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一笑而过

　　“你……”听到市丸银的话，纱夜又气又恼，蛮横捶打着压在身上的胸膛，“起来！起来！”
　　自动屏蔽纱夜的反抗行为，市丸银在那早已涨得通红的小脸上又轻啄几口这才算是放过了纱夜。双臂撑在她身边，埋头打量着愈发绯红的脸蛋，市丸银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
　　实在找不到东西挡脸，纱夜索性把市丸银塞给自己的那个柿子顶在鼻子上，企图逃避那灼人的目光。
　　市丸银轻笑着拿开硕大的红柿子，顺势将那只小爪子握在掌心，慢慢地拉向自己的胸口。
　　局促不安地感受着那胸壁传来的心跳力度，纱夜脸上的红潮慢慢退了些，稳住心神，怔怔凝望着市丸银浅笑的脸。
　　“银……”轻柔的声线仿佛飘摇在春风中柳丝，绵软地抚过脸颊，“我想问你一件事……”
　　微微扬起细眉，市丸银依旧是那般安静的笑容，只是握着纱夜的手掌不自觉地加大了几分力量。
　　“不管是很早以前的虚化事件，还是海燕的死，当然，更包括这次夏日祭，我之所以能够活下来，不是因为幸运……”说到这里，纱夜清澈的眼眸中流淌着股股暖流，就连声音也柔滑得好似绸带，绵密舒缓地抚过耳膜，“银，无论你怎样狡辩，怎样避而不答，救我的事实摆在眼前，我不可能视而不见。”
　　听着纱夜的话语，市丸银上挑的唇角渐渐垂下几分弧度，软软地挂在腮边，不见了往日里的狡诈与戏谑。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纱夜心里都明白，只是没有说破罢了。
　　“银，我知道有些事情即便问了你，你也不会说，可是我仍然想知道……”温柔的目光如同此刻橙色的灯光，暖融融地照亮了每个阴暗的角落，“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摩挲着掌心中纤细小巧的手，市丸银脸上平淡静谧的微笑宛若子夜暗吐芬芳的昙花，那平静淡然的表情如同是在听一段与自己完全无关的童话故事。
　　见市丸银不予作答，纱夜垂下眼皮，微微叹了口气，好似自言自语地低声呢喃着：“你知不知道，我们是敌人呐——”
　　“是么？”轻挑的嗓音飘浮在昏沉的光线中，恍惚得好似梦语，“我不觉得呀。”
　　听到熟悉的声调，纱夜颇有些无奈，嗔怪地瞪了市丸银一眼。这家伙就喜欢用随便的态度对待严肃的事请。也许是被那玩世不恭的态度气得头脑发昏，也不知怎么回事，纱夜竟然冒出来这样一句话：“银，你这么做，难道就不怕蓝染收拾你呀？”
　　“哦呀~哦呀~纱夜是在担心我么？”惊讶地飞起眉梢，市丸银喜出望外地露出美滋滋的笑容。
　　眼看面前的狐狸瞬间美得忘了形，纱夜冷冰冰地泼下一盆冰水：“想得美！我才不会担心你这家伙呢！”
　　“啊啦，还嘴硬……”坏笑着再次压上，不等那丫头抵抗，清凉薄唇又一次封堵了企图辩驳的小嘴。

　　忽明忽暗的灯烛下，细密悠长的吻在这个墨色的秋夜恣意缠绵。
　　你只需为我担心，其他的事情都不用想。

　　秋日的午后，无云的天空清澈见底，湛蓝得似乎可以滴下水来，几缕秋风扫过树梢，摇落枯叶。泥土的沁香扑面而来，萦绕在鼻尖，久久不肯离去。
　　今天，不仅是纱夜痊愈出院的日子，而且还正好赶上每四年轮一次的休假。清晨用过早饭，再次接受卯之花队长的全面检查后，纱夜便在勇音，吉良和花太郎等一群人的注目中，迈着轻快的步伐跑出四番队。
　　想着能回家见到父母，纱夜激动得将先前所经受的所有不愉快统统扔在了脑后，乐悠悠地跑回队舍收拾东西。本想亲自和蓝染队长道别，谁知他偏偏不在队舍，于是纱夜只好委托雏森桃转达口信，随后挎着包裹颠儿颠儿蹦到九番队。
　　这几天修兵一直在为晋升第三席官而刻苦修行，所以纱夜就没让他去接自己出院。知道自家老弟肯定又是一个人偷偷跑去什么地方练习，纱夜便没去找他，只是给他留了张纸条，说自己休假回家了。

　　回家的感觉总是各种美好。尽管老妈还在一如既往的唠叨自己，可仅仅听到那熟稔的嗓音，纱夜就觉得心里很踏实了。对于纱夜来说，回家，已经成为一种习惯，累了倦了的时候，她总能想起这座宅院。
　　几年不见，父亲的头发已经花白了，脸上的皱纹也不知不觉多了起来，没有了曾经的严厉，徒增了几分慈祥，只不过话还同以前一样的少。
　　平躺在小院中的长椅上，纱夜枕着手臂和忙着修剪花枝的老妈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虽然纱夜好几次表示要插手帮忙，但无一例外全被老妈果断驳回。理由很简单，望月夫人坚信自家闺女只会越帮越忙。
　　不知不觉聊到了修兵马上就要晋升为三席，纱夜随口说了句什么时候也混个队长玩儿玩儿，望月夫人听到这里忽然停下了手里的活，慢腾腾地直起腰，抽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见自家闺女还沉浸在无尽幻想之中，望月夫人沉沉地叫了声：“纱夜。”
　　顽皮的纱夜并没有起身，而是索性用头顶支着椅面，倒看着母亲凝重的神色：“嗯？什么事？”
　　放下花剪，望月夫人缓步来到长椅边，看着已经坐起身的纱夜，不急不忙地坐在了她的身边，反复打量着她的小脸，声音比往常凝重了许多：“纱夜，你和妈说实话，这些年你在瀞灵庭到底过的怎么样？”
　　“挺，挺好的呀！”尽管面对母亲的质疑，纱夜有些心虚，可嘴上还是坚持说自己过得很好，“自从当了副队长之后，工资也涨了，工作生活各方面都……”
　　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家女儿的可疑神色，望月夫人的眼底划过一丝精光：“你还想蒙我？”
　　即便老妈上了年纪，可是面对这咄咄逼人的质问，纱夜还是败下阵来。虽说不是亲生的女儿，但好歹也在这个家里住了近百年，自己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想必母亲是看得最清楚，最真切的。
　　明知道自己骗不过母亲的眼睛，但纱夜又不想承认自己这些年过得不好，更何况一旦招了自己重伤的事实，不仅宣告了修兵知情不报的罪状，同时也会暴露他数次负伤的情况。
　　见纱夜低头不语，望月夫人缓缓叹了口气，抬手抚了抚那张刚刚恢复元气的脸庞，语重心长地说道：“其实就算你不说，妈也知道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虽然妈不是死神，不清楚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能看得出来，这几年你过得很不好。纱夜，你是个善良单纯的孩子，千万不要让自己夹在那些事情中间左右为难。否则到最后，苦的可是你自己啊。”
　　母亲的一番话让纱夜又惊又怕，虽然心里早就所有准备，但是纱夜远没有想到母亲竟会看得如此透彻。
　　“当父母的都希望儿女出人头地，只是……”说到这里，望月夫人的眼神黯淡了几许，“很多事情，拼到最后，都是两败俱伤，毁的都是自己的幸福。”
　　“妈……”这么多年过去了，纱夜从未在母亲面前流过泪，而今天是第一次。

　　尽管纱夜依旧没有讲出这些年自己遭受的伤痛，但是哭过之后心情也算舒畅了很多。眼看收假的日子一天天临近，纱夜又忙着准备归队，只是这一次，她没有漏掉爸妈脸上隐隐的担忧。
　　打包票说会照顾好自己还有修兵，让爸妈尽可放心。纱夜生怕二老会因为担心自己而四处瞎打听，于是又连忙补充说，自己会每个月给家里寄信，绝对如实且详尽地汇报生活，这才换来父母的些许安心。
　　每次收假，纱夜都喜欢提前一天归队。这次也不例外，一方面是想着赶回瀞灵庭给修兵庆祝晋升，另一方面也是想顺便看看蓝染最近又在忙些什么。

　　今年的冬雪来的有些早，腥红的枫叶才刚飘落枝头，一层薄薄的银白便覆上了大地。于是，在这深秋初冬交接之际的清晨，寂静的流魂街中，枯草的深黄，枫叶的残红与银色雪花交织在一起，层层叠叠勾勒出另人心旷神怡的绚丽美景。
　　站在无人的小径上，纱夜回望家门，连连挥手：“爸，妈，外面冷，你们赶快回屋吧！！”可是，一连喊了四五遍，望月夫妇依旧站在门前，深情凝望着纱夜。
　　拗不过父母的坚持，纱夜只好先行转身，一步三回头地走向瀞灵庭。
　　直到纱夜的背影消失在蒙蒙晨雾中，望月夫妇又对着空寂的小路注目了很久，这才相互搀扶着走进门。
　　回到客厅，不等喘口气喝杯茶，望月夫人便来到纱夜房间，忙着收拾屋子。谁知刚走进屋门，就觉得脚底下踩了什么东西。
　　有些吃力地弯下腰，缓缓蹲下身子，望月夫人伸出早已布满老年斑的枯黄手臂将掉落在地上的东西捡起，而后双手平抚膝头，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微侧过身，借着屋外不甚明亮的光线仔细端详着手中的小物件，随后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了多少遍了，这丫头还是改不了丢三落四的毛病。”
　　听到夫人的感叹，望月老先生顺着长廊缓缓走过来，站在门口探究地问道：“怎么了？”
　　望月夫人把手里的东西往前一伸，放在自家老头眼皮底下，半是责怪半是无奈地说着：“你看看，这东西怎么能随便丢呢。跟她说了多少遍，收拾东西的时候要仔细，要认真，要……”
　　“哎呀，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别看望月老先生平时少言寡语，其实骨子里也是个急脾气，只见他拾起那物件，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驼着背转身就走，“我给咱闺女送去。”
　　“看你急的……”望月夫人连忙喊住老伴，急忙回到卧室，揪过两件大衣，不由分说地披在老头身上，“我和你一起去，省得你到时候口齿不清，又让看门的那个大家伙误会。”
　　抻着夫人披上来的外衣，倔老头一边系着扣子，一边嘟嘟囔囔地反驳说：“谁口齿不清了。”说完，便握着夫人的手一步一步颤巍巍地走出家门。

　　提着布包跑向瀞灵庭，还没等来到白道门前，纱夜就感觉到几抹熟悉的灵压正朝着南流魂街方向移动。想着幸好提前一天不着急归队，纱夜便隐藏灵压，瞬步跟了上去。
　　果不其然，刚刚追上就看见蓝染和市丸银两个人正站在树林前方仰头看着天空。空旷雪地中，那孤零零的身影好似波涛中的两叶扁舟，在茫茫银海中起起伏伏。
　　纱夜躲在粗大的松枝背后，蹑手蹑脚地从松针间探出小脸，顺着那两个人的目光看向晴朗的蓝天。被朝霞熏染得微微发红的天幕，隐约透出几丝诡异的气息。不多时，水平的裂隙慢慢浮现，拉长，就连周围的天空也因其扭曲，如牙齿落尽的干瘪嘴唇。
　　终于，皱痕越积越多，缝隙越拉越大，黑腔再次被打开。
　　即便曾经目睹过一次，然而此时的纱夜依旧觉得胸口发闷，全身每个毛孔都大开着，淌出温热的液体。
　　蓝染左右看了看，率先走上前去，市丸银紧随其后。就在即将迈进黑腔的那一刻，蓝染突然扬手，飞出一计雷吼炮，直扑向身后的那片松树林。
　　随着一声巨大的轰响，松枝尽落。碎雪散去，淡出一道瘦小的身影。

　　事出突然，却全无惊讶。见自己已经暴露，纱夜索性慢条斯理地掸落衣服上的细雪，不紧不慢地从地上站起来，昂头直视着那黑框眼镜背后流露出的平淡目光，稳步迎上前去。
　　“蓝染队长，早上好。”笔直地站在蓝染面前，纱夜的心情如结冰的湖面，平整如镜。
　　“早上好，纱夜。”回之以同样淡定的神情，蓝染含笑问道，“假期过得怎么样？”
　　“托蓝染队长的福，我过得很好。”彬彬有礼地欠了欠身，纱夜的微笑甜美却不柔软。
　　“那就好。”蓝染忽然摘下眼镜，仔细地擦拭镜片，“今天在这里偶然碰见，想必为纱夜准备的礼物也不必等到明年夏天了。”
　　听到这里，纱夜自然明白了蓝染的意思，不动声色地微微降低重心，将宽大的袖口向上挽了几道。
　　镇定自若地戴上眼镜，蓝染冷笑着，缓慢抽出斩魂刀：“看样子，望月副队长已经猜到了礼物的内容。”
　　见蓝染拔刀，纱夜心中骤然一凉。原来，在重伤之后，虽然吉良把斩魂刀交还给了自己，可是在休假之前，她又把刀扔回了队舍。

　　就在这两个人剑拔弩张，准备恶战之际，一缕轻挑的声线懒洋洋地顺着寒风飘了过来——
　　“呀咧~呀咧~大家不要这么严肃嘛。”清瘦的男子从蓝染身后漫步走出来，他脸上的微笑冰冷如雪，“蓝染队长怎么忍心亲手杀掉自己的副官呢。”
　　斜瞟着身边那张狡黠的笑脸，蓝染缓缓收刀，不着痕迹地侧身将他让到了身前，低沉地唤了声：“银。”
　　见蓝染收了刀，市丸银僵冷的唇角化开更大的弧度。在随风飘动的衣袖下，那纤细的手指正一寸寸攀上刀柄。
　　还未等纱夜明白过来，森白的刀刃便映着晨曦的霞光，闪着刺目的炫白，撕开寒气，直刺向心脏——

　　“射杀吧，神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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