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身将妻

　　钟雨彦得了情报，自然是要顺着继续查下去。好在青荔是名录上的宫女，只要找到对应名册，生平往来都记录得明明白白。
　　他与江元佑分别后，立刻回了大理寺，求得寺卿下了文书，否则宫女名录他是碰不得的。
　　要事在眼前，江元佑的提醒他也抛在了脑后。
　　都督府内，唐月杞又来拜访唐月樱。唐月樱本是不愿见着妹妹的，可她提着自称是唐家本家捎来的礼，她们姐妹各有一份，唐月樱便没法将她拒之门外。其实唐月樱心里清楚这都是唐月杞打的幌子，唐家哪里还会在意她，若不是为了给唐月杞寻一个好夫家，说不准早把她给忘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了。
　　唐月樱专心坐在屋里做绣活，之前给钟雨彦做的那身长衫，钟雨彦瞧着很喜欢穿，唐月樱心里高兴，斗志满满，又去买了几匹布，打算多做几件给他换着。除了去给薛氏请安外，唐月樱几乎连小院都不出，薛氏既觉得她安稳，又有些发愁，这儿媳妇一头热，儿子成日忙于事业不着家，看着和美，却总觉得哪哪儿不对。
　　唐月樱倒是没想那么多，她专心给袖口内衬绣兰花花纹，唐月杞进门时都没有发现。
　　“哼。”唐月杞见唐月樱不理她，瞪了她一眼，坐到她旁边，脚尖踢了踢椅凳。
　　凳子滑出去一些，唐月樱身子一歪，针尖戳进指腹。
　　她嘶了一声，害怕血珠染上她好不容易绣完的袖口，赶紧把手里的布料丢掉。她抬起头，盯着唐月杞，她向来不愿意跟唐月杞计较，在唐家的时候更是不与她相争，毕竟到最后唐老太太也只会站在对面，她讨不到半分好。可如今她在钟家，薛氏会撑着她，她还有雪茹，还有大嫂，她可不怕唐月杞。
　　她也学着唐月杞的样子哼了哼：“你来做什么？可给府上递帖子了？”
　　唐月杞见唐月樱这软包子装硬的样子，嗤笑道：“姐姐，你也学会摆谱了？祖母的信我可是交到了伯母手上，就算嫁了人，祖母的交代你总不能不听吧？”
　　信在小薛氏那，唐月樱确实还没看过，但不用看也知道祖母写了什么，无非是让她记着姐妹情谊，好好照看唐月杞，最好再寻一个门第不输给钟家的人家。唐月杞未免也太高估了自己，且不论她的样貌不出挑，父亲也只是商户，京中贵族讲究门当户对，唐月杞的出身就算与钟家同等的人家也很难入正房，她那心气儿又不可能乐意去给人当填房或是姨娘。
　　如果是想要图谋钟家的姨娘位置，想来一场“大小唐”，那唐老太太可当真没把她唐月樱当人看，一次又一次往她脸上招呼。
　　不论是哪一种，唐月樱都是不乐意的。
　　她自然也不知道，唐月杞比她想得更加好高骛远，连钟雨彦都看不上。钟雨彦样貌不俗，圣人钦点的探花郎，仕途一片坦荡，但唐月杞自小便觉得自己远胜于唐月樱，所以要嫁的比她更好。
　　至于人选，唐月杞心里已经有了盘算，只是这人选她是指望不上唐月樱的助力了，工具已然无用，所以也没必要再假装什么姐妹齐心。
　　“我听说，姐夫最近查案时，总与其他女子在茶楼幽会。姐姐与姐夫合该新婚燕尔，怎么姐夫倒是跟旁人处得更欢？”
　　唐月樱心口一沉，掐住虎口，暗示自己冷静。
　　“你也知道他是姐夫，到处打听姐夫的去处，你知不知羞？”
　　唐月杞面颊涨红：“你！呵呵，成日摆弄这些针线又有何用，你连夫君在做什么，何日回家都不晓得！”
　　唐月杞的话的确戳到了唐月樱的痛处，钟雨彦待她好的时候极好，可他总是忽冷忽热，又是个把案子放在首位的人，很难注意到自己忽略了妻子。唐月樱总是告诉自己，现在是案子的紧要关头，又牵扯到了雪茹，钟雨彦肯定是极上心的，等忙过这一阵，他们就会有更多时间在一起。
　　话虽如此说，夜夜睡前等不到他回来，她也难免失落。
　　她不能在唐月杞面前示弱，钟雨彦教过她，她不是笨，也不是特别软弱，只是嘴皮子不如唐月杞那么利落，往往自己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已经被唐月杞怼得说不出话来。再加上以前唐老太太不喜欢她，她更不敢跟唐月杞呛声。
　　如今她可不怕唐月杞。她学不来钟雨彦的义正辞严，但她会赶人。
　　“五妹妹，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在做客时对主人这般无礼。”唐月樱招呼门外候着的冬儿过来，“冬儿，送客。”
　　冬儿早就等着小姐这话，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在唐月杞面前挺了挺胸：“五小姐，请吧。”
　　唐月杞没好气地站起身，身子往桌上一撞，放在唐月樱面前的茶碗泼出一捧，浇在唐月樱的膝上。
　　唐月杞皱起眉，张了张口，结果还是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
　　冬儿也顾不得送她出门，赶紧跑出院子唤了人过来。等唐月杞离开，冬儿急匆匆扶起唐月樱：“小姐，你可烫着了？”
　　冬儿一着急又习惯性地喊起了“小姐”，唐月樱闻言笑了下，捏了捏冬儿的脸颊：“没事的，都放凉了，幸好给二表哥的料子没给泼着。”
　　“那就好，那就好……五小姐也太不讲理了，这里可是钟家，她还当做是在宜州唐家呢！”
　　“嘘，小声些……”唐月樱示意冬儿去关门。
　　等冬儿重新走回来，她已经将布料收好，望着花绷子发呆。
　　冬儿不免担忧：“夫人，您怎么了？”
　　“冬儿，你说二表哥……唔，算了。”
　　冬儿心道不好，她家小姐还是被唐月杞的话影响了。说来也是，姑爷自己不在乎那些闲言碎语，可是流言最能伤人，尤其对女儿家而言。这世道已经对女子宽容许多，但那些刻进骨血里的观念仍旧难改，譬如女子还是要提防着少抛头露面，尤其是嫁过人的。江元佑对钟雪茹再好，嫁入侯府之后的钟雪茹未免麻烦也减少了出门的频率。反观男子，哪怕出门在外有了一两位红颜知己，似乎也不是什么令人意外的事。
　　别人不了解钟雨彦的性子，只能看见表象，那在外人看来，就是钟雨彦比起家中妻子，更愿意与外面的女子对坐品茗——他们才不会在意究竟是正事还是私事。
　　冬儿心焦起来，爱能养人亦能伤人，她家小姐那么喜欢姑爷，一颗心都扑在姑爷身上……她在宜州时唯唯诺诺爱多想，入京后好不容易改变了些，可不能再倒退回去。
　　“小姐，要不……我们去给姑爷送回晚膳吧？小姐不是前几日跟着大少夫人学了烘糕，不如带给姑爷尝尝。”
　　唐月樱闻言，眼睛一亮：“冬儿你说得对，还有我给夫君做的驱虫香囊，上回夫君回来，我见他胳膊上起了包，说是被虫子给咬了口。”
　　冬儿心定了些，连连点头：“那奴婢这就去准备着！”

　　钟雨彦人并不在大理寺。
　　据他查到的线索来看，青荔经过至少三人之手才被送进宫去，其中有两人已经被打发离京，短时间内很难找到去向。而剩下的那位就是将她买回来的人伢子，这人伢子做惯了京里人的生意，舍不得这险中求来的富贵，一直留在京里没走。但他已是低调了很多，不再敢接受富贵人家的弃子弃女，做的那大多是无父无母或是家中变故的生意，也没再跟宫里打交道，一门心思培养那些底子好的，养个几年，好送去有头有脸的人家，做丫鬟做填房做义女都行。
　　为避风头，这人躲在了风情楼里，对外只称自个儿是给楼里的妈妈揽生意。风情楼的皮肉生意是过了官府的，自然没人来找他麻烦。
　　他在楼里吃香喝辣，养不好的疵品就直接送到妈妈手上，再经过妈妈一番调教，任人寻欢倒也不成问题。
　　他坐在角落一间厢房里畅想着将来，再过几年，攒够了送终的银子就洗手不干，届时衣锦还乡，老家那些个人还不得把他当财神爷。
　　“老刘，还在做你的春秋梦呢！”楼里的打杂推开房门，嗅着一屋子的酒气，嫌弃地踢开滚到脚边的小酒坛，“还不快醒醒，你的好日子看来要到头咯！”
　　老刘骂骂咧咧地灌酒：“胡、胡说什么！你刘爷我……嗝！有的是钱！嘿、嘿嘿，等这次两个小妞送出去，又、又是五百两……”
　　“不如，我先把你送出去？”
　　老刘喝得五迷三道，压根没发现那打杂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他视线模糊，看不清那人的长相，但他生来爱财，一眼就能看得出他的穿着打扮不俗，光看玉带与坠饰就知道是有钱人家出身，不过那一身长衫倒是次了些，纹样不错，料子却是市井常见，不是什么锦缎华裘。
　　他脑袋迟钝地转了转，没把这个人放在心上：“送……送！刘爷我正好去瞧瞧那两个小妞还听不听话……”
　　老刘踉踉跄跄地站起身，走了两步腿脚一软，嗝出恶臭的酒味。他全身黏黏糊糊，也不知沾了什么，钟雨彦厌恶地眯眼看他，后撤一步，以防沾了老刘身上的味儿。
　　老刘浑然不觉，笑得猥琐：“哟，这小哥儿长得倒是很白净，可惜你刘爷我不做男人生意……”
　　钟雨彦冷笑一声。
　　“来人，捆起来。”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