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水

　　去浮市的一路，雪一直在想封慕尘体内魔气的事。眼见马上就走到罛船了，再不问怕是没机会问了。

　　“慕尘，你体内的魔气是怎么回事？”

　　“不碍事的。这魔气是苏禾的。”眼看瞒不住，封慕尘也只好将五十年前自己如何被苏禾附身的事说了出来。

　　“那用神力可以拔除你体内的魔障吗？”

　　封慕尘摇了摇头：“我以阴雷击杀苏禾，同时也伤了自己的人魂，如今魔气与人魂相生，拔除不了了。”

　　“那怎么办？”雪急道，“久而久之，你会受魔气影响吗？万一你压制不住……”

　　封慕尘笑道：“怎么会压制不住呢？我身旁现在有统御先天故炁的雪魂官，只要你在，我体内那点小小魔气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听他这么说，估计情况也尚可控。雪放下心来，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就知道贫嘴。”

　　正说着，二人就走到了罛船处，封慕尘将地界的令符附于界碑上，把糸葻重新召回了界碑中。

　　他翻下罛船，问雪道：“倒是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你指的是解开禁制之后吗？”雪笑着摇了摇头：“还可以。往后我也要仰仗封大师好好管着了。”

　　封慕尘见雪的神情很轻松，心中松了口气，大笑着应了：“雪魂官都把自己托付给我了，贫道自当尽心尽力。往后你我二人可是谁都离不开谁了哈哈！”

　　离开罛船，再往前走几步就能看到浮市了。雪和封慕尘对视一眼，齐齐飞掠到了岛上。

　　方才与巳见辰打斗的动静将岛上的人惊动，他们现在都聚在了紫同道场外的空地上。

　　见雪和封慕尘走上岛，主簿和夏姑一齐迎了上来。

　　“雪魂官，封阴使。你们来了？”夏姑先行了一礼，“刚才走遍结界的法力加持是你们？”

　　雪微微颔首：“夏姑，你们可都还好？”雪看向一旁的儒雅长髯老者，问道，“这位就是关荟的主簿大人？”

　　封慕尘介绍道：“这是林主簿。”

　　老者也行了一礼：“雪魂官，封阴使。”

　　雪向二人身后望去，见叔父和婶母也在人群中，心中稍定。又问道：“林主簿。关于设荟时的一些事，我想再问问清楚，不知道你可否告知一二？”

　　“在下定当知无不言。”

　　“去我的地方吧。”夏姑回头朝身后的人群挥了挥手，“大伙散了吧。没什么事，都回屋去吧。”

　　众人得了信，应了几声便各自散了。

　　雪和封慕尘跟着夏姑和主簿来到了夏姑的小屋中。小屋还是那副模样，只不过屋中又多了几个书架，看起来较之前更狭仄了。

　　四人围着木桌坐下，雪将巳见辰在关荟，现已被他们诛杀的事简单说了说。

　　林主簿听完，叹了口气道：“你们说的巳见辰之事我们并不清楚。平等王换主之后我们就一直被圈禁在淡漠楼中，不久后，又突然有阴使来将我们重新带回了浮市。”

　　“是啊。”夏姑附和道，“新上任的平等王做事随性，完全不顾我们这些人。先前说要撤荟，后来又说不撤了。我们只知关荟内魔气突然大盛，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雪默然地点了点头，说陆云行事随性，倒不如说他是心思深沉，知道的人越少，暴露他勾结魔族的可能性也就越低。

　　雪望向林主簿：“林主簿，你记录荟中人员的进出，可知从淡漠楼出去的死魂都去了何处？”

　　“由于关荟是归九殿掌管的，出去的死魂都先要去到平等王殿认罪、记名，然后再将三魂发配去往天界、水界以及转轮王殿。”

　　“那你可知已入了轮回的有几人？”

　　“这我就不知了。”林主簿道，“我所做的，也不过是将从淡漠楼出去的人名上呈九殿，旁的我也不敢多问。”

　　说完，他起身走到屋内的那一排排书架旁，翻找了一下，取了几本回到桌前。

　　“这些就是从淡漠楼出去的人员名册，也是我上呈的原册。雪魂官可以自己看一看。”

　　雪道了声谢，随手取了一本翻看起来。

　　“你是想找什么人吗？”封慕尘也取了一本，问道，“叫什么名字？我也帮你找。”

　　雪摇了摇头，也不甚在意：“脸是熟脸，只是不记得名字了。”

　　关荟内城的人傀多数都是雪见过的人。他在江村生活了十多年，虽说远一些的村民不是很熟识，但也都或多或少搭过话。雪在万魂坟场见到的那三个死魂就是这个情况。见过，却叫不上是什么名。

　　他翻完了一本也没什么发现，只好先将册子搁置在一边。想了想，又换了个说法问道：“那林主簿，除了九殿，可还有人能左右人傀的去向？”

　　“有。”林主簿坐直了身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雪看，“关荟之主。”

　　“关荟之主？”雪好奇道，“那又是谁？”

　　“就是你，雪魂官。”

　　雪愣道：“我？”

　　“雪魂官有所不知，虽说人界修士在浮市烧的阴资都是献给九殿的，可九殿的由头却是替当年吴县那些人还残杀关荟之主的债。”林主簿顿了顿，又道，“这个关荟之主，就是当年的吴尘颜。也就是你，如今的雪魂官。”

　　封慕尘蹙眉道：“我怎么没听说过？”

　　“这是给人界修士的说辞，封阴使自然没听过。”林主簿转头对雪道，“不过，地界承认的事可不仅仅是嘴上说说就行了。既然地界认你为关荟之主，那关荟内的事自然是你说了算……”

　　“我说了算？那我怎么会不知道？”

　　“呵。他们说的好听，说到底还是借你的名贪那些阴资罢了。若叫你知道了，你说不再追究当年的事，说债还清了，那九殿岂不少了收入？”封慕尘位处九殿，当年为了出荟也是替地界做了不少摆不上台面的事，自然是深谙此道。

　　“啊，那我现在插手了关荟的事，地界不会找我麻烦吧？”

　　“地界分殿而治，别的殿管不着关荟的事。就是陆云的脸色恐怕不会好看。”

　　雪点点头，深以为然。

　　“只是……”林主簿以为雪要做什么对抗地界的事，劝道，“哪怕身为关荟之主，雪魂官你也不能随便插手荟内死魂的去处。阻碍死魂入轮回，那可是大罪啊……”

　　“林主簿放心，我没做过也没打算做什么违反天道规则的事。”

　　雪思忖片刻又问道，“那除了我，还有别人可以悄无声息地从淡漠楼截走死魂吗？”

　　林主簿细细想了一下，才斟酌着开口说道：“淡漠楼是地官大帝亲自设立的，从关荟出去是万不可能出错的。除非是在地界出的问题……”

　　果然如此，这一切最后的指向还是在陆云那儿。出现在万魂坟场的那些死魂，唯有过陆云之手才可能去往别处。看来要弄清这些问题，非得去一趟平等王殿不可了。

　　突然，雪看到桌上最下面名册的书衣上写着：“出荟死魂第四百至五百人名册”。

　　雪记得他在天魂坟场中见到的那三个死魂，他们都被埋在外面一圈的坟茔中，难道他们三个是最后出荟的吗？

　　思及此处，雪便抽出这本名册翻到了最后面。出乎意料的是，最后写着的不是第四百九十六人，而是第四百九十八人。

　　“嗯？怎么回事？”雪往前翻了一页，前面确实还有第四百九十七人。他看向林主簿，“不是四百九十六人吗？怎么多了两人？”

　　林主簿侧过头看了看雪指着的两人：“哦，这最后两位，吴云山和吴升，是前几日才出去的。他们受不了内城越来越浓重的魔气，就决定出荟了。”

　　雪和封慕尘对视一眼，这两人很有可能还未入轮回，或许他们就是解开万魂坟场真相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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