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奴

　　当天晚上，栖梧宫正殿的门早已关合上，而侧殿的门明晃晃地敞开着。

　　下午时，刘兰特意吩咐宋听雨，让她找几个宫女将侧殿布置上红绸，点上暖香。

　　好一番折腾后，侧殿已然漫布旖旎之意。

　　与正殿相比，除了屋子小些，侧殿已然较之繁华许多。

　　再加上正殿房门禁闭，又有宋听雨奉了刘兰之命充当门神，赵恒刚抬脚踏入宫门，一眼望去，闭门羹已经砸中他的脑门。

　　赵恒能如何决断？难不成要同正殿那个马上要大了肚子的女子再理论一番？

　　自然不成，那龙嗣是赵恒心心念念之果，他可不会因为一时恼火而失了分寸。

　　更何况栖梧宫上下二十余双眼睛盯着，他岂能当善妒的昏君？

　　既然刘兰这么想推他进别的女子怀中，那他就气一气她，顺了她的意！

　　赵恒活了四十载，打记事起就见过上一辈女子为了恩宠尔虞我诈，他就不信刘兰愿意旁人分走他的恩宠！

　　既然她拿他当作可以随意推阻的摆件，那他也要让她心梗片刻以此证实他在她心中的重要地位。

　　赵恒顺了刘兰的意带着怒火拐角进了侧殿。

　　侧殿的大门一合，一刻钟后内里的声响已然传开。

　　不知是因为这是李茉头一回承宠还是赵恒仍带着怒气，总之今晚栖梧宫内恩爱的动静格外剧烈。

　　吵的正殿迟迟未能熄烛。

　　宋听雨站在门外，一度想入内为刘兰将蜡烛吹了。但等她的手稍稍碰及门板，刘兰就会出声阻止：“不必，你回去歇息吧，等我困了自会熄火。”

　　宋听雨回到暖房，搬了张扶手椅，拿了身大裘打算回到正殿门口，忽得后院传来一阵响动，再转头时，霍长扬已经出现在暖房门口。

　　他的发梢凝着几缕快化了的霜，宋听雨这才想到已经过了第十日，霍长扬能回宫上值了。

　　“官家还在，你就赶继续过来。”宋听雨上前揩去了霍长扬额头的水珠，只听她继续道：“快回去吧，我今晚要去正殿门口守着刘兰。她的伤未好全却又怀有身孕，身子匮乏，而今晚官家睡在了侧殿，她一整晚不睡，我做贴身宫女的也该为她守一整晚的夜。”

　　“守夜不都是旁人来做？”

　　“是，但我这回被下毒后看清许多。起码在这宫中，刘兰不仅没有害过我，还将我看作她的知心人。我如今当她是朋友，更何况以我如今的身份，我的性命全乎系于她一人殊荣。种种缘由相加，我没道理不对她悉心相护。”

　　“那我陪你一起。”

　　“疯了？官家就在侧殿，他一开门就瞧见你深更半夜在栖梧宫内……”

　　说着，宋听雨的目光愈发坚定果决，“放心，我有分寸。”

　　霍长扬叹了口气，他心知宋听雨本就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她决定的，他改变不了。

　　宋听雨的背影逐渐走远，霍长扬不愿离开，他不曾攥住她的衣角，宁愿让她知晓他已经离开，至于实际行踪——

　　真巧，他也不是个乖顺的主。

　　霍长扬故意踩碎地上的树枝，将自己离开的表迹明示给宋听雨。

　　他悄声来到旁的宫殿的屋顶上。

　　还是春分时节，虽比往日里暖上些许，但夜晚还是冻人。

　　霍长扬找了个位置——偏头就能瞧见宋听雨的位置，她坐在栖梧宫正殿前就在走廊的屋檐下面向正殿的窗子，整个人已经缩进大裘中，只剩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扑闪着注视着仍昏黄地亮着的窗子。

　　刘兰未眠，宋听雨也逐渐发愁。

　　霍长扬坐在屋顶上，偏着的脑袋始终没有摆正，眼神直愣愣地落在宋听雨微蹙的眉眼间。

　　他倒是听说过刘兰为她做过的事，却没预料到宋听雨会这般在意她。

　　或许他早该想到宋听雨本就是个心细如发的娘子，你给她一丝温暖，她都会铭记于心。就像衢州城的尚云，张府的张莹以及已被斩首的翠环。

　　东京城的人只道他霍长扬重情重义，而他却在提及宋听雨时自愧不如。

　　跟她一比，他反而显得既脆弱又冷漠。

　　至于宋听雨究竟是怎样的娘子？霍长扬叹了口气，呼出的白雾一点点在空中弥漫。如今的他竟对将她绑在身边做妻子有了几丝庆幸——

　　宋听雨是顶好的娘子，幸好是他的。

　　不知这已经是宋听雨叹的第几口气了，侧殿的烛火终于熄了。赵恒迈着稍微蹒跚的步子推开了侧殿的门，他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正殿门外的宋听雨，宋听雨自侧殿的门发出动静时就起身朝着侧殿福身行礼。

　　“官家福安。”

　　话音刚落，正殿内的烛火突然灭了。

　　宋听雨微微抬头对着赵恒勉为其难道：“娘娘睡了。”

　　赵恒刚准备开口就被宋听雨的话以及刘兰熄灯的举动堵了回去，心口处实在闷得慌。

　　他转头注视了眼正殿，似乎试图透过蹭蹭阻碍望见内里的娇人。

　　可惜只是他的一厢情愿，更何况这缕深情实在轻薄，寒凉的晚风一经吹拂，赵恒就转身进了侧殿。

　　屋内香软，任哪个“大丈夫”也不想触妾室的霉头，更别说眼前之人是万人之上的皇帝。

　　既如此，宋听雨也不在多留，她看着侧殿门合上后就走到正殿的窗边，轻声道：“他回侧殿了。这既然是你想要的，做了莫要后悔，早点休息保重身子。”

　　说罢，宋听雨搬着扶手椅回了暖房。

　　霍长扬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立马飞身而下，从宋听雨手中夺过了扶手椅。

　　“我来。”

　　宋听雨勾唇嗤笑，“就知道你没走。”

　　“所以，我家宋娘子还是选了我。”霍长扬说着忍不住扬起嘴角。

　　宋听雨垂眸无奈浅笑，“她身子未好全，吹了烛台过不了多久就会乏得睡去。但你却是能在乾元宫前长跪三天三夜的人，十日前你被打过板子，这回也该早些休息。”

　　“那我能留下来睡吗？”

　　见霍长扬实在可怜，宋听雨还是点了点头，“你明早得趁着官家上朝前离开，甭被人发现了。还有明日再替我去一趟内牢。我要去见一见王公公，他被关押了将近一月，翠环死得干脆，什么消息也没留下。我总得从王公公那知道些什么。”

　　“你是还放心不下那宫女的死？可那段时日死的人不少，为何只揪住她不放？”

　　“只是想把背后之人揪出来罢了，我可做不到容忍一个心狠手辣之人在暗处观测我们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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