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同游

　　“翎儿，该你写了。”
　　北煜轻拍奚翎的腰。

　　奚翎腰侧一僵，瞥了他一眼，走到桌前坐下。
　　四宝摆的整齐干净，仿佛无人用过。

　　他纳闷，“阿煜写的呢？”
　　背后那人道：“收好了。”

　　好小子，藏得这么严实。
　　怕不是写了什么难以启齿的……

　　奚翎晃晃头，把杂乱想法甩掉。
　　自己要写什么愿望，还没捋清楚呢。

　　思来想去，自个儿没什么想求的，那就为臭小子求吧。
　　这小子身份特别惹人妒，三月到八月，一直被追杀，奚翎觉得日后恐怕护不住他。
　　那就为他求个平安吧。

　　奚翎立即下笔：愿阿煜平安顺遂。

　　写好了吹吹纸，叠成小块塞进衣服里。
　　哼，你藏我也藏。

　　晚膳后，大家把自己的愿纸塞进莲灯里。

　　一般莲花的花瓣有二十到一百片，莲灯花瓣用细竹枝做的，花瓣越多越贵。
　　商家说，花瓣越多愿望越容易实现。

　　当然，这是店家为了卖得贵些而传出的噱头。
　　但花瓣越多越漂亮精致，大多数人还是买贵的。

　　腾碧霞买了五十多瓣的莲灯，一盏二两银子。

　　戌时初，烛龙才出行。
　　莲灯要趁着龙身经过之时才能放入水中，否则灯无法跟上。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时不时看着夜空，感觉时辰过得极慢。

　　腾赤云道：“洪敬也去请烛龙了。”
　　奚翎撑着下巴拨弄花灯，“他这般年纪能参与进去，当真不错。”
　　“唉，我本想问他莲灯怎么才能跟着烛龙一块儿走，他却让我自己看。”

　　腾碧霞白他一眼，“说出来就没有惊喜可言了。”
　　“这我当然知道，”腾赤云百无聊赖地剥莲子，“灯跟得好，我也心安啊。”

　　夏幽然道：“到时候你放在洪敬那边，他一定给你捎好了。”
　　“好极了，待会看到他，你们可要知会我。”
　　腾赤云抚掌一笑。

　　趁闲，腾碧霞问：“过完节再留三日？”
　　奚翎道：“也好，反正能玩的都玩了。”
　　“此地水镖应该挺多的吧。”腾赤云兴致勃勃。

　　“唔。”腾碧霞气定神闲地饮酒。
　　“能不能……”腾赤云瞅了瞅。
　　“有镖队愿意让我们加入，那便去了。”
　　“好极！”

　　他们做车夫腻了，自然无人反对。

　　好不容易捱到酉时末，大伙抱着莲灯往路上走。
　　街上的游客堆在河道前，手上都有莲灯。
　　怕灯芯蜡烛早早燃尽，都是等龙来才点火。

　　河道上黑洞空荡，船都停泊在其他地方给龙让道。

　　烛龙从城门进来，会将游过每一条河道。
　　因而他们只需在原地等待即可。

　　戌时过了两刻钟，心急的游客纳闷道：“怎么还没到这儿？”
　　本地老板笑着解释：“再等一刻钟，烛龙就经过此地了。”

　　这边客栈多，游客自然也多，因而烛龙先游至此处。

　　奚翎捧着灯，东张西望，转头见北煜盯着自己手里的莲灯。
　　那方纸放在蜡烛底下，露出一角。
　　“阿煜想看啊？”

　　“不，我怕这纸被风吹跑了。”北煜收回视线。
　　“我给你看，你也给我看好不好？”
　　奚翎用手臂蹭了蹭北煜。

　　站在前方的腾赤云回头，“给其他人看到了，不灵验。”
　　“他们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不算其他人。”夏幽然笑道。

　　奚翎莫名心虚，“咳，夸张了。”
　　“也就好到同穿一条裤子。”北煜并不否认。

　　奚翎用手肘顶了顶胡说八道的某人。

　　远处忽然传来阵阵鼓声，河道口有人喊：“烛龙要来了，熄灯！”
　　不一会儿，整条街的路灯都灭了。

　　众游客开始喧哗，当地人喊：“诸位且安静，站在原地不要跑。”
　　嗡嗡话声才渐渐隐去。

　　天上银盘洒下淡光，潺潺流水反射鱼鳞光斑。
　　鼓声逐渐变大，街口处的橘色光芒越来越亮。

　　“点——灯！”河道口那人喝道。
　　游客拿出火折子，互相借火，迅速点看莲灯烛芯。

　　点点烛火照活了这条街。

　　离街道口近的游客一片哗然，奚翎他们探头望去，皆睁大了双眼。

　　一个发光的金色龙首轻摇脑袋游过来，龙头与小船一般大。
　　后方龙身是小船罩了鳞片棚，也在发亮。
　　鼓声也是从里边传出来的。

　　这光芒把身旁的数千莲灯衬得渺小。

　　当地人喊道：“诸位客官可以放愿灯了！”
　　前方的游客把莲灯放在水上，那灯便跟着烛龙向前游。

　　奚翎瞧到烛龙身旁有细长枝条做成的圈，能把莲灯捞进来跟着飘。

　　“原来如此，这我就放心了。”腾赤云小声道。
　　腾碧霞：“不小心放到外边，可没地哭去。”

　　龙首从他们面前经过。
　　奚翎发现这头骨居然用金丝撑起来，难怪看上去金光闪闪。

　　几人瞅准地儿放灯，奚翎把自己的莲座往北煜那边推了推。
　　北煜笑道：“再用点力，两只都出圈。”

　　“我手劲儿可没你的大。”
　　奚翎哼道，退到后方。
　　刚站稳，隐在暗处的手就被握住了。

　　腾赤云他们都在前方围观。

　　奚翎莫名产生偷情的心虚感……
　　他看了一眼龙首，小声道：“咱们去楼顶上看，我觉得更壮观。”
　　“我亦觉得如此。”

　　“这个主意好啊，我也要去。”
　　腾赤云的耳朵依旧好使，倏地回首。

　　两人纠缠的手指迅速分开。

　　夏幽然暗暗给了他一记眼刀，“分开走，不然我们一行人太显眼了。”
　　“说的也是。”腾赤云对此无知无觉。

　　几人回到客栈，从后方窗户翻上屋顶。
　　奚翎和北煜先跑在前头。

　　此地大部分客栈酒馆只有两层，少数有三层。
　　两人跑到一栋三层楼楼顶伫立，见那龙身极长极长。
　　它走了这条街的一半，龙尾还没见着。

　　从上方看，烛龙才像活的。
　　它所过之处皆是亮堂堂的，对比黑黢黢的屋顶，震撼至极。

　　龙首簇拥着点点星火往这边来时，二人贴在一起的手刚要交握，后方有轻微响声，他们立即转身戒备。

　　来者着一身浅蓝衣袍，身材欣长，五官舒朗，眉眼间带着浑然天成的温和。

　　北煜刚要询问，余光见白影窜过去，还高兴地叫了一声“师兄”。
　　他正惊愕，便看到奚翎抱住蓝衣人。

　　而蓝衣人轻拍他的背，“多大的人了，还如此咋呼。”
　　语气宠溺至极。

　　奚翎后退一步，笑嘻嘻道：“再怎么长，师兄都是最大的。”
　　“你这一出谷，拌嘴倒长进不少。”师兄摸摸他的头。

　　奚翎笑了笑，回头对北煜招手，“师兄，这是北煜。”
　　北煜收回握在剑柄上的手走过来，抱拳行礼，“您好。”

　　“久仰久仰，我叫奚翩。听说，我家阿翎受了你不少照顾。”奚翩温然笑道。

　　奚翎心虚抿嘴。
　　可不是，床上床下、没日没夜地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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