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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完整的“他”
所以在面对被欺辱的沺恬伊时,他才能够那么冷漠。
所以现在才能和老虎心有“灵犀”。
这是假灵犀。
老虎的冷性并非真的冷性,底色是炙热的,冷只是达成其色的一种方法,简而言之是帝王之相,虽复杂而丹心不改,就像皇帝再荒淫不会误了国家大事,万民生计。
灿灿却是真冷漠,底色是无情。
他们这种短暂的合拍带有严重的“谎言”成分,深入之后,会刺伤彼此,尤其是保有柔软真心的老虎,会被灿灿的冷漠严重刺伤。
所以他不适合接近所有人——时灿暄。
所以他们两个人相撞的颜色才会变成橘黄,不枯不艳的古稀之红,那是悲剧之红。正常公式计算之下,同样的红相遇,理应浓艳,只有一方含了虚假,即谎言和欺骗,才会减淡。
但是人的肉眼看不见这些,所以老虎没有发现。
他还以为,他只是特别冷静。
殊不知,他实际是无情,不懂感情,是小白,比他还幼稚。
冲动的人或许比冷静的人内境更加丰富而有所长,因为他们的感情充沛,明艳,颇具活力。
这是鲜艳而灿烂活着的证据。
活着就比“死亡”要强,稍微一分的枯萎也是在靠近死亡,是青色先衰的秋落寞。
是诗人的长吁短叹,是江南的连绵阴雨。
为什么想要救人呢?
灿灿不懂,他自问自省,追溯心源,只察觉到那是神埋下的声音——他的职责。
那,为什么“喜欢”尹煜佑呢?
他的“喜欢”是欣赏,还是那种……想要在一起的感觉呢?是喜爱还是憧憬,或者依然只是欣赏?
灿灿搞不懂,他觉得都有一些,统称为爱应该没有问题。虽然杂色,但是明艳,这是属于他的“春”。
他喜欢这春,发自内心的。
他的灵魂第一次闪闪发光,有了一分属于自己的颜色。
小孩子总是喜欢偷穿大人的高跟鞋,虽然狼狈但是美好又可爱。
他想,是因为在一片混沌的种子当中,尹煜佑身上的“纯白”难能可贵的要更多一些,白到晃眼,慑住了他的眼和心。
他被暂时迷住了眼睛,动了恻隐,于是固执自私的希望保留住这纯白,为自己所珍惜宝贝。
他是他的东西,他的纯白——他这么想着。
不管能不能达成,他愿意守护他。
只他一个人。
这也是他的颜色,新添之痕,虽不净但是美。
灿灿很喜欢自己新添加的颜色,他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东西:这点心思。
神制造偶,只是为了给原本了无生趣的灵魂磨光,就像特殊的宝石收藏。
他原本也终始是祂们癖好的一环,没有自己的内核。这也是悲剧的内核。
他是另一种潘多拉。
他所知所有的一切都是别人给的,他没有灵魂,那本该支撑起躯体的东西早就从那百分之几,对于人而言的特殊空白当中溜走了。
它就像缺口,别人都被“后来”填满了,他却始终保留着神的颜色。神的赋予不是那么好消除的,这成就了他,也摧毁着他。
就像天使永远除不掉翅膀,神永远去不掉光环,妖永远隐不全妖气。
不完整的躯壳留不住灵魂。
每个人的灵魂都轻盈美好而热爱自由,像不牵线的特殊风筝。
他牵不住自己的风筝,或许曾经有过,但现在的他就是一个好看的空壳,不然也不会委身于任东未之下。
毫不作声,这本来就是人偶的表现。
精致而无情,看似柔软却不懂每一粒米饭和每一滴水的精艺,不关心也嗅不到路上的花香,也不关心每一片落叶,对他人的生死实际上置之度外……他身上的一切特征都符合人偶的标准。
他觉得,自己其实根本就不是个人。
有了认知之后,他越来越清晰肯定的这么觉着,所以认识世界却清晰,就越看不清自己。
他近视了,看得清路,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脚下。
这一份冷漠接触得久了,甚至会伤害到别人,让他们感觉寒冷。因为“他”本不是同类,人和异类待在一起总会感到害怕,灵魂总会察觉到异常,然后排斥它。
这就变成了人群的冷漠。
是对还是错,由太阳下的眼睛和花香中的心判断。
骄傲的少爷心里其实有一些自卑,太阳也有一块黑斑。
这世界不完美,雨总在不停地落下,总有心笼罩着乌云,总有眼睛不够明亮,总有人在责备自己。
何必呢?阴晴不易海蓝天旷,怎么活也是一天。
与其悲伤消沉,还可能等不来安慰,不如自己拨开乌云,发挥神早就交给你的灵药——主观能动性,来看见明媚的阳光,接受那大片无垠的灵药,滋补灵魂。
既然渺小的我们不能改变什么大事,不如在尽情快乐的范围内,努力快乐。
而不被法律允许的圈限,自然相悖于尽情快乐,因为它的前提是社会和理智,也就是生活哲学。
抱持着生活哲学,你会活得更加豁达,看见了更广阔的世界,心自然更加洁净宽阔,灵魂可以自由飞翔,又不会离开身体,你便快乐。
快乐的秘诀其实很简单,满足而知足。
不要丢掉智慧。
我们生来懂得如何快乐,爱别人,又被万物爱戴,这是我们的天赋,神给予的宝藏,因为我们是祂的爱子,那些是神的爱。
而这通通是锦衣玉食的大少爷毕生所学,他欠缺这些东西。
神不会将施予孩子的礼物灌注在区区一只玩性的偶身体当中,那是浪费,因为玩偶不过是垃圾。
金钱填补不了感情留下的真正障碍和空白,时家正是发现了这一点,才不让灿灿出去。
他家的孩子,从小就有些问题,和善的外表之下过分冷漠,不做坏事,但也不流眼泪,仿佛有一颗机械的心。
金属小鸟不可以自由飞翔,否则必定会发生祸端。
但是哪怕没有温度,不懂得柔软,那也是时家的宝贝,全族的爱戴。不让出门,既是对世界的爱,更是加倍对它的爱。
只是,他感受不到。
灿灿扎入了牛角尖中,捆住了自己的翅膀,天使总是做这样的傻事,不然出身在神明掌心里的祂们——这些备受宠爱的鸟儿,也不会间歇坠落。
这是为什么呢?
光变成了坠落的白色雨水。
寅边虎的目光冷冷的,像刀子一般从尹煜佑脸上刮过去,“别去打扰沺恬伊了,据我所知,她目前已经被你害得够惨了。”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被你的狗屎运气害的。谁知道你是被谁给盯上了,结果把她也给害惨了,就是因为跟你说了几句话,看样子,她当时还在安慰你。你这是什么破体质?”
尹煜佑愣愣的,有点回不过神,老虎一下子说了太多。他慢慢品味着他的话,忽然反应过来:是啊,帮忙的时候只想着自己要裁决正义做英雄,却不替被害的人设身处地考虑,这是逞能,是虚伪,是用正义作为借口,踩着别人来达成自己自私的愿望。
就像救火的时候不管上厕所的人还没擦屁股,洗澡的人还没穿衣服。
看他脸色有所缓解,老虎眉眼中的凌厉和紧张松开一些,他叹了一口气看向背后紧闭的办公室门,语气也放柔和了,其中充满无奈,不知道是不是在用这种办法暗暗的跟尹煜佑道歉,只是拉不下脸,“说实话,我有些羡慕她,不管怎么说,她还有机会,没人要才是真的绝望。在这种地方陷入无人问津的地步可就完了。”
他深有体会。
……
一番话说完,老虎摇摇晃晃地走了,他的脑子全部用来处理情绪,忘记了管身体,导致走路不够体面,像缺了一半魂魄和身体的阿飘。
世事实在波折多,谁也没有想到,当初为了耳夹,老虎欺辱打压沺恬伊,现在的他境遇远不如这个女孩,甚至会反过来羡慕她。
终究是虎落平阳不如狗,被诸鬼穷欺。
世道也恶。
灿灿也离开去准备工作了,尹煜佑一个人站在办公室门口,他盯着严实关着的门,脑子里很吵,同时播放着寅边虎刚才的话和沺恬伊上一次被欺负的事情,其中还夹杂着一些画面。
那些画面像放影带一般闪过去,每一幕都是沺恬伊,她对自己笑,笑得纯粹明朗,贴心地嘱咐,温暖地鼓励,健康的身体在阳光下翩翩起舞,像一朵盛开的花,向外展示着生命的旺盛之美,包间里唱歌时落下的眼泪,被自己连累时的宽厚,连累了自己时的歉意,还有那双永远百分之百真诚的黑色眼睛……
画面倏尔转暗,影带中的内容不再美好,变成了恬恬如今落魄的生活和几乎褴褛的衣装,以及不得不冒着大雨在户外跳舞直播赚流量……
另一条影带突兀地横插过来,里面的画面虽然依旧不算鲜艳,是死气沉沉的黑白,但是那些白色却一闪一闪地发着光,像是溺水的人在呼救,像是吞了皮球的海豚在拼命反抗,像是生命在搏动。
那里面的画面,是沺恬伊每一次从庞绅勋的办公室里出来时,失魂落魄的样子,像是花儿萎靡了。
所有的画面在他脑子里杂乱无章地放送,各种影带飞行逃窜四射,几乎把小小的他缠成了呼吸不畅的茧。
尹煜佑的头不痛,但是却很混乱,他不知道自己的下一脚应该往哪里踩,也不知道四周是平地还是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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