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锁

　　总算告一段落，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合议从假李桥着手追查幕后主使，皇后与惠妃先后回宫，大臣各自散去。唐修贤一身女装有失大体，于是暂且借用大理寺的书厢更衣。
　　书厢内，屏风相隔，雪问：“殿下已证二皇子的清白，下一步可有打算？”
　　将脱下的裙衣挂在屏风上，唐修贤慢条斯理地穿上内衫，系上一个又一个的衣结，穿上深蓝的长袍，紫带环在腰上，衬出唐修贤贵气。他走出屏风，重绑发冠，正气凛然，微笑道：“我先回宫向皇后娘娘报个平安，再与她商讨离京之事。”
　　至京以后愁眉未展的雪终于露出笑脸，喜道： “殿下是要回扬州？”
　　唐修贤噗嗤地笑了，打趣地道：“留在京城看你顶住这副面孔，我实在看不习惯。我还是喜欢你本来的模样。”说着，指头点了点雪脸上被粉饰藏起的黑痣。雪心头一颤，触感残留在眼角，他不自觉地覆上手，随之嘴角微微勾起。
　　两人一同出房，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叫喊，寻声而去，便见亭中，唐宏轩被唐军轹用手肘抵在柱下，怒不可遏地质问：“你早知李桥可疑却任由其在身边，意欲何为？你的放任险些害了五皇弟，到底是怎么想的！”唐军轹问出了唐修贤心中相同的疑问。雪冷哼，喃喃细语道：“借刀杀人。”唐修贤心里咯噔一下，遥望两位哥哥，并未现身，倾听二人的对话。
　　“我错了。”唐宏轩亦是满脸愧色，解释道：“当初我看李桥与平常略异，想他出发前曾告病，以为他单纯身体并未痊愈。直到宇寒遇刺，我才多留了个心眼。后来宇寒失踪，我顿时失了分寸，才会派张江李桥留下寻人。断未料到张江会被假李桥所迷惑，一同刺杀宇寒。”唐宏轩攥紧拳头，往自己的脸揍了一拳，悔恨不已地责备自己：“是我思虑不周，都怪我，是我的错。”
　　唐军轹松开手，见唐宏轩有所反思，不再斥责，好奇问道：“你是何时怀疑那人假冒，又是几时差人去寻李桥尸身？”
　　唐宏轩正色，回道：“回京后李桥父母来寻，问李桥近况，我才怀疑的。李桥向来孝顺，出门在外，总会送信回家报平安。但随我南下的日子与父母断了来往，当时判定真的李桥可能已遇害，于是就命人暗中查找。然而凶手埋尸之处隐密，加上不能大肆寻查，多花了好些时日，直到五天前才找到尸身。”
　　两兄弟对看，唐军轹心里发毛，道：“易容之术过于神奇，也不知我们身边是否还有易容之人冒充亲信，再行不轨之事，计划不法之举。”
　　“要冒充一个人绝非易事。”已然走近的唐修贤搭话，唐宏轩望住他那张熟悉的面孔，绽然一笑，道：“来了，快让皇兄好好看看你。”
　　唐修贤隐去心里一丝莫名的异样，笑道：“不谈正事吗？”
　　唐宏轩仍挂住满脸的痴笑，牛头不对马嘴地道：“还是这样好看。”
　　唐军轹干咳一声，瞪了眼不知犯了何毛病的二皇弟，瞥见唐修贤身后奴仆打扮的雪，问：“你谁？”
　　雪略过他投来的目光，神色冷淡，不答。唐修贤替他答道：“大皇兄不是在扬州竹林见过吗？他说是品青楼的楼主。”
　　唐军轹回想当晚虽说匆匆一见，但对方长相惊世绝艳，一眼难忘，明明和现在的模样有所出入，问：“他也易容了？”
　　“没有，”唐修贤回道：“只是化过妆容，与易容不同。易容是将特制的面皮黏着在脸上，再捏出想要的长相，化妆则与女子上妆差不多，但上的不是胭脂，而是特别的脂粉。易容者因要贴住面皮，若长时间不换皮或卸皮就会像假李桥一样，会伤到自己的真容。透过面皮附在真脸的状态可分辨易容的日子。像我，撕下面皮后不留痕迹，易容时长不超过十日，而像假李桥扯下面皮后仍有些紧黏在脸上，真面又有溃烂的样子，易容该有三月之久。”
　　雪听他头头是道解说，暗暗钦佩，唐修贤与易容师不过短短相见数时辰，立即懂得箇中特点，想必独处时相谈甚欢。唐修贤一向亲和，有让人不自觉倾心的能力，若是再多留几天，易容师怕是要倾囊相授。
　　唐修贤又道：“然而长相可变，身高体格很难改变，一个人的言行举止亦非短日能习，定要用数月或半年以上去观察学习，否则便会轻易被人察觉到端倪，尤其是身边最亲近的人。”
　　“确实。”唐宏轩附和：“这或许就是那人选择在李桥与我出行之日才动手的原因，若在家中与李桥父母相对，恐怕早已败露。同时也能猜测那人是近半年才观察李桥，半年前李桥奉命离京，若那人那时有跟踪李桥，就会知道李桥有寄信回家的习惯，这回便能有样学样。再者，人是独一无二的，再怎么学也不可能学全。李桥从不食花生，与我南下时却吃了，才会引起我的注意。”
　　唐修贤忍不住偷笑，想那假李桥应该猜不到自己竟是因为吃花生才露出马脚。
　　“天下懂易容术之者应不多，我们是否可沿这条线抓到陆相？”唐军轹问。
　　唐宏轩摇头，“退堂时陆相一脸淡定，想来已做好万全之策，这条线不好找。”
　　“那可不一定。”一直沉默的雪冷不防地说道。三兄弟一同看他，他却只看着唐修贤，温婉地勾了勾嘴角道：“百密总有一疏，任陆相在朝堂京城权势滔天，江湖之事，他还真管不了。”
　　唐军轹与唐宏轩互换了个眼神，听他言之凿凿不像信口开河，怕是不简单。再说，普通百姓为何要化妆隐藏自己真面目？想必他有不能见光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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