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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实
雅御盯了羲泽一会儿,笑容不变,眉眼间戾气却越积越浓,就像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一朝被针勾破,那压抑多年的不快从破口处源源发散开来。
雅御的怒气很有威慑力,空气仿佛在此刻凝结,过了好半晌,他终于抽回目光,恢复从前的模样:“你以为我想么?”
羲泽没有答话,静静望着他,眼神怜悯。
雅御本就不为争吵而来,旋即切入正题:“屋内结界未破,皇城脚下的告示……怎么做到的?”
“告示?”羲泽先攒了下眉,随即露出一个思索的神情,片刻后右侧唇角轻轻勾起一个讽笑:“我说阁下今日怎么瞧着心情不大好,莫非五殿下有了麻烦?”
他忽真忽假,虚虚实实混在一起,此刻倒像什么都不知,全凭推断得出的猜测,叫人摸不清。
雅御生性多疑,一时也不敢臆断羲泽究竟是不是在做戏,目光如炬直射进他眼睛里:“我还以为五殿下有没有麻烦,神君是最清楚不过的。”
“清楚?我清楚什么?”羲泽两手一摊,作无奈状苦笑:“本君一时疏忽遭了暗算,身困结界,不闻窗外事啊。”
雅御又看向霁月。
未承想霁月也能演得很,端出副云端看戏的模样:“我清楚啊,夏闻颐定然有大麻烦,多行不义必自毙嘛!雅先生既有心来一趟,不妨说与我们乐呵乐呵再走,好些日子没听戏了。”
雅御的视线轮番从两人脸上扫过,却都没捕获丝毫端倪。
他不再看他们,转而捏着那块沾上茶渍的帕子在指间把玩,不多时掌心骤然窜起一道烈焰,将帕子焚了个干净。
雅御覆手,在簌簌下落的黑灰中说:“此事最好与你们无关,否则……我便取了那三个的性命。”
那三个……
羲泽闻言,蓦地忆起初至颐王府那夜雅御曾说过一句匪夷之言:“我答应过一位故人不伤你们性命……”
今夜激怒雅御的也是他们,而他却仍选择以凌凰几人的性命相挟。
自始至终,他都不曾对他们两人动过杀心。
“阁下留步!”羲泽脑中的零碎片段串成一线,疑惑陡生:“本君有一事愿闻其详,不知阁下曾应允了谁不伤我们性命?”
雅御没有停步,也未回头,只留下了句“一个与你很像、也与我很像的倒霉神君”,便消失在了二人视野。
他离开后,羲泽与霁月面面相觑。
“既像你,又像他……”霁月看多了狗血话本子,大胆推测:“你们不会是兄弟吧?”
“……”羲泽颇有些无语地瞥她一眼,心里已开始盘算如何让她那些个猎奇话本子灰飞烟灭:“我自幼是被师父带大的,师父说我爹是他多年至交,只留了我这么一个遗腹子。”
“那我猜他八成是在故弄玄虚。”霁月有理有据分析:“适才咱们联手演戏叫他辨不出真假,他觉着不痛快,所以有意还了回来。”
羲泽却道:“也不尽然。”
“我与他也算打了上千年交道,旁的不论,却是真真切切没从他口中听到过假话。”羲泽屈腿斜斜倚着床架,右手食指一下下轻叩右膝:“我觉着……他兴许认得我师父。”
“你师父?”霁月起了兴致,坐得端正了些,全神贯注地听。
这是羲泽头回跟她说起身世。
“你可曾听过尚武圣君白扇?”
“昔日仙界战神嘛!”霁月点头如捣蒜,看模样应是对这位先战神崇拜得很:“五尺陌刀‘承让’攻无不克,所向披靡,缔造过无数口口相传的神话!”
她确对白扇这等英雄心有好感,但之所以表现这么浮夸,更多还是因着另一层原因:听闻尚武圣君也是承战神君的师父,羲泽跟她那绯闻相好应当是师兄弟关系,提到师门中事很难不记起这一茬。
为免他想起承战神君吃醋,还是把注意力放在尚武圣君的厉害上比较好。
然而她这戏做得委实有点多此一举,羲泽的心思显然都落在了恩师上头,丝毫没往别处想。
他敲击膝盖的手缓缓顿住,目光悠远,里头匿着难以言喻的怀念:“白扇便是我师父。其实,初见白皮怪物时,我便觉着他有些像……”
“不对,”他无声笑着摇了摇头,驳回自己适才的话:“与其说像,倒不如说是拙劣的模仿,但不得不承认,他那副皮囊离远了看确有六七分先师的影子。”
“白皮怪物模仿白扇圣君?”霁月觉得奇怪:“若说他仰慕圣君为人,我是定然不信的。但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理由呢?”
“我也想不通。”羲泽垂眸,因念及先师,情绪不高。
霁月不欲他陷进伤心事,想要插科打诨过去:“我说这白皮怪物怎么瞧着不伦不类,原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啊!”
羲泽果然抬起头,朝她轻轻一哂。
霁月乘机转移话题:“那以你对白皮怪物上千年的了解,我们在中间横出这么一档子事儿,接下来他会怎么办?”
“我猜……他多半要一切照旧。”羲泽彻底从往事抽离,搭在膝上的食指又敲起来:“白皮怪物行踪无定、难以捉摸,没人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他不惧任何攻击,皮囊常补常新,几千年来我只在他身上发现过一个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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