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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4 章
“怎么会!?”苏乔看着眼前许长悠残缺不全的右手,满目震惊,连声音都忍不住颤抖:
“昭、谢昭为何要如此做?”
似乎已经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许长悠的表情有一瞬的脆弱和欣慰。
他低声说话:
“你觉得他是为何?”
“我不知道。”
许长悠又深深看了他一眼,再没卖关子:
“他得知了那晚上,是我收留的你。”
“……”苏乔一愣,像是没理解他这话究竟是何意思。
好半天才反应迟钝的回过神:
“是因为……这个?”
“这是其中之一。”许长悠垂眸,淡淡道:
“还有士族寒门之争,这些日子,谢家早视我为眼中钉。”说到这,他自嘲一笑,对苏乔道:
“所以小乔,你也不必过分自责。毕竟这事和你无甚关系。”
他越是这样说,苏乔心里就越不好受。
总感觉,虽然许长悠口口声声说着和他无甚关系。
但自己其实才是引发这些事情的,罪魁祸首。
因为抱着这样的心情,连带着在此处都坐立难安。
又稍稍说了几句话,苏乔便心神恍惚的告辞离开,对许长悠道:
“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许长悠却是面色复杂,冷淡回道:
“不用,你以后别来了。”
苏乔没答应也没强争,只是行礼告辞。
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背影,靠在床上的许长悠望着帐顶发了会呆,才轻轻叹出气来——
对。
这样就对了。
小乔,我不希望你被牵扯进这件事情来。
所以哪怕欺骗你,我也只是为了你好。
想到那位贵人的叮嘱,许长悠默默攥紧了手心中的玉佩。
玉色温润,沾染出几分人气,一如它的主人。
都是美好却脆弱,玲珑却易碎。
后来几日,苏乔抽空便经常来许府探望。
许长悠说是说让他别来,但因着旧情,哪怕嘴上拒绝,但只要苏乔等得稍久些,便依旧会开了门,亲自接待。
苏乔来时总不会空手,或带着春风楼里卖的最好的果子点心,或是一些新鲜小玩意。
许长悠脸上便也渐渐有了笑容,两人分外默契,很少提起谢昭。
许长悠最常和他提的话题是过去。
那个和原身有关,与他无关的,过去。
苏乔每次都如个局外人一般,听得泛泛。
但他长得太好,走神时也是一副认真的模样,所以许长悠只是觉得他虽话少些,却并没有不认真。
所以越发高兴起来,虽然每次嘴上都说让他下次别来了,实则心中其实也总是隐隐约约期盼他来。
苏乔来的勤了,许家仆从渐渐便都认识他了。
有时候不用通报,也能直接入内。
但这日,苏乔来的时候,却不像过往那样直接入内室去见许长悠。
反而被相熟的门房拦在门外,说是他家公子今日实在身体不适,不见客人。
这还是第一回,许长悠如此行事。
苏乔面上不动声色,只把带来的点心果子给了门房,让送进去。
门房接过点心果子,再三赔了不是,才送走苏乔。
但苏乔离开许府正门后却并未真的离开。
而是绕着去了后院,那里有一处隐秘小门,连着许府的后花园。
因为甚为隐蔽,基本没人知道。
苏乔也是无意间发现。
这次,便正好派上用场。
苏乔顺着小门进入许府,见许府里仆从下来来往络绎不绝。
不是不见外客的样子,反而像是来了贵客,正在接待,不方便见外人。
苏乔这几日来许府来的甚勤,对许府的房屋陈设都很是熟悉。
他很快就摸到许长悠寻常接待客人的正厅,正好看见许长悠送人出来。
苏乔借着花园中树木的遮掩,藏了起来。自然也看清楚许长悠送着的人是谁。
孙左相。
苏乔和他曾有过数面之缘,自然是认得他的模样。
只见孙左相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倨傲做派,淡淡道:
“这次是委屈你了。老夫和娘娘都会记得,你付出的这一切。最近礼部恰巧有一个缺,是礼部,你先补录进去。职位嘛,是不太高。但年轻人嘛,慢慢来总能成材的。”
“多谢孙相。”
许长悠说着话就跪地,行大礼。
孙左相像是见怪不怪,硬等着他跪地扣头后,才假笑着扶他起来。
“作甚这么客气,你好好做事,孙家和娘娘都不会亏待你的。”
许长悠又是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感激淋涕道:
“相爷和娘娘大恩,下官没齿难忘。”
两人说着话,便慢慢往门外走。
苏乔躲在暗处,静静看着他们的互动。
知道自己这些天果然是没有白费的,总算让他抓住了狐狸尾巴。
等孙左相走远,苏乔便从暗处走了出来。
看方才那一幕,孙左相分明是和许长悠达成了什么交易。就是不知道这交易到底是什么?
和大小姐有关吗?
或者说,许长悠的手指头真的是大小姐砍断的吗?
他脑子在飞快运转,陡然看见许长悠折返了回来。
手中还提着他刚才送的食盒,打开盒盖,细细观察着里面的果子,脸上挂着笑容。
那模样,倒是颇有几分孩子气的味道。
只是冷不防从月亮门出来,就和苏乔撞个正着,笑容顿时僵住:
“小乔!?”
“你怎么来了?”
“什么时候来的!?”
三句话,一句比一句语气重。
想是在害怕他见到方才那一幕。
苏乔倒是不慌不忙,甚至还对他笑了笑:
“自然是来看你。”然后指着他手中的食盒:
“喏,那就是我送来的。听门房说你今日身体大为不适,不见客人。我虽把点心果子拖了门房给你带进来,但终究是放心不下你。所以就私自进来了。却没想到,会看见你和孙左相在一起。”
“孙左相只是听说了我的事情,心中不忍,特来看我。”
“是吗?可怎么我听见了娘娘?娘娘,是指孙贵妃?我倒是不知道,你何时竟和宫中贵人有了关系。”
许长悠脸色苍白,已经从他这句质问里瞧出些意思,嘴唇微颤,问他:
“你究竟是何意思?”
“我只想问你一句话。”
“你的手指,真的是被大小姐砍断的吗?”
许长悠漆黑的瞳孔猛缩:
“你这话是何意?”
“你想说我凭空诬陷她?”
苏乔垂了眉眼,冷淡道:
“许舍人,你们方才的话,我都听见了。”
“……”
“是孙家指使你的吗?”
“小乔,我……”
“一根手指换一个礼部。这便是你和孙家的交易么?”
“我、我不是……我这样做,也只是为了寒门。”许长悠说得千难万难,还有隐隐的不甘心和愤怒:
“我朝规矩,寒门子弟不能入仕。这个规矩,几百年,就像一座大山压在我们这些寒门子弟头上。当今圣明,愿意科举改制,给我们这些寒门子弟一个机会,这是多么天大的好事,你也知道我等了多久。可谢家却要从中作梗!我才会和孙家合作。我帮着孙家对付谢家有什么不对?想把它推翻有什么不对?难道就因为我们出生寒门,就注定要比士族子弟低一等吗?”
“你代表的,不是寒门,不是清流。”苏乔看着他,一字一顿道:
“你代表的,是孙家,是孙贵妃!所以你要针对谢家,针对谢昭!”
“这不是什么寒门士族之争,这只是孙家为了清除政敌的借口!”
“苏乔!!”
许长悠终于忍无可忍,厉声叫他的名字!
他清俊的一张脸,脸色如纸一般苍白。
不知道是在气苏乔毫不客气的指责,还是气这些指责实实在在戳了他肺管子。
两人毫不相让的对峙了片刻,苏乔突然轻声道:
“所以,大小姐果然是被你冤枉的对不对?”
许长悠额上的青筋剧烈的跳动起来。
他嘴唇颤抖,一时间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
又酸又涩,仿佛被什么灼了心。
右手的伤口越发疼痛,连手心里那枚玉佩的凉意也无法缓解。
只能握的越发紧,却还是觉得握不住。
半晌,他突然说出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语来:
“苏乔,这些天,你日日来我这,其实都只是为了谢昭对不对?”
“……”
苏乔没回答他,心中既有了答案,他便不打算再在这里耽误,转身准备离开。
却听见许长悠道:
“看在我俩好歹曾有过一场情分的面子,我劝你一句。不要掺和谢家的事情,那也不是你能掺和得了的。及时止损,冷眼旁观。否则,你担待不起。”
“这个就不劳许公子费心了。”
苏乔说着话,彻底离开了许家。
但刚才许长悠的话,已经彻底让他明白过来了。
这次针对的,不是谢昭,不是大小姐。
而是谢不晦,是整个谢家。
甚至他隐隐觉得,这次针对谢家的并不仅仅是孙家,甚至不是孙贵妃、二皇子或者三皇子。
而是,最高高在上的那一位。
可想到当初见面时,他对谢昭如珠如宝的疼爱。
苏乔又会觉得,是不是自己太疑神疑鬼。
但不管如何,总要找到谢不晦,去告诉他这一切。也为谢昭提个醒。
可依旧是晚了。
不管他去几次谢府,都没有见到谢不晦。
同时民间开始流传——
谢家管教不严,纵女行凶。
谢不晦被罢相,各大士族纷纷和谢家割袍断义。
谢家,彻底败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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