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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兽的锉长
因为华而不实,所以大家提心吊胆,都小心翼翼维持着自己的几朵泡沫,那叫财富。心理的,外表的,泡沫但凡崩裂,人世间不知道又要多出斗海哭号?
那时候,大海又要涨潮,风也凄号。
说到底,赚再多,本质都是小老百姓,只是普通,并非神明。哪怕手握重权,在疾病面前,你我一样脆如浮草。
人类贵在团结一致,互助共升。
纵然是宝石,许许多多混在一起,由独成珠,混而至颗,再沦为粒,除非最出挑的那几颗,或者光芒更盛,或者个头超群,否则,便要泯然众子,随着大流被安排,几乎泯灭了珠宝应定的价值,随便滚落到了地上,都不会再被捡起来珍惜,因为成了普通。
普通,近低处看,就像父亲和母亲包的襁褓,可以起到保护的作用,由高处瞰,也变成了对一个人最大的侮辱和蔑视。
凡事有利有弊。
“小老百姓”,这是个单位,亦是个点,划分用的点,装饰用的点,基础单位的点,幸福的点,还是无量的苦。
就像黎明出现,代表着黑夜也一定会来,如此循环更替,不可分割。
甜和苦,幸福和不幸,白昼与漆夜,都是相对又成双,看似老死不相往来,水火不容,其实密不可分。
像怨侣,爱迟暮,恨也难消,藕断丝连亦是情,终究难舍又难消。
尹煜佑和灿灿不想看到老虎这副样子,他失落的神色像一块石头,压得两个人心里难受。他们同时移开目光,又在下一秒默契地对视,并且各自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悲哀。
其实刚才尹煜佑想提醒老虎不要跑题的,但不知不觉之间竟然已经不需要那么做了。
他半分钟之前还在合理的推测,老虎之前的语文成绩一定不太好,尤其是作文,内容估计很天马行空,想象力方面可以打满分,但可惜的是句句不归一斗,扯得四分五裂,浇了一地稀,结果成了满天繁星,闪得阅卷老师头疼,仿佛掰开的芝士饼干,共同之处只是写在了同一张作文纸里。
现在,他却笑不出来了,心里也没有轻松的余兴。
“他们不仅选妃……选妃啊,这种早就被废弃的恶心糟粕,居然在现代还存在。”老虎嘟囔着,像是在和妈妈吐槽奶粉不好喝的小孩子,“虽然以前也听说过,我还觉得没有什么,因为太概念化了。结果离得近了亲自一看,我TM是真没出息,居然就被这漩涡给吓到了,亏我还自诩虎爷哈哈哈……”
笑声像江南的六月雨,看似温柔绵绵,却掺了十足的毒,浇湿了所有的骄阳,腐化了不羁的骨,让大地一塌糊涂。
让乌云遮天蔽日,让欢颜尽失。
“然后,那些畜生,那些本来应该躲在地底下,如今却因为一时的幸运,翻身坐了人上位置,结果携带着一身病毒,祸害了不少人的狗畜生!死垃圾!臭老鼠!”老虎的声音一节节拔高,逐渐有了一些活力,不过那是被愤怒强行燃起来的热浪。
灿灿有些担心,情绪不足的时候还非要充电,消耗的不是理智,就是寿数。
“那些垃圾祸害着好看的人,睡完就丢,还PUA,弄坏人家的脑子。它们整天踩着人肉的尸山宴飨朵颐,喝酒吃肉,嘴里,手里,脚底下,都是人啊,他们在吃人!”
老虎的眼神开始不对劲。
“外面的警察那么多,超过了二十八星宿,为什么就是没有人治这帮孙子呢?这地方又没有被黄眉老佛的金铙困住,它明明四处漏风,四处漏风,为什么还没有被掀翻——!!!”
他怒喝着,理智有些失控,之后又疯狂地笑了起来,身体像被掐断的花一样离心地摇摇晃晃,两只锋利的眼角带着肃杀的红,按不掉里面的狂气,又因为其中那对醉水一般的眸子,显得有一丝诡异。
锋利的鼻骨挺起来,透过刺棱一样的烫发,仿若待出鞘的剑,接着随着他摇晃的动作,那剑也蓄势亟发。
他的声音像雷霆。
他的模样,像一尊从地狱里爬上来的鬼将军,一身艳红,嗜血而沐,又像是醉酒的虎,非要过了那魂飘的景阳冈。
还好灿灿及时拉高了手机音量,吵吵嚷嚷的歌声完美盖过了老虎的咆哮。
尹煜佑一个激灵才回神,他刚刚沉浸式地听着老虎的声音,竟然不小心走神了。
他的声音像炸弹一般爆发的时候,他的思路还在十八里开外气势汹汹地淬炼兵马,准备掀翻这只没有口子的金铙。
灿灿关掉歌声,收小音量,他抱歉地看着周围路过的人,向他们生硬地解释是自己不小心手滑弄的。
寅边虎像铁一般沉寂着,不笑了,也不闹了,任何动静仿佛都在他身上消失了。
没有人追究,更没有几个人太在意这件事,庞绅勋的办公室里也没有动静,大家都记得,里面的隔音做得特别好。
它扶植了一帮人,摧毁了一帮人,尖叫声和感谢声一起被埋在金铙下面。
这金铙胜过那神的法宝,连声音都零点阻隔。
可是还好——
还好哪怕在上班时间,公司里也总是吵吵嚷嚷的,年轻人多的地方最不缺奇人效仿山猿啼雄竞比绽葩,死水里也总有新雨露。
尹煜佑担心地看了老虎一眼,意外发现他的眼睛里竟然夹杂着泪水。他的心被狠狠触动,猛虎泣泪,眼角含腥,这还真是罂粟花遍野般的绝艳。
人间最不缺真情,也最不缺绮华,不缺感动,不缺泪。一滴露温得活小苗,却救不了大地。
人造的永远比不过大自然,因为神吃了大象,你我皆处于象中,不可超脱,属于祂腹中之华,文墨一滴。
绽莲。
但是看着老虎眸中难撷的眼泪,尹煜佑还是成为了那棵被撼动的苗。他想起来,对啊,耳夹的死亡虽然算是自作自受,但是跟这个地方的浑恶也脱不开关系,更何况他死后帝盛的这帮人还恶意消费了他的余热,并且指挥老虎参与其中。
这让他怎么能不恨呢?一帮蠹虫在他最好的兄弟身上开宴会庆祝,无视他的死亡,无视他的伤悲,并且胁迫着他这个血亲一口一口吃下去他兄弟的肉,他怎么可能相安无事?!
它们在作践尊严。
这匹野兽最近表现得太正常,正常到让所有人都忽略了,他再强大,也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黄毛半青,叶梢头,还有好些未褪的稚嫩。
虽然锋利割手,但仍然可爱。
否则也不会在这种到处是陷阱的大森林里耀武扬威,肆意蔑顶地横着走。
这恰恰是最幼稚的证明。
就像好多小混混钟爱棒棒糖和娃哈哈。
他们都忘了这一点,包括他,包括他。
灿灿也低下了头。
心思汇成一汪,新的发现让灿灿的心里也很痛,他捂住胸口悄悄转过身,感觉自己身体里装着的其实是一把刀子,导致每呼吸一次,肺部都被残忍地切割。
迟早把他弄得鲜血淋漓。
他好心疼这个孩子,心疼死了被埋没在这些地方的人,他想努力张开已经弄脏的翅膀,带着他们飞向光明的蓝天。
“我们……”
在尹煜佑感觉到时灿暄的变化,就要把视线转过来予以关心的那一刹那,老虎突然再次开口了。
他刚才一直盯着天花板无意义地发散思维,让脑子滩涂、开花,没有注意到周围发生的一切。
王损坏的时候是全盘崩溃的。
这是雄的弊端。
正如从高处跌下来摔得最狠。
命运就是这么调皮,喜欢牵线搭桥,但又总是不好好做,仿佛顽童务月红——一派胡嬉,不成体统。
祂拆散了很多有情人,又撮合了很多浅薄人。
祂揉出了糖,也制造了冤冢,祂让世界笑,也让人间哭。
好在,这点糖咸,都不影响海水的辛涩。
一粒糖也解不开生活的苦。一粒,远远不够。
“我们这些人啊……”老虎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双臂自然搭在膝盖上,他稍微仰起一些脑袋,眼睛里却只能看见一片空洞的白墙。
于是他的眼睛也变得空洞了。
可是他不知道,就连那似乎仅有的白墙,也是虚假的粉饰,轻轻一碰即碎,后面都是斑驳的沧澜。
在这个巨大的谎言窝点中,九分骨为虚,一分实而不落地,只能供给于高位的少数星辰。
在一片如枕头羽芯一般的空浮当中,真实的只有他们这些乞食的主播。
只有他们的苦难,和如此的他们。
拟象的沙滩上,唯有沙子是真实的,海水不过是幻梦,是所有人最美的幻梦——从正在挣扎的主播,到已经坐享腴乐的高管。
即便生活在人间和地狱的夹缝处,每个人都真实的渴望着一片大海,蓝盈盈而阔辽辽,足够同舟共济的大海。
如果物质丰饶,世界上本会多出百分之九十的善良。彼时,天地一片洁白,洁白到绚烂,那是真正的天堂。
不过,也正是因为生活在这样不伦不类的地方,才使得这里的景致比别处更加繁复精彩,细眸入画,此中山人,阴阳混融,善恶杂糅,至此难解难分。
是为药丸。
人间泱泱而不会困觉,地狱也安载长眠。
大夫采药不问单属,只看补性,毒解混,一味泥也一味蜂,尽是活血化瘀。
只不过,我们都是尘世中人,都是长在山上的“药草”,没有大夫调整,自然善恶清晰,憎恶分明。
神才在山外,同生于白泥也脱胎于吾辈。
虚假中,唯有人才真实。而虚假的人身上,唯有梦才真实。
可梦本身为虚。
这样纠拧,贾宝玉的太虚梦,到底计不计实质?
他和林妹妹的无果情,到底算不算存在过?
大观园的浮华,是沧澜还是真绚烂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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