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春愁

　　魏长安自回到长安城后，就住到了宫里。

　　她听晏老板讲了魏承平清肃朝堂的事情。惊讶之余，也对自己的弟弟起了敬佩之心。

　　魏承平没有接受过系统的帝王课程，却通过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她看向台上的那张龙椅。

　　一步之遥。

　　…………

　　登基大典，当天。

　　“九儿，一定要这么早起来么。”魏长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她好困。在北狄都没有起这么早过。

　　“殿下，今日要早点起来准备的。”兰馨如示意侍女上前，递了脸盆到魏长安跟前。

　　魏长安才擦过脸，兰馨如又补充道“江小姐一早就来了，一直在偏殿候着。”

　　魏长安眉心一跳“你们这样严肃，总会让我想起四年前被及笄礼支配的恐惧。”

　　兰馨如笑出来，魏长安拿着钗子砸她。

　　“……你还笑，九儿！”

　　“不敢不敢，”兰馨如接过侍女捡起来的钗子，放到她发间比了比“今日起，你就是陛下了——这个颜色好看，不如就用这个？”

　　魏长安面露震惊之色“你们竟然给我选了这么多套衣服。”

　　她转过身“……还有这么多配饰。”

　　“……早让你前几日就过来挑，你迟迟不来，只能我们几个决定。”兰馨如叹道。

　　“那不是困的很么。”魏长安打了个哈欠。

　　她真的很困。似乎是因为忙碌的太久，一下子放松下来，她就特别困倦。

　　一睡就是几天。

　　“最后挑来挑去，这三套衣服是我们最终版的决定，你看一下吧，喜欢哪件？”

　　魏长安睁眼去瞧。

　　她伸出手指挑毛病“……这个太黑，这个太黄……这套吧，红色的。”

　　“你还是那么喜欢红色。”兰馨如笑着摇摇头“我记得你当年及笄礼穿的就是红色。”

　　“是啊。”魏长安看着衣服上金色的纹样，目光放空。

　　她自小就很喜欢红色。

　　这样热烈的红，总是让人联想到火红的太阳，红色的灯笼，还有美丽的焰火。

　　“能冲破黑暗的颜色……”魏长安喃喃道。

　　“什么？”兰馨如低头看她。

　　“没什么。”魏长安张开手臂，站起身来，对着身后的一干侍女道“穿吧，就这身。”

　　…………

　　华服终于穿戴完毕。

　　魏长安拨弄了几下头顶的流苏，晃了晃脑袋。

　　流苏也跟着晃动，发出清脆的碰响。

　　“陛下，请。”皇宫的大太监立在一旁，请魏长安出门。

　　魏长安的手搭上大太监的手臂，他弯腰躬身，领着魏长安走向殿门的中央。

　　两旁有许多举着旗子的侍卫，还有撑着华盖的宫女。大太监扶着她一路走到龙椅上坐下，为她呈上玉玺“陛下。”

　　魏长安朝杨柳看了一眼，杨柳会意，上前接过玉玺，退到一旁。

　　“跪——”

　　大太监话音落下，阶下文武百官整整齐齐地跪了下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魏长安第一次受这样的阵仗，还略有些紧张。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掷地有声“各位爱卿平身——”

　　阶下又传来整整齐齐的“谢陛下——”

　　…………

　　大典结束，魏长安坐得腰疼。

　　她叹了口气。

　　久坐伤身呐。

　　“阿姐。”

　　魏长安抬眼望去，魏承平换了一身常服，牵着兰馨如的手，朝她走过来。

　　魏长安叹了口气，装模作样地惋惜道“儿大不由娘呐……”

　　魏承平上前弹了她的额头，语气义愤填膺“谁是你儿子！”

　　“你不懂，长姐如母，你得叫我声妈。”魏长安满意地扬起嘴角。

　　“……”魏承平沉默了。

　　这话他不会接，下一个。

　　“我知道你来做什么。”魏长安翻了翻如山的奏折，从里面拿出来一页圣旨。

　　她递给魏承平“给，你的封王诏书。”

　　魏长安双手撑着头，靠到椅背上“时间过得真快啊………你如今已是王爷了。”

　　她挑了挑眉“喜欢我给你选的封号么？”

　　魏承平一言难尽地看着她“……江南王？”

　　他撇撇嘴“好土的名字。”

　　魏长安额角跳了跳，她咬牙切齿着指向门口“滚，赶紧滚蛋。”

　　“我能不能改一下？”魏承平眨眼看她“虽然我还没有想好……反正是在江南的封地，不如叫淮南王？”

　　“可以可以你随便！！赶紧走啊，赶紧走。”魏长安推他出门“你是个祖宗！毛病这么多。”

　　“略略略。”魏承平走之前，还朝她撇撇嘴。

　　魏长安拿起一个砚台就要招呼过去。

　　“阿姐——”他跑远了，回过头来喊“我会想你的——”

　　魏长安看着少年人蹦蹦跳跳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笑道“臭小子。”

　　电光火石间，她右眼跳了跳。

　　她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她今日，怎么没有看到周兄。

　　…………

　　“周公子呢？一柱香前不是还和你在一起吗？！”江软急了。

　　“阿，阿软，你……”沈夜明扶额“他，他方才明明同我说去恭房……”

　　“你见谁在恭房待那么长时间？”江软把他推出门“去找人啊——”

　　“阿软。”魏长安从房顶垂下头来“你们看到周兄了吗？”

　　“殿……陛下！”江软一惊，立刻行礼。

　　“这么见外。”魏长安笑道“私底下还是叫我长安吧，不然不习惯。”

　　“这怎么……”“好的，好的。”

　　沈夜明才替江软应下，转头就被踩了一脚。

　　“嘶——”他皱了眉，拉长声音“……疼啊阿软——”

　　“别装！去找周公子！”她推了沈夜明一把“快去！”

　　“……”魏长安笑着的神色收了起来。她正色几分，问道“周兄不在府上？”

　　江软抿抿唇，犹豫半响，还是道“长安，其实……”

　　她说了周大人被抄家的事。

　　魏长安惊得瞳孔一缩，她捏紧了拳头，声线有些颤“……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

　　江软叹了口气“你那时正前往北狄和谈，我们不想让你分心。”

　　“周府还在么？”她突然问道。

　　“还在的，不过……长安！”话音未落，魏长安便如风一般卷了出去。

　　江软蹙起眉，有些担忧地看向她疾驰的背影。

　　…………

　　魏长安溜到周府的后院。

　　爬墙对于她来说可太简单了。

　　她踮起足尖，压低了重心，不过几瞬息的功夫，就翻过墙去。

　　魏长安稳稳落地。

　　她抬起头，这才看向如今的周府。

　　和从前一般无二，应当是有人一直在打扫。

　　她走在廊下，还能看到角落零碎的瓷片，应当是清理时不慎留下的。

　　她绕过一圈一圈的回廊，最后在一个房间里，瞧见了周屿的身影。

　　她微微倾身瞧过去，摆了一屋子的牌位，周屿跪坐在垫子上。

　　正对着他面前放的两个牌位，是他的父母。

　　似是听到了声响，周屿微微转头。

　　他的声音有些哑。

　　“长安，是你吗？”

　　魏长安怔愣几分，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也有过这样的经历。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虽然周围的人都在安慰你，但心里却一直会如刀一般绞痛。

　　她上前几步，先拜会了两位大人。

　　“见过周大人，周夫人。”

　　她跪坐下来，在周屿旁边。

　　她微微侧身去叫他“……周兄。”

　　“长安。”周屿眼里的泪脱眶而出，汹涌地流下来，来势汹汹，如汩汩江河一般猛烈。

　　魏长安拥抱着他，拍了拍他的背“我在呢。”

　　他的声音弱下去，带了哭腔。

　　“长安。”

　　“我在呢。”

　　“……长安。”

　　“我在呢，周兄。我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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