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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列罗舞曲
周婷走了，杨茉心中的涟漪却迟迟无法散去。
二十岁，即使对于运动生命短暂的花样滑冰女选手而言也不算很大的年纪。金妍儿就是在这个年纪夺得了冬奥会冠军；安藤美姬刚从06年都灵惨败的伤痛中站起；浅田真央踏上了纠正用刃的新开始；而利平斯基已经退役六年了。
人各有志……
杨茉托着额头，反反复复回味周婷的每一个字。
是的，已经技术定型的她不可能在难度上超过杨茉了，18岁之前没有练出过四周或者3A，意味着以后也不可能做到了。虽然五种三周齐全，但3-3连跳能用的种类非常有限，质量较好的仅一个3F-3T，3Lu第二跳连3T非常不稳定，2A-3T第一跳经常双足，3S逢做必扣执行分，3Lo不是存周、跳空就是摔倒。
最重要的是，周婷失去了再往前走的动力，看不到自己有任何更好成绩的未来，也就失去了再练下去的信心。如果说前几个赛季还有自己伤病而杨茉一直状态强劲作为借口的话，从上个赛季杨茉车祸骨折以致无法参加大奖赛却还能在伤愈后接连拿下四大洲与世锦赛冠军，周婷就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她的当时伤再重能重过杨茉，她的恢复期比杨茉短吗？
杨茉第一时间想反驳周婷，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周婷就自己就表决心了：“你觉得我这样是不是很丧气？安藤美姬都灵比成那样还有勇气继续滑下去。”
“这样放弃太可惜了。何况你不是一点机会没有啊。你觉得保持跳跃能力不容易，我觉得浅田真央她们的情况比你更糟糕。最近的几次比赛阿克赛尔三周都没有得到承认了。金妍儿的勾手三周也没有原来那么又高又远，你总比她们好些吧？”
周婷揉着头发，好久才嘀咕道：“问题是不止她们两个，现在庄司理纱、肖恩、索尼科娃都有阿克赛尔三周，而且手里3-3种类、难度都是跟你差不多的。好吧，就算比赛的时候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但是不会所有人全部失误的，难道指望其他人像06年都灵的时候集体大抽风？然后捡漏？天上掉馅饼也不会正好砸到我吧？”
杨茉想了想李淇对周婷的评价，建议道：“以你现有的技术，短节目上后内三周接后外三周，单跳用勾手三周，这是没有阿克赛尔三周的顶尖难度了；自由滑重复后内跟勾手，把勾手编排进三连跳里，做好了绝对有争牌子的可能的。金妍儿不也是这样安排过的吗？还是要看发挥，你的技术不是一点竞争力都没有的。”
只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以往有杨茉这个标杆在身边，偷懒了马上就能看得出来，不管是为赌气还是面子，周婷都不能做得与杨茉相差太多。现在杨茉训练不系统，受伤后一直在哈尔滨休养，周婷没了比较和鞭策，动作完成质量下滑得厉害，有些技术有能力完成，但受限于体力与状态，结果是要打折扣的。
这一点上，杨茉却没有什么好办法，坚持训练只能靠自觉，别人是帮不上忙的。
只是李淇听说此事之后评论了句：“周婷那丫头又把你当情绪垃圾桶吗？”再次让杨茉觉得不舒服。
8月，杨茉接到了北京某名校的录取通知书。这是李淇乐见的结果。他在北京某冰场找了份给人当花样滑冰教练的活，正好可以方便他编舞的兼职，又可以留在北京继续照顾杨茉。
9月3日大奖赛中国站比赛，也称为中国杯在北京开幕。虽然参加这一站比赛的国际大牌明星不多，但中国有十位选手参赛，尤其是最具观赏性的女单项目集合了国家队所有的成年组选手：杨茉、周婷、肖冰清、姚晶晶、谢瑜，中国方面当然予以重点报道。
因为美、俄、加的一线选手没有参加这一站比赛，最强大的竞争对手是来自日本队的庄司理纱，而她又没有上世锦赛的秘密武器3A，自由滑的3-3连跳难度不是最高，因此中国选手包揽冠亚军，就是刚刚升入成年组的谢瑜都进了前十。
只是李淇可不会如电视里的女主持人董菁那般乐观，虽然中国花滑女单项目这几年成绩醒目，其实是占了大便宜——发育期之前，技术处于巅峰状态的杨茉是特许参加奥运会的，如果她像周婷、庄司理纱那样循规蹈矩地按照规则参加成年组比赛，最起码索契冬奥会的金牌是拿不到的，而且借着奥运冠军的光环，有几场比赛PCS与GOE狂飚，也就是花滑迷俗称的“发大水”才最终拿下，导致有几块牌子的成色是不足的。
中国杯给了观众太多期待，胃口吊得太高，半年之后的冬奥会和世锦赛怎么办？尤其是平昌世锦赛，是金妍儿主场作战，而浅田真央、图科塔谢娃最近也颇得裁判青睐，一旦她们Clean，而杨茉没有的话，可能连领奖台都上不了，何况后面还有长洲未来、索尼科娃、村上佳菜子、庄司理纱、安娜奥尔加、肖恩一干人虎视眈眈。
甚至周婷也有超过杨茉的可能。
仔仔细细看过周婷中国杯的比赛视频后，李淇认为周婷的滑行虽然用刃仍旧粗糙，但速度比以往流畅了许多，与杨茉之间的差距在缩小，毕竟她一直在系统训练。只是跳跃稳定性的毛病依旧，但也是能看到进步的，一直以来的苦手跳跃勾手跳，虽然第二跳还是连不上三周，但是单跳的质量已经有很大改善了，足以与巅峰时期的金妍儿、杨茉相比。耿金华也说史兰真一直以来在全力督促周婷改进勾手跳，因为这是五种三周中分值最高的跳跃。
所以他非常怀疑周婷说要退役的话是不是缓兵之计，用来麻痹杨茉的。随即就觉得自己过于疑神疑鬼了，花样滑冰又不是对抗项目，就算杨茉以后不把周婷当对手，只要周婷自己还是那么不争气，什么计策都不管用。换句话说，如果不改变态度的话，她就再也不会是杨茉的对手了。
所以现阶段论对杨茉的威胁程度，周婷还不如索尼科娃与庄司理纱呢。这次中国杯上的表现来看，虽然勾手错刃被抓以致只得了季军，也没有用上世锦赛时候的3A，庄司理纱的进步裁判们都是看在眼里的，而且可怕的是她的稳定性，从升入成年组开始，短节目就没有过明显失误，自由滑发挥最糟糕的情况也就是一个跳跃摔倒而已。所以她的PCS与GOE也慢慢水涨船高，上一次的全日锦标赛已经有战胜村上佳菜子，直逼一姐浅田真央的记录，已经将她同龄的宫原知子、千叶佳奈等人远远抛下。
李淇注意到庄司理纱的自由滑中，重复的跳跃居然是3T，还有一个2A单跳，很明显，这不是这套节目的最高难度，她是保留了实力的。但就这样不高的难度，也让周婷的亚军显得异常侥幸，如果杨茉没有上双3-3镇场的话，也很难大比分获胜。这样算下来，庄司理纱的PCS已经与杨茉是一个档次了。
这么一分析，日本方面的打算也就非常明显了：一旦浅田真央与村上佳菜子发挥不佳，就靠庄司理纱上3A、3Lu-3T、3F-3T冲金牌。
所以，从上个赛季就开始不声不响地设法给庄司抬分吗？
花样滑冰赛场上，从来都不乏潜规则和暗箱操作。现在想来，杨茉索契那次的夺冠恐怕也是派系斗争的产物了。俄罗斯乘东道主之便，本来对金牌志在必得，但图科塔谢娃摔倒的明显失误在前，又有用刃的问题，怎么加分都不能超过北美系力捧的金妍儿。而日系裁判出于对浅田真央温哥华失利的报复，眼看金妍儿离冠军近在咫尺，本国的安藤美姬夺冠无望，索性转而支持杨茉，而且很有可能俄系也在其中推波助澜了一把，温哥华之时北美系的雷萨切克战胜普鲁申科夺走了金牌，而这一次俄系有东道主之便，但男单金牌还是旁落加拿大选手陈伟群，那么女单就休想！杨茉的编舞莫洛佐夫与塔太都算俄系，她的难度又高、发挥又出色，给她金牌也不能给金妍儿！可能北美系权衡之后也作出了妥协，金妍儿已经是奥运冠军了，这次给银牌也说得过去：同样的发挥，毕竟她没有3A嘛。
这也可以解释，杨茉那套刷新最高分的短节目分数出来的异常艰难，全场观众等了足有八分钟，而同样是刷新最高分的自由滑却打得那叫一个干脆：也许短节目比赛结束之后裁判组就已经达成了共识：如果杨茉能保持这样的发挥，金牌就归她。
真是侥幸啊！多亏杨茉参加了留学计划在加拿大镀金了三年，又多亏当时陈媛选择了莫洛佐夫与塔太当编舞！加上姚晶晶退出国家队、钟海欣自杀、周婷意外受伤等等一系列事情凑到一起，杨茉才有索契这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然后，她自己也牢牢抓住了。
而明年的平昌，就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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