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魅征夫

　　我怒视他。他居然还笑得出来。就算池苒苒想杀我，但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
　　他开始慢慢凑近我，一句话轻轻地略过我的耳边：“一坊的人是不可能怀孕的。”
　　南苍曾经说过，她们从小被调教训练的地方坐落在一片山川之中，山下是根据等级的不同建造的石窟，石窟中立了花坊，划分三五九等。其中，属一坊为首。在里面接受培养的女人和男人，都是精中之精。
　　我沉默了一会，看他：“为了我，你失去了一枚重要的棋子，值得吗？”
　　“棋子没了，再插一个就是，可是小千槿没了，就没有第二个了。”
　　我有些心颤地看他：“你对她们难道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感情？”他侧了侧身，眉毛一挑，上衣在此时却不小心褪落到腰间，他弯下胳膊去提，肩胛上赫然印着一只鲜艳闪亮的蝴蝶，“鱼水之欢算吗？”
　　“我在她们很小的时候就训练她们，现在她们个个都很不错，”他抚摸着手里的白狐，“可惜我要她们做的事都很不近人情，所以我对一些不听话的人会采取一点手段，但更多的是她们心甘情愿地服从我，你说奇不奇怪？”
　　“因为她们爱你。”
　　“爱？世人不是说爱要两厢情愿吗？”他嗤笑，“现在，本公子爱的是你。”
　　“你对我的根本不是爱！是猎奇，是玩弄！就像对这只狐狸一样！”
　　“小千槿，你怎么能贬低我对你的爱，”他有些生气，手里的白狐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咪咪地叫起来，“没想到你和那些女人一样，都这么肤浅。”
　　笑话！尹千殇，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懒得和他废话，我直接甩脸走人。
　　流絮站在门外，看我怒气冲冲地出来，不禁安慰道：“他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你。”
　　见我仍气，又道：“他经历的比你我都多，你不用怀疑他的决心。”
　　我察觉到流絮话中的隐意，问：“除了他娘的事，是不是还有什么？”
　　流絮见瞒不住我，便和盘托出:“他的初爱之人，曾经抛弃了他。”
　　流絮说，那个女人很有心机，但是又很会拿糖衣把一切包裹起来，把他当一个玩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玩弄他的感情。
　　我不知道，这么骄傲的尹千殇，曾经也会爱得这么卑微。
　　“这世间的恩仇太多，没有人能够说得清。人生来就有趋利避害的天性，而人与人之间数不清的交易，多少都不会干干净净。但活着，是唯一的出路。”
　　听着他的一番话，我突然恍然起来。
　　是啊，我怎么了，上辈子杀人如麻、杀伐果决的女魔头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我什么时候也会对一个曾要置我于死地的人在意。
　　如果伏墨尘在，他一定会说，宫主，你变了。
　　或许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尹千殇是什么时候走进了我的心里。我在意的不是他杀人，而是杀人的，不要是他。
　　我说他不懂爱，可是我呢？我懂什么是爱吗？我不知道，那我又有什么资格说他不懂爱？
　　“你知道吗？千殇说你和他很像。黑猫总是喜欢在夜里出来活动，因为这样便于更好地隐藏自己。你没带面具，却像戴着面具；你笑着，比不笑还让人觉得疏离。”
　　他感慨：“好像，你们身上都有一种危险的气息，但是却又让人想要靠近。”
　　“是吗，”我笑了笑，随口问，“何以见得？”
　　“流絮阅人无数，有些东西一看便知，不善假于言辞。”
　　“那这些评价就没有说服力了。”
　　“好吧，”他妥协说，“宁世子不擅于女子打交道，但他现在却经常混迹于艳雀楼，而且来的大多是若水苑，你知道这事吧？”
　　“这个我得解释一下，我们是纯粹的饭友关系，”我连忙为自己辩解，又看他一眼，“不近女色的何止他，不妨和我说说音香园呗。”
　　“咳咳，”他尴尬地正色道，“其实流絮此次前来，是和千槿姑娘有要事相商。”
　　“什么事？”我隐约觉得他来找我商量这件事和尹千殇逃脱不了干系。
　　“恕流絮直言，” 他抽出之前那张地图，问我，“你觉得太子会将器械转移到哪儿？”
　　我哑言，眼骨碌转了转，这我怎么知道？他从我的表情里看到了答案。
　　我接过地图，发现上面赫然印着整个大原与丘沙的地图。
　　以灵山为界横断之间。分别以甸州、宿州、孟州纵线居北，沧州、恩州分居东西，中为扬州。南又居三州，从左往右依次是青州、荆州、渝州。大原几乎被群山所围，形成内陆。最靠近灵山的东边，有个小岛，名为千巧岛。
　　地图上对大原地势进行了较熟悉的勾勒，而对邻国丘沙只画出了大概的地界和轮廓，并不仔细。中间的灵山更是神秘莫测。
　　见摸不到什么直接的线索，他也不着急，又道:“千殇说，你应该知道怎么找。”
　　我闻言一怒，这货果然又害我不浅。
　　流絮察言观色后，很是理解地放了分寸道:“无碍，若姑娘日后有什么线索还请和流絮联络。”
　　说完起身就要离开，我忙拉他:“如果我说能帮你分担你的烦恼，你能不能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这次换他问我。
　　“呵呵，我暂时还没想到，日后再说。”
　　“行。”他十分干脆地答应了我。
　　“还有啊，我陪你找，你得负责我的人身安全。我的小命可脆弱得很。”
　　“这是当然。”
　　我知道流絮身份为锦衣卫，轻功最为高深莫测，而且处事谨慎严密，对完成棘手的上级命令十分感兴趣。相信我与他做此次交易，不会吃亏。
　　“成交，”我拍拍自己的胸脯，“明日你来这里，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第二日，流絮果然应约而来。一路上确认无人跟随，我带他来到那片小湖。
　　“首先，你要做的事，便是扎进湖里，游到那个地方，”我指着上次发现漩涡的地方，“帮我找一样东西。那里有个洞，东西就在洞里。”
　　流絮虽然不知道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虽然一脸懵但还是按照我的话去做了。
　　不一会儿，水里冒出那个脑袋游近后，对我说:“我没有发现那个洞。”
　　奇怪了，流絮这么厉害的高手，水底功夫应该不差，不应该看不到那处漩涡啊？我忙朝他确认道:“那你有没有看到一片红光？”
　　黑色脑袋摇摇头，在水面上沉浮。水珠打透他俊朗的面庞，眉毛和头发颜色都似染了墨，显得五官更加立体帅气。
　　难道是只有我看得到？
　　“我也来。”我扑通一下跳下湖，猛地扎进湖里，凉水一下子就贯通了我的衣服和身体，我打了个哆嗦后，探出头在外面深吸了一口气，在水底对流絮招招手，示意他一路跟紧我。
　　流絮会意，在我身后缓缓前行。确定记忆没出错，我游近之前发现漩涡和红光的地方，果然红光慢慢出现，似是随着我的靠近，才开始丝丝泄出。周围的水流速度也开始发生了变化。形成了不易察觉的微弱推力。
　　看到流絮惊讶的表情，我忙一把抓紧他的手。随着水流汇聚的方向游过去。愈近时，内含巨大吸引力的漩涡才开始形成。红光刺痛了双眼，我随着水流一下子被扔进了之前来过的那个暗道口。
　　我惊喜，回头喊流絮。谁知道身后空无一人。我明白流絮还在外面，于是立马回头去找他。摸出漩涡时，才发现他被困在一处小不远处的漩涡里，好像已经没有太多力气去挣脱。
　　在水下憋气的时间已经很久了，我刚刚才在暗道里换了一口气，仿佛如获新生般。
　　看流絮艰难的样子，我立马用力朝他那边游过去。纵他是铁肺，现在应该也快不行了。
　　人命关天，我暗道一声抱歉，就直接贴唇打开他的贝齿给他渡了一口气。然后把他从漩涡里拯救出来，先把他扔进红漩涡中，再把自己也送进去。
　　“呼——”得救了，我关心拍他背部，“你没事吧？”
　　“咳咳，”他呛了几声，脸色不知道是被水冻的白还是被呛的红，“没事。”
　　“那个，抱歉啊，刚刚我是为了救你才亲你的，”我看了看他的脸色继续解释道，“我忘了你不熟悉这里的环境，所以你等会一定要跟紧我。”
　　“谢姑娘救命之恩。”流絮脸色恢复过来，向我颔首道谢。
　　我挺欣慰，流絮还是明事理的人。要是换做尹千殇那个贱人，怕不是此刻尾巴要摇到天上去了，嘴里嚷着要我还他一个清白。
　　“这是我无意间发现的，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单独看不到这个漩涡，但是我得提前告诉你，我们现在已经到了甸州。”
　　“甸州？”流絮眼中是满满的难以置信。我和他大概解释了一遍我如何来到这里，又是如何见到了方仕年，发现了有关太子的秘密后，他这才开始细细观察这个地方，很是惊异地恍见天外之物。
　　当然关于迟苒苒下药推我的事情被我用自己不小心掉入河中来掩盖。
　　“这里是个地牢，但是要越狱出去似乎不太可能，”我边爬边回忆，“总之，方仕年是个很重要的人物，他一定有太子的什么把柄，不然太子不可能现在还不杀他，你需要好好把握机会。”
　　流絮在后方轻轻问我，有些没把握:“方太傅不仅是出了名的忠臣，也是一根筋，他会把真相告诉我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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