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红北歌

　　齐明烜听到这里，双手绞着衣袖，真的是非常气恼。她仿佛有点认识到自己输在哪里，婧柔可从不曾这样甜腻的对待过自己。好嘛！我曾瞎过一次眼，如今是又瞎了一次么？房中那满口蜜的人先前还说喜欢自己，转眼又这样去对待第二个人，这分明是愚弄我！
　　哎？好像哪里不太对…
　　自己何曾“输”过？是对方说喜欢自己，自己又没说过也喜欢她。我在介意什么？我又不中意她，管她和谁人在一起做什么！
　　刹那间转念一想，在甘墨旋那里跌了一跤，倒是很快爬起来了。究其原因，无外乎有二。一是甘墨旋有心骗她，从始至终。二是甘墨旋要害她，也未有手软。如今不去想自己对她的感情究竟是否为情爱，只看穿了对方的欺骗同伤害，自己就该放下了。
　　那么婧柔呢？她没有骗过自己啊，更没有要害自己。反而是偏爱与包容，偶尔有时说成是纵容也不为过，这样的情感若定义成“喜欢”也是合理的。既然对方是真的喜欢自己，或者说是曾有过喜欢，那也不能说她在“愚弄”自己呀。
　　可是，我还在为你纠结，还在为你难过，你倒好啊！这就恩恩爱爱了。面对我时那样决然，一副木人石心，不为所动的架势。一转脸就这样多愁善感，似水柔情起来，你将我当作什么？
　　她又开始矛盾了…
　　此时蹲坐在庖房锅灶前贴心的小秋逸也正经历着迷蒙，那种挥不去的古怪心思已在脑中旋来转去许久。她像是明白，又像是不明白。
　　房间里，乔瑾之凝视着眼前的明眸秋波，不自觉舔了舔双唇，羞臊的不知要怎样应对，良久也未有反应。婧柔过去也没有正正经经的接过吻，此时脑中浮现出现代的那些“学习攻略”，满心想着今晚就要实践一次。虽然乔瑾之的唇，她不是第一次品尝，但还是好激动，好快乐。这时她见对方不动，自己便先直起身子，欲再主动一点。
　　门外那人逐步困在千愁百结，缠乱迷茫之中。一时不察，竟泄出些真气。
　　乔瑾之拧了拧眉道：“门外有人。”
　　婧柔回脸去瞧，也似是发觉。她站起身敏捷的转到外间，下意识的就要去拉开木门。
　　手指在门前停住，她迟疑了。
　　门外的齐明烜眯着双眸，正想瞧瞧对方要如何面对自己，却不想，房门居然迟迟不打开。
　　身后跟着出来的乔瑾之也觉奇怪，偏过头去瞅她。
　　婧柔似回神般的眨了眨双眼，心道不妙，一种强烈的心灵感应已经可以让她断定门外究竟是谁。那人既是不动，也必定是在等自己开门。如此，这门当开不当开？
　　“殿下？”秋逸的声音在廊边响起，让门内的人霎时松了一口气，小秋逸简直就是天使。
　　秋逸疑惑的朝齐明烜看看，走向门前出声道：“殿下，热水备好了。”
　　婧柔转身朝内室走回，开口说：“进来。”
　　秋逸手捧着水盆等物，腾不出手去开门。齐明烜冷哼一声，就手一把推开了房门，这便与门内的乔瑾之照了面。
　　秋逸尴尬着，低下眼言道：“乔大人，洗漱吧。”
　　乔瑾之可不知这内里的纠缠，虽惊奇对方怎会出现在此，但还是恭敬的行礼道：“卑职乔瑾之参见殿下。”
　　“乔大人深夜上山，可为公务？”齐明烜挑眉，谑笑着问道。
　　婧柔不打算出去，坐在内室听对方这语气不善，便不悦的出声道：“三皇姐既知夜深，是否该回去歇息了？”
　　齐明烜怅恨在心，闻听此言就向内室方向走过去说：“皇妹，你不也没歇息么？正巧皇姐有事寻你。”
　　她说完美目扫过外间两人，又出口道：“你们下去。”
　　外间的两个人闻言都没有动弹，只因婧柔没出声。这若在以前，秋逸也许会出去，但现时不同了，两位主子眼下关系不睦，自己怎能听旁人言语。而乔瑾之纵使不明就里，也不是个愚笨之人。这样的诡异气氛下，自己更不好随便离去。
　　一直暗自留意动静的春玳听到主子进门，想起两位主子先前闹了别扭，昨夜的婧柔公主还那样冷漠。现在主子进去还能有何好事？她猜想，主子莫不是去找茬了？自己不能坐视不理，也赶紧开门走过去。
　　“哼！做下人的要知道循规蹈矩，进退有方。就算是遇到一个不知检点，轻浮无度的主子，也不该成为你们放荡无礼的理由。”齐明烜见两人都不出去，又经刚才的烦乱失意，一时被嫉妒心冲击，说话偏了准头。这话既贬低了乔瑾之，又讽刺了婧柔，刚出口她就后悔了。
　　房内房外的几个人都惊诧一瞬，大家也都没想到她会将话说的这样难听。二宫婢倒是明白主子说下人“无礼”是平常，可这“放荡”一词从何说起？她们可不明白了。更何况齐明烜不止说下人放荡，还直指婧柔不知检点，轻浮无度。
　　婧柔张了张嘴巴，顿了一时。放在从前，对方就是说再难听的话自己也无所谓。可二人这些日子经历了那许多事，情分总该有一点，她如何也接受不了这样肆意又恶意侮辱别人的齐明烜。
　　想到这里，她当即就要起身发作！
　　可她忍了，心内冷笑，不错！这就是齐明烜！别管重逢的这些日子此人面上有何改变，可人的秉性是不会轻易改变的。那自高自大，盛气凌人之态不正是两人初相识时的样子么？
　　“三皇姐，你说的实在是太对了。”她慢起身轻掀帘，随意的倚在内室门框一侧，觑着对方缓缓出口道：“做人一定知进退，守分寸。你，我，皆是。”
　　她说完向乔瑾之的方向走了数步，又说：“薪珏，你与秋逸暂且出去。”
　　乔瑾之在她脸上转了两圈，点点头就与秋逸退出门去。二人在门外瞅见春玳，三人都不作声，各怀心思的往廊下走了走。
　　婧柔转脸正视着对方，平静的开口说：“你是公主，在这个世界，你没听过‘平等’这个词，那不怪你。可‘尊重’这个词，你该知道。你有话要同我谈，她们可以出去。但我也有权利不同你谈，那她们就可以不出去。你更加要知道，我俩往日就是有再大的矛盾，我也从未拿你的春玳出气。”
　　“今夜，你当然不是出气这样简单，你是有意来挑衅，有意来侮辱薪珏。我不明白，你明明知晓我与她的关系，为何还要说那么难听的话？你尊重过她么？你尊重过我么？”
　　齐明烜一听对方维护那个乔瑾之，气又不打一处来，想都没想出口就问：“那你尊重我么？你不是说喜欢我？”
　　婧柔方才还理直气壮的说教呢，这就心虚了。她有点纳闷的回问道：“你就为这个？”
　　“为这个还不够？”齐明烜向前两步，出口问说。
　　“我喜欢过你，我承认了。可那又如何？你又不喜欢我，这事儿还不好解决么？”婧柔说完又觉不对，这话什么意思？倘若齐明烜也中意自己，那自己难不成还要考虑她？不是啊，今时不论齐明烜怎么想，自己是不会背叛乔瑾之的，先前不是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
　　“我就不能改变主意？”齐明烜定着双眼，又向前两步逼问道。
　　婧柔扭了扭脖子，认真的思索这句话。她貌似领会了对方话中之意，也感应到了对方的情绪。这人莫不是喜欢上了自己？她心中不见欢喜，只有惊讶和茫然。等她反应过来，轻笑着出口道：“三皇姐，莫要逗我笑。”
　　“好笑么？”
　　“不好笑。”婧柔收了笑意，莫名的感觉两人之间的距离有点危险。她转身走向房门处，向外远远的瞧着亭中三人，轻轻的出声道：“三皇姐，你要知，我对薪珏而今可不止有情爱，还有责任。”
　　“责任？”
　　“是。我中意她，她也中意我，我们互相定了这份情，认可了彼此的关系，便有责任了。心也好，身也好，都打上了彼此的烙印，那是不能辜负的烙印。我中意旁人，旁人不中意我也好，中意我也罢，只要我与那人之间不存在两人都认可的关系，那就没有责任。这道理很浅显，你该懂的。”
　　齐明烜也在认真的思索这些话，明白过来这是对方在拒绝自己的靠近。她突然间感到自己失去了什么特别又重要的东西，之前的愤恨与迷茫不见了，剩下的只有心酸与忧伤。
　　“三皇姐，今夜的事，以后都不要再做了。因为任何人伤害她，我都会不惜代价的与之决裂。”婧柔转过身说。此时她的语气极轻极慢，可目光却从容坚定。
　　齐明烜出神的盯着眼前人，眼眶中竟渐渐泛起点点泪光。她抬起一只手，斜着嘴角自嘲道：“我，这一世，又让你从手中溜走了。”
　　这下可算是她第一次非常清楚明确的表明心迹，出口却成了最后一次。而不论是赵贞娘还是商樰，在婧柔仅有的记忆里，属于此人的表白，这都是第一次。
　　这难得的第一次，让婧柔猝不及防。
　　前世今生的所有记忆瞬息间翻涌而至，她快速的仰起头，伸出一只手遮住前额，借以掩饰自己的失魂。
　　泪水经由她略微颤抖的手掌滑落在脸上，齐明烜看在眼里，心中忻悦，原来她对自己的情意尚在啊。于是带着几丝开心走过去，伸手去抚那眼泪，小声问道：“你落泪比我多，是不是用情比我深？”
　　婧柔心内痛苦，拾起另一只手握住对方手腕，将其缓缓放下，回说一句：“莫说情深，你我，担不起这两个字。”
　　“我原也这样以为，现在看或许又不是。”齐明烜撇脸向外望去，继而转脸轻笑着说：“旧时总想你能忘却前尘事，现时却又庆幸你还记得前尘事。我比乔瑾之，总算还多了点本钱。”
　　婧柔蹙起眉，放下遮在额前的手，打量对方好一时才开口问道：“你何意？”
　　齐明烜又挑起眉眼，一扫刚才的颓态，笑着回道：“我不晓得我喜欢你便算了，既知道了，又怎么能算呢？原来，你还不曾从我手中溜走。”
　　婧柔讶然的止住眼泪，胸口起伏，惊慌失措的推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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