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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往事再寻（二）
“为什么我会来到这种地方，还能看到死耗子的回忆，还有叶尧……而且他们从小学起就不是正常人类……”夏铮一脸苦恼的坐在地上，双手撑着下巴陷入了沉思，“等离开后会不会被他俩联手灭口。”
自从獴敖的阴魂一扑到他身上，夏铮就立刻陷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半清醒半混沌，强烈的鬼气涌进身体，却只是让他略微感到有些不适，反而那扇一直只开了条缝便再也不动的门得到这股外力，竟又慢慢打开，门后传来的强大灵力则将獴敖牢牢挡在了外头，在两股力量的牵扯之下，夏铮从灵魂到身体都仿佛完全不属于自己，只能在意识中无奈的看着獴敖那已经渗进不少的黑雾，寄希望于借着这种刺激将大门完全推开，反败为胜。
就在两股力量陷入僵持之时，仿佛风暴一般的精神波动从外界突兀的降临，汹涌的力量仿佛一下将他的意识完全打碎，等到再回过神来之时，却已经来到了秦昊的记忆之中，而神奇的是，夏铮隐约还能感受到在另一处獴敖正于精神风暴中挣扎，而那扇大门也被风暴缓缓吹开，门后的一切都模模糊糊，完全看不清晰。
此刻夏铮已经完全放弃了想要干涉那边的念头，反而干脆像看电影一样看着秦昊记忆碎片，除了略微有些担心之后会被杀人灭口之外，天性乐天的他倒是颇觉得满足和有趣。
……
秦昊面无表情的看着周围的记忆碎片在眼前划过，一个场景再次在眼前展开，他只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那是他七岁的时候，他们家楼上搬来了一个单身的女人，却带着一个十岁的儿子，女人姓卫，她的儿子跟她姓，名字叫作卫扬。
第一次见到卫扬的时候，秦昊正蹲在街边兴致勃勃的看几个半大小子打架，自从跟叶尧认识之后，他已经开始慢慢学会怎么装的跟其他人一样正常，只是略微有点矫枉过正，现在就连这种无聊的混混斗殴他也能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这有什么好看的，这几个人太差了，我一个人就能都解决了，”这时候一个声音他在背后响起，带着浓浓的不屑。
秦昊转过头，看到的是一个大约比他大几岁的男孩，跟他学校里见到的那些有钱家小孩都不一样，穿着随意的背心和短裤，一脸的痞相，上面写满了百无聊赖，那副样子倒是跟街头打架的几个小混混很相似。大概这就是爸妈常说的野孩子，秦昊有些好笑的这么想着。
“怎么？你不相信？”男孩看着秦昊带笑的模样，眼睛瞪了起来，伸手往那个方向一指，“你要是不相信的话，我现在就去把他们都揍趴下。”
“哦，好啊，”鬼使神差的，秦昊竟然真的点了点头。
于是男孩就这么冲上去毫无道理的加入了混战，而他也真的一个人便将对方四个人都给揍趴下了，却并不像自己讲的这么轻松，因为当他凯旋而归的时候，走起路来有些一瘸一拐。
“原来你就是昨天刚搬来的邻居，”秦昊跟着男孩回了家，坐在一边看着他熟练的给自己上着药，这是除了叶尧之外，他第二个觉得有趣的人，非常有趣。他从见到男孩的第一眼，就发觉他们是一国的，都在玻璃的这头，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恩，我叫卫扬，就住你们家楼上，”男孩对着他抬了抬下巴，笑的满脸痞气，“你信不信，刚才那几个人，以后都得叫我老大。”
“我信，”秦昊笑了起来，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因为他觉得这对卫扬来说，根本不会是一件难事儿。
而卫扬果然没有胡说八道，他很快就成为了整条街的孩子王，甚至连叶尧看起来也挺喜欢他，论打架的话，比卫扬整整小三岁的叶尧丝毫不输给他，他们俩加起来能揍一打同龄人，只不过叶尧的家教似乎要严格得多，他总是会在打架的时候被几个看起来训练有素的年轻人拖上车扬长而去，第一次看见这种情况的时候秦昊和卫扬还以为是发生了绑架吓得差点报警，后来才知道那都是他家里人。
不管怎么说，在之后将近十年的人生里，秦昊看起来跟个正常人没有什么两样，他变得开朗，爱笑，对很多事情都显得兴致勃勃，有很多关系很好的朋友，但其实他心里清楚，他的朋友一直只有叶尧和卫扬，这两个人对他来说，都比自己更加重要。
……
“阿尧，咱们好歹十年朋友，我想做什么你会不知道？”秦扬叹了口气，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只是想看到我精心策划的剧本有一个最完美的谢幕，我看得出，上官俨喜欢小昊，所以我给他机会多了解了解我的宝贝弟弟，也是帮他一把不是吗？”
“是啊，你跟我们装了十年的朋友，我要是能知道你在想什么，当初就不会给你机会做出那种事，你伤害了小昊一次还不够？还要把他的记忆拿给所有人围观？”叶尧表情冷了下来，语气中已经带上了几分怒意，“我们都了解，他并不是缺乏感情，他只是难以动情而已，可一旦他对什么动了感情，比一般人要深厚和激烈的多，你当初几乎毁了他，现在还想再来一次？你最好赶紧把这个秘术停下来，我此刻拿你没办法，不代表我一直拿你没办法，你不要逼我真的动手杀了你。”
“我当然知道你有底牌，从你那天晚上狠揍了獴敖一顿之后我就在猜你身上到底藏了什么秘密，其实有好几个猜测，”秦扬嘴角边挂着平静的笑意，似乎并没把叶尧的威胁放在心上，“不过你刚才能自己摆脱幻术，但是却找不到我人在哪儿，差不多已经能确定一个答案了。”
“是你自以为是的猜测吧，”叶尧轻哼了一声，灰色的猫儿眼中闪动着不以为意的光芒。
“没你想象的那么难猜，毕竟你姓叶不是么，”秦扬笑着摇摇头，满意的看到对面的叶大少虽然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眼神却有一丝闪动，“所以即便你下定决心冒着风险动手，也一样留不下我，我带着龙华一走了之，而你情人就必死无疑，那时候你就算杀了我也无济于事，至于我们秦家的公司，我家老头老太太，你爱弄垮弄死的也随你，叶尧，你应该知道，这些我都不在乎，可是柳夏鸣呢，你在乎。”
“所以呢，你究竟想说什么，”听着秦扬这番威胁，叶尧表情不变，似乎并未动气。
“我只想说，你要么选择跟我一起站在这里，等着小昊过往的所有秘密和回忆被全部人看到，要么就立刻动手，打断秘术，但却会让柳夏鸣丢了命，”说着这番话的时候，秦扬一脸的兴趣盎然，就像看到了世界上最有趣的东西一般，“你姓叶，从出生开始就是天之骄子，你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从来用不着做出什么艰难的选择，所以我很好奇，当你真正面临最困难的抉择时，你会怎么办呢？”
……
从发现自己是在秦昊的记忆中开始，上官俨便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不愿意错过每一个瞬间，直到卫扬出现之后，他的脸色才渐渐的沉了下来，这个卫扬明显就是秦扬的小时候，可从秦昊的记忆里看，他们当年只是邻居，也是最好的朋友，随着时间一年年的过去，上官俨甚至看到秦昊和卫扬之间多了一些别的情感，那甚至是他和叶尧之间都并不存在的。
无论为什么最后秦扬会和另外两人反目成仇，其中都一定发生了极为糟糕的事情，再联想到秦方丞和秦昊之间的形同陌路，藏镜古玩行的易主，上官俨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答案，可他没想到的是，之后发生的事情，比原本的想象还要不堪的多。
秦昊的外公在他刚过十岁生日不久便生病过世，而他的母亲姜云纹只是个普通的教师，并没有经营古玩拍卖行的能力，早在几年前，整间拍卖行便几乎完全由秦方丞来打理，虽然在老人家去世后公司的拥有者是姜云纹，但所有的执行权都在秦方丞手里。
事情的变故发生在秦昊十五岁那年，一直看起来很爱妻子的秦方丞突然提出离婚，而直到这时候姜云纹才发现他们几乎所有的财产，包括公司，都在几年之间被无声无息的转移到了另外一间公司名下，整个过程完全合法，从手续上挑不出任何毛病，姜云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她最信任的丈夫竟然会如此对待她，最后只给她留下极少的财产和一段充满了谎言的破碎感情。
对于姜云纹的质问，秦方丞从头至尾都不做任何回答，离婚官司一打就是将近一年时间，原本已经变得开朗外向的秦昊也在这场无望的拉锯战中变得沉默了许多，对于父亲他从来都没有特别的感情，那是直觉上的排斥，但是对于母亲，他对她的感情早已经变得像正常孩子对母亲一样，甚至更加亲厚，看着姜云纹成日以泪洗面，他对秦方丞的厌恶和憎恨与日俱增。
这时候卫扬已经上了大学，但却几乎天天逃课在家里陪着秦昊，官司终于也快进入了尾声，之前秦方丞进行财产转移的那家公司一直是由代理律师出面上庭，但最终在法庭的要求下，其实际拥有者终于同意亲自在庭上阐述情况。这是姜云纹最后的挣扎，也代表着一切接近尘埃落定。
秦昊依然没有去法庭，他既不想看到自己那骗子父亲伪善的模样，也不想看见母亲在庭上的绝望和悲伤，他情愿坐在家里等待最后的结果。
“听说今天你老爸财产转移的真正受益人就会出庭了，”卫扬坐到秦昊身边，将手中刚倒好的水递给他，“你就不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人？”
“没兴趣，”秦昊摇了摇头，默默地喝了口水，似乎也没有并且什么想要说话的欲望。
“其实我知道那人是谁，”卫扬突然笑了起来，然后他看着一脸讶色的秦昊，朝上方指了指，眨眨眼睛轻松的把话说了下去，“是我妈，卫曦。”
“你说什么？”秦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着卫扬，一瞬间竟觉得这张熟悉的面孔变得有些陌生起来，“这是个无聊的玩笑吗？”
“我说，你爸其实把财产都转移给我妈了，”卫扬依然还是一副笑模样，在他脸上看不出半点的迟疑和内疚，“他们俩早就有一腿了，要不我也不能比你大三岁是不是，但是后来呢你爸发现你妈喜欢他，回去跟我妈一商量，觉得这是个发财的好机会，所以他就跟你妈好上了。其实我也挺佩服他们俩的，就为了这么点钱，还得偷偷摸摸十几年，我妈一个人带着我，你爸就跟个完全不爱的女人结婚，生个儿子也不怎么喜欢，不过这也算是苦尽甘来了，不声不响的就把整个公司都给弄到了手。”
“所以你早就知道？”秦昊觉得自己这时候似乎应该暴怒，但他所有的火气似乎都被堵在了心里，想发却发不出来，自己都说不好心里究竟是气愤还是伤心，这一会儿背上已经被冷汗沁湿，双手都在颤抖，可他却依然低声而平静的说着话，“像你那亲爹亲妈一样，为了这么点钱，欺骗一个人这么多年的感情，不愧是一家人。”
“我跟他们可不一样，你了解我的，我对钱没什么兴趣，我的人生追求的是戏剧化，是惊喜，是创造，是控制。其实我和我妈搬到你们家楼上挺大胆的，可我还是说服了他们同意这么做，因为我就是想看看你，我的亲弟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卫扬的声音轻快的简直像在跳跃，他的心情看起来好极了，“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很喜欢你，想跟你做最好的朋友，然后看看像你这样人生顺利的人，突然失去一切，被抛弃，被背叛，会变成什么样子，这才是我最大的乐趣。”
“可惜啊，你这儿还有个叶尧，”卫扬笑着在秦昊心口点了点，仿佛完全没有看到秦昊已经被怒火烧红的双眼，还有其中闪动着的点点水光，“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这次就能让你的世界崩塌的再也建不起来，现在么，看来顶多塌一半吧。”
“好，现在你应该满意了吧，”秦昊低下头不想再看卫扬，每一个字都仿佛重达千钧，费尽全身力气才能从牙缝中挤出来，他觉得自己下一刻似乎就要连坐直身体都没有办法，而此时此刻，他最不想让卫扬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崩溃和眼泪，“所以你可以离开了吗，去跟你的亲爹亲妈好好庆祝你们的胜利。”
“不着急，他们的胜利我也没兴趣一起去庆祝，”卫扬却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盯着秦昊的双眼中闪动着玩味的光芒，嘴角边的笑意也变得有些古怪，“小昊，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也很喜欢你，可是咱们互相喜欢了两三年，竟然从来没亲过，抱过，更别提……我还挺想上你的，要不趁着今天都做了吧，以后估计就没这机会了。”
“你疯了？”秦昊猛的抬起头，卫扬的混蛋程度似乎根本没有下限，看着他嘴边古怪的笑意，秦昊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身体的状况并不仅仅是愤怒导致，而是方才卫扬递给他的那杯水里下了药。
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上官俨只觉得自己每根手指都在抖动，他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意愿想要杀死一个人，虽然明知道这只是秦昊的记忆，他无法干涉，无法改变，但上官还是忍不住用枪指向了卫扬的脑袋，当这个男人抱住秦昊僵硬的身体，吻上他的双唇，甚至将手探入到秦昊的衣物之内轻轻抚摸时，一道又一道的白光连续不断的穿过他的身体。可却都是徒劳无功。上官俨仿佛感觉秦昊就正盯着自己，黯淡的双眸中闪动着的泪光，还有其中的绝望，悲伤，愤怒，每一种情绪都像恶魔一般在疯狂的啃噬着上官俨的内心，他觉得如果再这么看下去，甚至要比眼前的少年更快彻底崩溃。
……
面对着秦扬的挑衅和质问，叶尧却依然一脸平静的将双手插在裤兜里，不声不响的看着他。
“看来你最终还是选择了柳夏鸣的命，”秦扬嘲讽般的笑了两声，“不过没关系，我的宝贝弟弟脾气一直很好，他不会为了这点事怪你的。”
“你觉得你已经彻底赢了是吗？”叶尧也跟他一起笑了起来，“就像十年前一样，你总是能成最后的赢家。”
“不知道，我其实也没那么计较输赢，”秦扬一副完全无所谓的样子，“要是你们还能给我什么惊喜，我倒是挺乐意见到的。不过算算时间，他们应该都看到当年的事了吧，而那之后的事我也挺有兴趣，这十年里，我亲爱的小弟身上又发生了些什么。”
……
看着年少时的自己被卫扬按在沙发上，秦昊却是一脸的平静，往事似乎已经不再能对他造成任何影响，而他的目光则有意无意的瞟向门口，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就在他的注视下，大门被猛的推开，还是少年的叶尧从外面冲了进来，一把将卫扬拽起来，拳头狠狠的砸在了他的脸上。这一拳几乎用尽了叶尧所有的力气，卫扬整个人都被打的跌了出去，血渍从嘴角流出，但他脸上依然挂着流氓般的笑意，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你回来的比我想象中早一点，这会儿应该顶多刚刚开庭吧，”卫扬站直身体，右手拇指轻轻擦了下血渍。
“证人记录会提前交到法庭手上，我想办法提前看到了，”叶尧漂亮的猫儿眼里闪动着怒火，整个人如同一只年轻的猎豹，随时准备扑杀对手。
“哦，这我倒是忽略了，毕竟是叶家的少爷，”卫扬笑着点点头，右手指向叶尧的身后，“那就这样吧，我先走了。尧少，好好照顾小昊，安慰安慰他。”
看着卫扬离去的背影，叶尧咬了咬牙，真要动手的话他和卫扬基本不相上下，到时候引来四邻关注，对秦昊的伤害更深。因此也只好目送卫扬悠悠然走了出去，万幸的是他赶来的还算及时，秦昊并未受到什么实质上的侵犯，让他也是稍微舒了口气，而秦昊，他此刻只希望今生再也不要见到卫扬这张面孔。
当这一段记忆终于结束，四周的场景再次模糊，无数的记忆碎片刚刚涌起便突然卡在半空，巨大的精神力从现世涌入，将整个幻境撞得摇摇欲坠，秦昊就站在这道灵力漩涡的中心，身前漂浮着一面古镜，闪动着青色光芒，努力击破着现世与梦境的藩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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