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极

　　“别急着高兴！你们这些年轻人只知道享受，稍微算算账就知道这不是什么非常好的事，不然早有人告了，你们当我们这些老人都傻了吗？”

　　一位老人附和道：“我们比你们多活了几十年，要说做人，咱们可是专家。人啊，只要不傻，那都是越老越精，就跟炸东西越炸越油一样，甚至很多傻子活得久了也很精，一般人还玩儿不过他！”
　　老人浑浊的目光慢慢扫过周围年轻的面孔们，泥层之下藏着岁月磨炼的断发刀锋，“不要小看人呦，不然有的是亏要吃，这可是我这把老骨头的过来之言。”

　　见老人的话说完了，之前的大叔怕又被人抢了话头，毕竟周围躁动的舌头实在太多了，他赶忙继续说道：“我为什么不建议大家打官司，咱们看似熬上几年能拿到几万块，多一点的或许能拿个十来万，可是那点钱都不够还债的。”
　　“熬几年，还是一穷二白。就算赚个十万，一还债，还剩下两万，能做啥？你们能保证到时候自己没有爱人，孩子，老人需要养吗？”

　　又一个声音附和道：“而且到时候这一圈里岁数最小的估计也得三十了，现在年轻人这么多，社会上大学生人才济济，他们都找不到工作，更何况咱们呢？”
　　“要我说，就凑合待在这里吧，别瞎折腾了，好死不如赖活着。网络上的事情那可说不准，或许哪天就被命运眷顾，红了呢？！那你和公司闹掰了可不是麻烦？”

　　苍老的话音刚落下，人群中心的寅边虎就再次发声了，他的眉毛皱得更紧：“你们说的没错，耗上几年，债加债，我们拿不到多少钱，就算发到网上也只有一时的热度，还可能免费给公司打了广告。”
　　他换了一口气，语气改变了，“但是世事难料，有坏就有好，有湮没就一定有希望，一切都是说不定的，或许上面就因为恶性经营而把这里关停了呢？”

　　另一个男生闻言，高兴地扬起脖子嚷嚷道：“那样的话这鬼地方就再也不用坑害其他人了，咱们都是英雄，英雄就是要吃亏的，这活儿我乐意干！以后跟自己爱人提起来也威风！”

　　寅边虎：“而且只要我们一直在坚持，哪怕热度下去了，事情迟早还会翻覆曝光。等拿到结果的那天，咱们都是有些网络人缘的，哪怕赊账开个小饭馆，只要认真干，再凭借可怜的背景，一定能赚够一波可怜费，就算干不长，也算是给后半辈子开了一个好头。”

　　“只要人还在，一切都有希望，金子再重也压不过人心。人类可是高维生物的宝物，论力量比区区金钱死物珍贵多了！给金子定价值的是人，能把它们推翻的也是人。我们齐力何乐而不为？”一位进来“探亲”的女主播插话。

　　灿灿上前一步，也说道：“我相信坚持善良一定会得到正义的曙光，大家现在只是深陷泥潭，没有被外面看到而已，事情曝光一定会有转机，哪怕跌宕起伏，只要我们自己没有放弃，裁决的天平终究会偏向受害人。”

　　他的开口让很多原本不信服寅边虎的人犹豫了，好多人看向站在他身旁的尹煜佑，期待他也说一些什么，毕竟他同样是宿舍里的“大人物”。

　　不过尹煜佑还没有想好自己要不要也说些什么，老虎就趁机继续了，“说白了，就算最差的结果，告赢拿到的钱都还债了，甚至不够还，可是之后咱们的人生是自己的，也不用赔那个解约费。自己欠债不过就是几万，最多十万，这还是很离谱的情况了。”

　　“但是赔解约费的话公司可不会留手可怜谁，屠夫不会怜悯肉猪，他只会关心这头猪身上的肉能卖多少钱。”

　　“我算过了，一个粉丝只有五万的主播最少也得交赔十几万块钱，还得加上在公司生活的种种。这地方肯定不会一直留着咱们，所以这么算下来，哪怕没有粉丝，需要赔偿的也是几十万。”

　　他的目光越来越凶冽，竟然迸发出王的威严，他俯瞰着周围唱衰的那些老人们，语气不容置疑，“别以为你们年纪大，又没人气，公司就会体恤你们。这是不可能的，我就是一个例子，不信我的话还有很多人都是活例子，哪怕只有几千几百粉丝，不还是要赔偿二十几万吗？这还是庞绅勋松了口的情况。”

　　“但是去打官司，耗个几年，哪怕合同不让干别的，你总可以悄悄做点事吧？不可能这么多年一直借钱生活。到时候赔偿和工资一起拿，哪怕还了之后还是欠着债，正常情况下最多也就还欠不到五万块。”

　　听到这里，尹煜佑终于抓住了一个自己可以说话的口子，他赶忙道：“而且之后不用再被合同束缚了，真的，想做什么，甚至去投资都可以，人生从此是自己的，这多爽快！我们现在吧，都是古代青楼里的花，即使被卖了也不能做主。”

　　“如果选择继续待在这里，明显没有这方面才能的情况下，就是空把时间给浪费了。公司每个月各种扣费，剥削得那么严重，倒贴进去的钱只会越来越多。哪怕幸运的没有被解约，红的希望也渺茫。同样的年限算下来，会背上更多债，还得担着被解约之后背巨额赔偿的风险。”

　　寅边虎：“总之，闹一把的话就算眼下的路不好走，之后也不见得好走，好歹以后能自己选择干什么，多做几个活儿挣钱也可以，日子说不定会慢慢好起来。”
　　“不干就只能待在这里穷到死，还得被他们推来推去，自己做不了自己的主。孰是孰非你们自己掂量，反正我是不想就这么窝囊的被解约了！”

　　有老人思量过他的话后点了点头，他的目光清明，一点都不浑浊，“这孩子说得对，要是自己不能给自己做主，那可麻烦了，万一人家看你赚不了钱把你塞去做什么割肾脏的活儿，你也只能受着，毕竟咱们人都在别人手里呢！”

　　之前的中年人还是不同意，“但是以我的经验，做生意的都小气，帝盛这些高管更是，看他们平时那个趾高气昂的态度就知道了。”

　　“打官司绝对会惹毛他们，有可能结果还没出来呢，对方看人太多，要赔的钱也多，就跑到国外去了，不给你钱，咋整？”
　　“到时候啥也得不到，白费几年功夫，待在这里或许还能赚点。或者他狗急跳墙要了你的贱命，这又怎么说？穷途末路还见过世面的人都是鬼，啥也不会怕。”

　　“对方人多势众，也不知道是怎么起家的，我听说公司还跟政府有关联，总之他们肯定不怕我们这些没背景的小老百姓。”有人表示赞同。

　　“嗐，做生意的不都是这样吗？买卖越大跟官府勾结的越深，也越不好惹。我看呦，要三思！”

　　另外一个老人啧啧两声，一脸嫌地摆了摆手，“这些做生意的，尤其是做大生意的，挺多都是黑手起家的，是从小混混干起来的凶煞，一般人比不了，更招惹不起。再说了，不狠也赚不了大钱。”
　　“这种天不怕地不怕，连法律都敢无视篡改的流氓，哪里会怕我们这些平头布衣？”

　　寅边虎目光凝重地看着他们，“就是因为这样才更要反抗。虫子怕老鼠，老鼠怕猫，畜生都怕比自己厉害的……”

　　“噗嗤——”道理虽然对，但是尹煜佑忍不住笑了，他的重点又飘逸了：老虎这是把自己的弱点亮在大家面前了，顺便还骂了自己，怪有趣的！

　　他看向灿灿，两个人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将玩笑隐在不言中。
　　一起眉，风云滚，草木轻浮絮絮素。

　　人群吵吵嚷嚷，盖住了他们这边微妙的插曲。寅边虎年轻有力的声音持续从花朵中心传出来，“我亲眼看见庞绅勋强迫人家女孩子，那畜生上手熟稔得很，肯定睡了不止一个人，天知道他强迫了其中的多少个。”

　　“毕竟在这里他们就是皇帝，轻松说一句话能改变我们的命运，让我们下一秒没有地方睡觉，也没有饭吃，还得被迫背一大笔债，很多人还不敢反抗，所以他们只会越来越猖獗。”

　　另一个男主播也说道：“就我知道的，这么干的不只庞绅勋一个人，他身边的那些摄像助理和其他高管都一样，甚至还更过分，被送给大佬玩坏了的人都有不少。”

　　“好好的人，一点人权都没有，就因为那可恶的一纸契约！那些狡诈的家伙趁机用梦想和生活锁住了大批人的自由，更锁住了大家的勇气，意念和理智，将人给变成了直立的畜生。他们就是现代版本的地主。”

　　“直立的畜生也是畜生，比人下贱。”一位老人跟腔。

　　“煜佑，老虎好像要说白天的事了。”灿灿撞了撞尹煜佑的胳膊，小声地提醒。

　　尹煜佑好奇地看过去，看到寅边虎神色里的凶劲收敛起来一些，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妈的，说起来，这公司实在太不是东西了！他们用耳夹去世的热度赚了钱，利用完我这个好朋友就要丢。”
　　“我家里赔不起那个违约金，几百万呢，实在没办法我去找了庞绅勋，想着被睡也是一条路，只要别让我赔钱走人就行，结果他还不要我！”

　　老虎有些委屈地咆哮道：“老子长得不差吧，也没找过对象，到现在还是童子身，哪里配不上那头肥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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