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灭原女]曲线救国

　　睡太久的后遗症，夜深人静时迟迟不能迎来睡意。
　　回想最初在这个世界睁开眼，随着湿润而清新的空气吸入肺腑，涤荡灵魂一般的清明。
　　系统离开后，思维和□□间缺失黏合剂，仿佛置身半空，周遭充斥着无法将“生命”坚实的握在手心的失重感。
　　我沉溺于无边无际的虚无中。
　　拯救公主的水管工只有三次原地复活的机会， “自长眠中恢复意识”这种事恐怕是最后一次了。
　　摊开手掌，之前都没有仔细观察过，指代生命线的那条似乎比平常人的要短一些。
　　“好逊哦。”
　　我搓搓手彻底放弃睡眠，钻出被褥走到窗边，打算呼吸些新鲜空气。不料推开窗，就被窗下毛茸茸的脑袋吓了一跳。
　　童磨正裹着羽织缩在我的窗户根。
　　我趴在窗沿从上观察他。
　　童磨睡着的时候整个人显得更清冷些，不像平时那种让人不由得亲近的气质。
　　这样一个漂亮的人会去吃人吗？想象不到。不过我不会放任他走向那条充满悲剧的路就是了。
　　合上窗，回到床上躺平，无法控制自己去胡思乱想。
　　如果此刻能变成永恒就好了。
　　如果能一直停留在幸福的时候就好了。
　　就这么想着想着，终于迷迷糊糊的沉入梦境。直到被阳光晒在脸上，才不情愿的清醒过来。
　　...童磨半夜应该会回去睡了吧。
　　我打着哈欠回到窗前，与刚睡醒的小教主对上视线。
　　“早上好，观世。”
　　童磨抬起头，琉璃眼莹莹闪光。
　　我明知道那是他刚睡醒残留在眼眸中的生理泪水，心脏还是不争气的漏跳一拍。
　　“早上好。”我装作刚刚才发现他，“怎么睡在这儿？”
　　童磨抖落羽织上的灰尘，自窗口伸手进来把还带着温度的衣服披在我肩上，躲开我的问题。
　　“难不成是怕我梦游翻窗出门吗？”
　　“不是。”
　　“那是为什么呢？”
　　小教主见拗不过我，小声说是怕我半夜口渴没人倒水。
　　这谎说的太拙劣了。
　　“我是久卧不起，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
　　话停在嘴边，我突然猜到他在担心什么。
　　“担心我又睡死过去？”
　　童磨闻言僵硬的移开视线，别扭的神情与小时候一模一样。
　　我揉揉他的脑袋。
　　“你知道养在家里的猫吗？”
　　他摇摇头。
　　想也没错，他从前的家庭大概不会有闲情饲养宠物，更不必提跟着龙游系统居无定所的那些年了。
　　“猫的寿命只有十数年，”我比划着摊开手，“在察觉到自己寿限将至前，它会依次与家庭成员告别后再离开的。”
　　“真到了不得不告别的那天，我一定会与你....”
　　嘴被捂住了。
　　童磨低着头，双肩轻微颤动。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对他说了多么残忍的话。
　　于是我捉住他的手，放下，深呼吸后才说。
　　“我们不聊这个了。”
　　小教主不做声，我捏住他脸颊向两边扯，想让他笑一笑。
　　他的脸团着一层阴影，在我反应过来前，阴影渡到我的脸上。
　　小教主俯身，死死叩着我的肩膀。
　　供给呼吸的空气由于急剧拉近的距离变得稀薄。
　　童磨的睫毛扫在我的鼻尖，之后是他微凉的嘴唇。与在锻刀人村落那次不同，这次并非浅尝则之，而是撬开我的唇舌，完完全全入侵进来。
　　牙齿相接的清脆响声通过下颌骨直击脑髓。舌尖刺痛，被吮吸，连同心跳一起被搅和的乱七八糟。童磨疯狂向我掠夺，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肯放开我，轻轻用手指擦去残留在嘴角的水迹。
　　我盯着他的眼睛，愣在原地。
　　“观世，别急着推开我，请听我说。” 童磨抢在我之前开口，他握拳放在胸口，言语急切。“是因为你，我心里的空洞才能填满，换作任何人都不行。我以前不知道为什么人们会哭，会笑。为什么告别时你会露出满足的表情。为什么我会产生渴望。”
　　“现在我理解了。我从始至终想要的不是谁来救我，是我想要你。”他用自己的双手困住我的双手，像要将我捏碎一般用力。
　　“所以请求你，别再抛下我了。”
　　系统曾告诫过我的。
　　“如果你不把他和上弦二区分开，等他二十岁成年后你会很痛苦。”
　　我怔怔听着。听到童磨问我，从前说过的话是否还算数。
　　“你说过希望我能留在你身边。”
　　是啊，我的确说过这些话。
　　可那时他还是孩子，我不能对一个孩子产生任何非分之想。
　　偏偏我忽视了一点。
　　我只短暂的参与了童磨的童年和少年，但童磨与我不同。我留下的话在他心里扎下了根，在我失去意识的这些年，他时时刻刻面对着我，任由这份不该有的感情肆意生长，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我们对彼此积累的情感不同，对感情的认知也不在相同的厚度。
　　曾在怀抱里的幼童成为了对我抱有特殊情感的男人，这令我不知所措。
　　所以我没办法给他答复，也无法确认自己对童磨究竟是怎样的情感，即使亲情可以变质，我也需要足够的勇气去突破自己的道德观念。
　　真的能做得到吗？
　　我不知道。
　　“我和你相遇时，你还是个团子，我是没尽到责任的监护人，明明说过要保护你，却错过了你的成长期，连累你吃了很多苦。”
　　“如果观世觉得对我有亏欠的话，就应该补偿我。”
　　童磨步步紧逼，“我不想让你再为我牺牲，如果你愿意，我想要你爱我。”
　　“作为你的家人，我会一直爱你。”
　　“但我想要的不仅仅是亲情，”童磨将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要我去感受他的心跳，“观世，请你最后教给我怎么去爱慕一个人吧，不会再有比你更了解我，更在乎我的人出现了。”
　　他替我想好了借口，替我遮掩背德，令我如释重负。可我还没有准备好。
　　对话就断在这里。
　　沉默，长久的沉默后，童磨先开口。
　　“我明白了。”
　　没能从我这里得到回应，童磨很失望，他松开手，退后两步。
　　“我会等的。”
　　他仰起脸，强装出笑颜，“我没有很多优点，为数不多能值得被他人称赞的，只有‘很擅长等待’这件事。在你做好准备之前，我会一直等待下去。”
　　说完这句，童磨转身离开了。
　　我看着他沮丧的背影，没来得及挽留。
　　很久很久前，是我告诉他“开心才笑，难过就哭泣”，上次从昏睡醒来时，童磨已经找回了一些作为人的真情实感，可在我和系统双双失联的这几年里，那些好不容易集聚起来的火苗也熄灭了。
　　他勉强自己坚强，勉强自己笑的模样，落在我眼中格外凄苦。
　　都是我的错。
　　我很难过，这种时候我该哭的。拼命去酝酿，眼里却挤不出一滴眼泪。
　　“教主大人，您在做什么呀？”
　　突然传来的少女声音将我唤回现实，小春端着深色食盘停在不远处。
　　我用力搓了搓脸。
　　“小春？”
　　“我看到童磨大人从另一边走了，教主大人和童磨大人吵架了吗，”小春关切的问，“我和夫君偶尔也会拌嘴，但教主大人，之所以会争吵是因为在乎彼此呀。
　　“没有，我们没有吵架，只是…”
　　等等，小春刚刚说…
　　夫君？
　　我恐怕弄错了很重要的事。
　　以及，小春一直称呼的教主不会是指——
　　“当然是飞天宽面神教啊，那时您还睡着，呀，该在您醒来就说清楚的，其实我是您的教徒！”
　　小春笑盈盈的举起餐盘，
　　“飞天宽面教义其二十九——心情不佳时就吃碗面吧，吃饱肚子心也会放晴！”

　　小春丈夫的姓氏是春崎，是本地小有名气的奉行。
　　小春的名字因此变成了春崎春，为与她的丈夫区分，在万世极乐教内，大家都称呼她为小春，称呼她的丈夫春崎先生。
　　“我和夫君是指腹为婚，我出生时他已经是开始练习剑术的年纪，原本他对这段婚姻不感兴趣，也不相信一个小孩会对他产生什么深厚的感情。”小春将碗筷放在我面前，“是我坚持想要履行婚约，锲而不舍的追求他，夫君才终于松口。”少女说到这里面色泛红，低下头，“夫君以为我想要和他结婚是小孩子的戏言，但他不知道在我还是幼童时，就常隔着窗看他在院里练习剑术，起初他很生疏，时常被教导他的师傅责骂，身上到处都是练习留下的淤青。若是旁人，早就该放弃武道了。”
　　“可他最后成为了附近最厉害的武人。春崎先生的坚持打动了我，我相信他是表里如一、坚韧不拔的人。如今一切得到了证实，我获得了幸福。”
　　面很香，味道浓厚，碗底卧着荷包蛋。
　　我含着那口面，迟迟没有咽下去。
　　捧着脸在旁边看我吃面的小春变了脸色。
　　“身体不舒服吗？还是面太难吃了？”
　　“没有不舒服，面很好吃，小春，谢谢你。”
　　我终究没忍住，泪水啪嗒啪嗒掉进碗里，小春手忙脚乱的替我擦眼泪。
　　“教主大人，我相信您和童磨大人能够和好如初，我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
　　“但唯独请您答应我一件事，”小春拉住我的手，说，“虽然对您来说还很陌生，但我已经把您当做重要的家人。请您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保重自身。这是童磨大人和我共同的心愿。”

　　小春向我详细转述了在我昏睡的数年她是怎样与童磨相识，怎么被我们曾经的“冒险故事”触动，在童磨的描述中知晓我的过往，最终为教义感动决定加入我随口胡诌的“飞天宽面教”的。
　　小春看着我的眼神里闪闪发光，充满憧憬。
　　令人负罪感十足。
　　“在想什么？教主大人。”少女羞涩的低下头。
　　我愣了愣，说。
　　“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我在这里有了家人和朋友，真的，很不可思议。”
　　从现实死去，来到这个对我来说曾经是虚构的艺术作品的世界，系统还在的时候被忽视掉了——其实我很孤独——这个事实。
　　那些所谓冒险故事，在我的认知中只是很短很短的一段经历。短暂到无暇去后悔，被命运推着、被动的走到如今。
　　可是。
　　在我失去意识的时候有人记得我，将“我”的存在传达给他人。或许童磨口中有太多美化和主观，或许不够准确，但不可否认，我是因为他才和这个世界建立了联系。
　　我活在这里，被他人所认知，被接受。
　　甚至再次拥有了家人。
　　“果然和童磨大人说的一样。”
　　“是什么？”我问。
　　小春重新笑起来，“您是极温柔的人，只要真诚的对待您，就会被您善待，即使是初次见面也没关系，您总能很快的接受他人，就像....”
　　就像？
　　小春顿了顿，说，“就像真正的神明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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