使不出来去阻止你,一点步子都迈不出来去靠近你……
“宝贝,你再不理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哼!”
“啊!不要!”
惊醒过来赶到你房间的时候,我却只看到浴室里汩汩的血液——
你躺在盛满鲜血的浴缸里,手腕上有一道很狰狞的伤口。
我想起一千年前你不愿嫁给我时也是这么做的。
想起那个使你千年来都以自尽的方式离去的诅咒。
想起你每一世死去时的模样,想起来好多好多……
“宝贝,你再不理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哼!”
“所以,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不舒服的时候你才会多陪陪我。你会治好我的对嘛?”
我看着你好久,直到你的眼睛快要闭上,我才说:“这一次可能不行……”
你闭着眼睛笑道:“这怎么可能呢……”
可是……如果我的治愈术足够厉害,怎么会每一世都没留住你呢?
我用了术法,维系着你没剩太久的生命。
一切都很快变得干净,只剩床上苍白无血色的你。
你就躺在那里,带着手腕上的伤疤,小小的你,显得那张窄窄的床都大了几分……
书桌上有一节玫瑰枝条,还有很多散落的玫瑰花瓣,我一片一片地看,看到你在每一片花瓣上写下的字。
“你爱我。”
“你不爱我。”
“你爱我。”
“你不爱我。”
……
有一瓣,看上去像是最后一瓣,它被写上:“Do you love me?”
为什么要与你保持距离啊……剩下多少时间,就该用多少时间来爱你才对啊……我怎么让你一点安全感都没有呢?
我真是个笨蛋。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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