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ross Road

　　徐鹤松收到了成悦的一条短信，内容是这样的：“小松松，听说你除夕夜爬墙了？O(∩_∩)O”
　　看到那恶心的称呼和话尾的笑脸符号，徐鹤松嘴角一个抽搐，手指在宽大的屏幕上快速移动，回了一句：“关你屁事！”
　　很快，短信提示音响起，徐鹤松一看，嘴角抽得更厉害了。
　　“爱妃，虽然你和别人跑了，但也不要对寡人如此冷淡啊！”
　　他强忍住心里的怒气，祭出了大杀器：“你说我要是把这条短信转发给温然……”
　　不到片刻，成悦的短信就回了过来：“我错了，大侠饶命QAQ！”
　　徐鹤松这才心平气顺，目光落在第一条短信的“爬墙”两字上面，他不由得捂脸叹了一口气。好吧，他必须承认，自从和许祎在一起之后，他的智商开始一个劲儿地离家出走了。
　　除夕那夜，其实是这样的，他和爷爷正在前厅守岁。
　　徐家人丁单薄，越到过年的时候那种凄清越发显现出来，徐老爷子嘴上不说，徐鹤松知道他心里却难受得紧，明明上了年纪支撑不住，却还是执拗地坚持除夕夜守岁，打发了管家和佣人去睡觉，徐鹤松拿起一本佛经看了起来，守着那边执着棋子已经困得不停地往棋盘上栽的老人，无奈地摇摇头，心里的酸涩却越发止不住，拿了一件毯子给他披上。
　　老爷子惊醒，不太高兴地瞪了他一眼：“怎么不叫醒我？”
　　徐鹤松嘴角抽了抽，昧着良心说道：“您又没睡着……”
　　老爷子非常受用，得意笑道：“那是那是，我又没睡着。”话刚落音，眼皮又开始耷拉了，徐鹤松推了推眼镜，回到八宝桌边的椅子上继续看佛经。
　　大约凌晨四点的时候，他收到了许祎的短信，那时候他也实在困得不行，手撑着脑袋打着盹，徐老爷子早就趴在棋盘上睡着了。
　　原本以为短信内容是新年快乐之类的吉祥话，打开一看却是：“我现在在你家门口，你方便出来吗？”
　　他吓得差点摔了手机，“腾——”地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徐老爷子哼唧了一声，徐鹤松立马绷直身体不敢动弹。
　　虽然惊讶，但是说不开心是骗人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除夕夜就是这样坐在客厅里，捧着一本佛经，陪爷爷守岁，小的时候爷爷还能陪他聊到凌晨，后来年纪越大，爷爷精神越支持不住，他让他回去睡觉，他却倔强不应，宁愿在厅里睡觉。
　　兴许是，知道彼此寂寞，那两个人寂寞总比一个人寂寞要好一点。
　　徐鹤松回了短信说自己出去找他，脚下的动作小心翼翼，心却跳得快要蹦了出来。徐家的院子非常老式，传承下来将近百年的老院落在寒夜里越发显得孤寂，就连那一盏盏的灯火，都似乎少了几分热闹。
　　老旧的房子最大的问题就是开门关门的声音巨大，徐鹤松用身体撑着门帘，硬是用了五分钟的时间才打开了客厅门的一条缝，然后钻了出去，又花了五分钟的时间关上，寒气袭来，他打了个寒噤，脑门上的薄汗被风全部吹走。
　　徐鹤松走到院子的大门前，看着那两扇紧闭的朱漆大门，嘴唇一抿。
　　徐家这么多年的防盗措施谈不上严密却还是无盗贼光临的原因是什么？
　　小区保安好吗？
　　非也！
　　因为这门实在太特么难开了！轻轻一动，“吱呀吱呀”的声音就能传到方圆五里啊！
　　徐鹤松视线转到院子里高高的墙，握了握拳，偷偷摸摸地从仓库里移除梯子架在墙边，开始爬墙……
　　跨过墙头的时候，徐鹤松给许祎打了个电话，虽然灯火通明，但是夜盲症患者对着黑夜有种本能地畏惧，他坐在墙头，双腿不可避免地开始发抖。
　　许祎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接到他的电话连忙下车，就着路灯微弱的光他看见坐在墙头的徐鹤松，心里突然暖得一塌糊涂。
　　感动归感动，久不见面，干柴烈火，许大官人很想在车子里来一发，但是徐小娘子对车震深恶痛绝，最后义正言辞地拒绝，许大官人非常委屈，最后无奈之下，只好枕着他的肩膀睡到黎明。
　　天微亮的时候，徐鹤松是踩着许祎的肩膀翻过墙头回到院子里的，他赶紧把梯子移回原地，然后蹑手蹑脚地回到客厅，装作一直在的样子叫醒爷爷让他回房补觉，然后坐着许祎的车去净慈寺上香。
　　因为肩膀被踩得有点脏，徐小娘子那天非常嫌弃许大官人，一直不让他近身。许祎非常委屈，一路跟在他后面爬山，上香，最后被带到禅房见比徐鹤松还神神在在的师父，简直不能更委屈。
　　只是，老方丈的视线在他和徐鹤松的身上一转，眼神突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半晌，叹了一口气：“命数如此，命数如此。”
　　真是挠心挠肺地不爽啊！
　　要让徐鹤松说，那晚如同一个疯狂的梦境，不管是许祎脑门一热驱车两个半小时在除夕夜来见他，还是他一个抽风爬墙出去找他，抑或者两人进了车里开始疯狂地接吻直到上身被脱得精光他才反应过来……
　　太过癫狂，太过欣喜，让他很多天以后才真正缓和过来。
　　他的新年，从来都是在安静得让人觉得寂寥的气氛中渡过的，从未想过有人会为在凌晨驱车过来只为见上一面和自己迎接新年的第一缕阳光，那样的惊喜太过震颤，他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其实，算起来，他印象最深刻的应该是他坐在墙头瑟瑟发抖的时候，许祎站在墙下张开怀抱对他说：“跳下来，我接住你。”
　　因为夜盲症，他看不清晰许祎的表情，耳朵便更加清晰地捕捉到了他声音里的笃定和宠溺，如同远处高山上传来的鼓声，悠远而又深沉，却又如同深夜里花朵绽开的声音，带着露水的凝重和花香的芬芳，他听得痴了，身体颤抖得厉害，像被蛊惑一般，身体前倾，落进他的怀里。
　　师傅说：“命数如此。”半是嗟叹半是悲悯，他一头雾水，但也隐隐生了些畏惧之心。
　　或许，许祎就是他命里注定的劫数，在他很多年前第一次听到那个人的声音开始，他就不可自拔地陷进去，只是没有想到也从未敢想的是，那个人有一天会爱上自己，以如此疯狂霸道却又温柔宠溺的姿态。
　　进完香出来，他站在山顶看着太阳渐渐升起，金色的光芒照在云烟雾绕的山腰，一点一点驱散雾霭，身后，许祎的目光灼灼地圈着他，那么一瞬间，他的眼眶突然有点热了。他想起中秋节回家的那次，他也是跟着他来净慈寺，在回去的时候，许祎突然抱上他的腰在他耳边轻轻问道：“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他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面前是郁郁葱葱的松树林以及烟波浩渺的西湖，山顶的钟声传来，一声一声荡在西湖辽阔的水面，耳边，是他最爱的声音，他怔怔地想起初次听到那个人声音的情景，不由自主地点了头，还未回过神来，就被那人扳过身体轻轻啄上了唇。
　　反应过来时，他急急推开，捂着唇不可置信地看向许祎，后者的眼底半是兴奋半是惊慌，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他霎时间觉得脸烧了起来，夺步逃下了山。
　　也许，那就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许祎那个人，外表像一块冰，心里却烧着一团火，将他内心深藏的火也点燃，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这段感情，他答应得太过仓促，许祎却不允许他有退缩的机会，等他回过神来，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全然沉溺进去，不能逃脱。
　　他从来都是一个理智冷静自持的人，和许祎大多时候的相处，那个淡定的自己好像从来不存在，喜怒哀乐笑骂抽风全都在他身上上演，成悦说许祎总是被他牵扯鼻子走，殊不知，他的心里早已因为许祎波澜壮阔，不能自己。
　　允许他炙热的眼神，允许他的拥抱，允许他的亲吻，允许他在自己的身上留下痕迹，允许他将自己占有，允许他说爱自己，也允许自己突破所有的道德、宗教的规矩爱上他，接受他，为他沦陷。
　　如此疯狂，如此不顾一切，如此孤注一掷，如此不像自己。
　　兴许，他总是要承认，他只是在害怕前面未知的路，所以想要透支掉全部的激情。
　　就算不能天长地久，他抱着这样灼热的回忆，也能温暖余下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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