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漕运
何妙娴落座于主位前,她江东明经科榜首又乃世家子弟身边自是围坐不少贵女。
何氏乃细数全国都数得着数的郡望, 可以上溯到上朝, 是大士族。
再说这何妙娴还未考取功名之时便是江东有名的才女,且生的花容月貌。
她正眯眼微笑同身旁贵女交谈着,忽见得一个生面庞的女郎。
这女郎坐落于何妙娴正前方身着一袭青露底院绢雨丝锦做的衣裳,头别玉簪衣着极为素雅。
单看衣着甚是不起眼,但那张脸却生的难得一见。
那女郎正同身旁的人交谈,一双美目清澈明亮,眼尾稍扬平添几分楚楚动人的娇弱感,偏生眉眼见又带一丝“虚心竹有低头叶”感。
薄薄的双唇如花瓣娇嫩欲滴,更衬的这位女郎肤如凝脂。
何妙娴饮了一口茶饮状似随意的问道:“怎么那位女郎未曾在诗会上见过?”
观其衣料,料想也不是寒门子弟。
但何妙娴参加了不少诗会竟然今日才头回见着。
她身旁的贵女听此便侧过头回道:“许是明经科的榜首吧,若是不参加诗会倒也不出奇。”
明经科的学子大多不擅诗词,少得参加诗会也在情理之中。
何妙娴听此略有疑惑的看了身旁的人。
又有一人道:“这女郎身边的人我识得,百越的明经科榜首,料想应是同为明经科故而才同坐一起吧。”
何妙娴听此先是皱了皱眉头,后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按照正常宴会流程,便又是到了众望所归的环节──作诗。
侍女先将各位女郎桌上空盘的菜品撤下,后再呈果脯甜品供各位女郎品尝。
长公主坐于厅中主位,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
身旁的侍女上前一步,重新为公主的斟满酒杯。
满头的珠翠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
长公主随即举起杯樽,满头的珠翠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微笑道:“诸位女郎,此次宴会作诗虽是玩乐,但题材不一。诸位都是各地的榜首,故而这次本宫便想要玩上些许不太一样的作诗,便是规定题材的作诗。”
她拍拍手,身后的婢女便端着木盘上前一步,供在场的女郎细看。
只见木盘上陈列着一方砚台和一只豪笔,砚台石质均匀细腻,呈正四方形。豪笔笔杆呈混黑色,而笔头处则呈现独特的银灰色。
长公主笑道:“既要比个高下,怎么能没有彩头呢。这砚台是陵府上供的红丝砚,豪笔则是由银狼狼尾部的毛发而制成。”
此话一出,在坐女郎无不哗然,无它。
概因陵府上供的红丝砚一年仅有三台,一向乃进贡宫内的贡品。
其墨台研磨的墨汁色泽匀润细腻,用时滑畅。
而旁边的银狼毫笔则更是千金难买,可谓说这两样东西和在一起实乃价值连城。
长公主以手撑面,微笑道:“若是此次诗会得了头筹者,这两样物件便也一并赏赐于她。”
她指尖轻点了点椅前,又有丝随意道:“即是在做皆为女郎,便用“妆”为赋诗吧。”
坐在何妙娴身旁的女子听此不停的使着眼色,几乎跃跃欲试。
何妙娴面上有些不佳,却仍旧微笑着同身旁的人侧身交谈两三声,尽数说的是些闲事同赋诗不搭边的话语。
那女子显得有些焦急,又看了何妙娴好几眼。
何妙娴的笑有一瞬间一窒,心中不知骂了多少句蠢货。
前些日子朝堂争议,长公主与崔相多有间隙。
现下宴会作诗竟还想第一个出风头,且不说殿试实乃长公主主持,于里于外都不应是她们先做答。
只消等了一会儿,长公主兴许是有些不耐,便唤了婢女过来侧耳耳语一番。
那婢女听言后转身向屏风后头走出,再出来捧着一方容器,上头点着一炷香。
长公主抬眉道:“即是要比个高下,怎么样也需得时间限制。以这柱香为期限,本宫在这儿静听女郎的问答。”
宋月秋在座下喃喃道:“我先前本是想选进士科,奈何委实缺点诗赋的天赋。这才咬牙选了明经,没想到临了临竟又难在此处。”
“月秋,我瞧这香才燃,还似有不少时间。”秦简温声道。
不消一会儿,便有一女郎起身,抱诵出了一首诗句。
即有人开头吃起来螃蟹,便又多了几位女郎起身,有的是诵了自己写的长篇歌行、也有的是短小绝句的。
长公主只坐在上位主座,微笑看着回答的女郎们。
此时身旁侍女端捧着的香,已然燃尽了一半。
何妙娴起身,先施施然向长公主行礼。
长公主眼眸微眯,与其对视,微微勾了一下唇角。
何妙娴素有捷才,她心思很取巧。
今日长公主口脂极为艳丽,便扣准了长公主的“红妆”,口占了一首律诗。
待得一诗完毕,珠玉在此,尽数将先前的诸位女郎给比了下去。
如若不出所料,此次红丝砚和狼毫笔的获得者便是何妙娴。
长公主嘴角微微勾起,金色的甲套抚了抚自己的发梢。
“何女郎不愧为江东榜首,实乃才思敏捷。”
何妙娴叉手小道:“公主实在妙赞。”
长公主微笑示意何妙娴坐下,指了指面前的香。“还余下三分之一的香时,还有其余女郎起身作答么?”
本来坐下众人有些正在细声窃窃私语,听此后停下交流不肯出声。
长公主的眉头逐渐皱起,心中颇为烦躁。
她前些天方和崔相应朝堂政事生有间隙,本邀请何妙娴是期望众多学子中有人能替她杀杀崔相党派的锐气。
现下竟让何妙娴拿了彩头,这让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长公主的尾指的金指套慢慢敲击上,看着燃尽的香时,面上虽不显但动作途填几分焦躁。
未及,长公主身旁一位女官上前一步,附前耳语一番。
长公主听着,嘴旁的微笑也逐渐扩大几分。
“听闻许久未曾举荐人家的李太守收了位首徒,是哪位女郎?”
秦简本来正叉手吃着面前的果盘,一时不察竟发现祸水引到了自己头上。
这长公主和崔相的矛盾何须扯上她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陈相派?
她心下虽一紧,但仍旧站起身来面带微笑回道:“回长公主话,正是民女秦简。”
“李太守曾殿前七步成诗,登殿金科状元郎,不知道秦女郎可有学的太守的真传?”长公主状似打量了她一番,后笑道。
秦简握紧手心,心知这是长公主给她提醒。
她叉手回礼道:“尽数只学了些皮毛,七步成诗应是不成,但香尽之前应是不成问题。”
长公主以手撑面,微笑看着秦简。
秦简心下一个琢磨,自己方才光顾着吃果盘了,也没打个底稿。
现下是真是生死时速,只得在香燃尽前将诗句做出来。
秦简正叉手站立思索着诗句,未及忽问道:“长公主,民女不才未得师父真传,委实不擅长诗句。”
此话一出,在座无不哗然。
长公主面色是不佳,方想说出些什么。
却听得秦简道:“但就着这狼毫笔和红丝砚兴许可以说上一句。”
长公主放下金甲套,盯着秦简微微看了一会儿道:“那我便听听秦女郎有何见解。”
“狼毫笔出自北边,红丝砚出自南边。长公主以此做彩头可是有意疏通漕运?”秦简叉手又行礼道。
长公主略微吃惊的挑眉,只得秦简继续说下去。
场面一时寂静,只余下风吹进大厅内的珠帘声。
无他,概因前些日子长公主和崔相争论的政事正是南北漕运疏通。
何妙娴握着茶盏,面上无甚表情。
秦简先前准备策问论时,也曾思考过这个问题,因着便捡起先前的思路理一理,就着重的地方说。
起先便是称赞这个提议英明,即有利于屯田,水利设施完备,农田的灌溉高效、方便。
再者东南地区的漕运疏通后,澧朝的军怼就可以顺着水路,沿江而下,加快了军队的行进速度。
而后便是到了重中至重,“南粮北调”的这个决策方案。
秦简略一沉吟后道:“若是“南粮北调”方式便有三种,分为有河运、陆运和海运。而陆运劳民伤财又要经过节度使的地盘保不齐被克扣一些,零零碎碎这番算下来,南粮北调便没了意义。”
长公主坐直身子,静听秦简下文。
秦简叉手道:“那便可考虑河运、海运,造漕船,立漕军。”
她又提出了些南粮北调的问题,尽数提了些自己的想法以及解决方法。
其实这也是秦简的私心,与其成为长公主羞辱崔相一派的工具,倒不如直接对症下药。
两方都不得罪,就事论事,就算是对她心有不满。
也总比往死里得罪一个党派要强的多,且不说陈相派和崔相派本就有利益冲突。
等到一连串的长篇说下来,秦简只觉得口干舌燥,只后悔回答前不尽数多喝些茶水。
周遭女郎看秦简的目光顿时也就不一样了,有些不明实事的便是目瞪口呆、一些懂货的。
列如何妙娴看秦简的目光顿时就不一般起来。
长公主此时嘴角的笑意是真心实意扩大了几分,“怪不得李太守这怪脾气要收你做首徒,实在是慧眼识人。”
“公主妙赞,我也不过尽数是些纸上谈兵。”秦简讪笑一声。
此时侍女手上端着的香恰好燃尽。
长公主笑道:“此次宴会比出高下的本是赋诗,但赋题可是“红妆”啊。”
“公主,这彩头便给何女郎吧,我这实乃文不对题。”秦简一个拱手,忙道。
长公主却道:“这彩头的确得给何女郎,你我可得另外赏赐个东西。”
秦简略微一愣神,便见得长公主扬手唤来女官俯身耳语一番。
女官转身便去往了内室。
再出来时,便是手捧一副画卷。
长公主笑道:“红丝砚和银狼豪便是我也只有独一份,先前见你说漕运实为颇有条理,适才想起自己曾经收藏过一副《腊月上河图》。”
秦简略微吃惊的抬眸,这《腊月上河图》乃前朝大师柏华清的真迹,画的是盛世中的京都腊月时节的状况。
不知多少世家、文物百官千金想要斥千金收藏,而现今这幅画居然落在了自己手里。
她恭敬的行礼,弯腰从女官手上接过。
何妙娴也收到了女官递来的红丝砚和银狼毫,虽是如此,面色却算不得多佳。
一场宴会,秦简收获了最多的眼刀。
长公主的称赞,崔相以及其他世家女郎的打量,当然还有一副价值连城的字画。
*
因着上次的风波,若是没有推及不掉的宴会,秦简便越发的足不出户了。
避嫌有之,但还有一个原因便是秦简在百越居住久了。
先前来京都时时间也是将要入夏,冷不丁入了冬更是不甚习惯。
也就越发的心安理得的握在屋内了。
现今因着秦巍玉、秦楚玉带着秦家人迁来了京都,沈府委实就不便再住。
便在京都闹市处租住了一间院子,闹市处虽贵,但先前在京都开的胭脂铺子有着贵女相传造势,也算赚得了不少银两。
因此租赁间院子便也算不得什么事儿了。
秦简适才正在屋子里翻书,屋内的炭火烧的足。
她的衣衫便穿的稍微薄了些,较厚的夹棉袄被她平铺在腿上。
秦襄推门进入,见秦简蜷缩在床上卧成鹌鹑样仍然握着书本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妹,烛油都要燃尽了,你也不起身来添些油来,烛光这么暗看得见么?小心被看坏眼睛了。”
秦简抿嘴讨好的笑了笑。“姐姐你替我加嘛,我懒得下去了。”
秦襄无奈的摇了摇头,取了灯油小心的添加在秦简炕桌上的烛台上。
她将手中做好的衣物放置秦简跟前。“来年替你新做的衣衫,快穿上看看合不合身,若是不合身,这两天我也闲的再改改。”
秦简笑了笑放下书摸了摸夹袄,里头尽数塞的是厚实的好棉。
她穿上试了试点头回道:“姐姐,合身的呢。”
秦襄也笑了“小妹后日便是年节了,我明日去街上采买你去不去?”
“明日你来我屋里头唤我便是。”秦简重新拿起书籍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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