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

　　“你别跑。”余枞西说。
　　廖忱敷衍地嗯嗯两声，此刻注意力全放自己的面子上。
　　“为什么不收东西？”余枞西松开他。
　　“不想。”

　　话毕，廖忱向前走了两步又立马被余枞西抓住。
　　他无奈地转头剜了余枞西一眼。

　　“你别给我买东买西的，没这个义务。”廖忱说。
　　余枞西直勾勾观察着他通红的脸色，“你还在生气。”
　　“生什么气？”廖忱不解道。
　　“上次亲你。”余枞西慢吞吞地将他扯过去，目光敏感地一扫，话锋一转，“你在房间里干嘛呢？”
　　廖忱霎时间语塞，“没生气。”

　　余枞西突然不吭声了，正当廖忱疑惑时一只手穿过他的手臂安抚了叫嚣的小鸟。
　　廖忱瞬间被嗡嗡作响的叽叽喳喳拉去了注意力。

　　“链儿都没拉紧。”余枞西靠近，掀起眼皮盯了廖忱一眼，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腰朝前走，“解决完这事儿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谈谈。”

　　廖忱心脏狂跳着，三两下被身后的人压去了床上。
　　他顺势将脸埋进被窝里，一股旺火直冲天灵盖，廖忱脑袋里只能感觉到余枞西烫热的气息。

　　“操/你大爷...”廖忱咬牙切齿地骂了声，全被埋在了被窝里。
　　余枞西低眼盯着他，“你故意躲着我？”

　　廖忱不说话，对于此刻的情况死的心都有了。

　　余枞西用力地抓了下手中的腰，“问你话。”
　　廖忱烦躁地皱起了两条眉头，“是，我故意躲着你，然后呢？你要干嘛？”
　　“为什么？”余枞西问。
　　廖忱心脏几乎跳出来，手胡乱地摸索到了余枞西的手背上，“不用，我自己就行...”
　　“为什么？”余枞西再次反问，一身的张扬恣意更加得寸进尺。

　　廖忱感觉胸腔有股闷闷的热气在打圈，吐不出去，压住了他的脑神经，让一切都很恍惚不真实。

　　“我草我他妈尴尬啊。”廖忱有些崩溃地说。
　　闻言，余枞西愣了一下，“尴尬什么？”
　　“就是...”廖忱难以启齿，他转头看向余枞西，猛地发现他那张脸也没好到哪去，同样红得没边儿，“你也烧了？”

　　余枞西喉结滚了两下，跟一乖宝宝似地看着廖忱。
　　他脑袋有些发晕，偏着脸费力地在余枞西的嘴唇上吻了一下。

　　见状，他一愣，连带着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廖忱紧张地盯着他，脑袋是空的，摸不透自己无厘头的行为，有一刻连呼吸都忘了。

　　余枞西舔了舔唇瓣，疯狂地压了回去。
　　廖忱没料到他这疯狗行为，在他的印象里，余枞西一直是个挺压抑的人，学习一流好，爸妈老师眼中的好孩子，做事很有分寸，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张大着嘴，用力地吮着他的嘴皮，恨不得将他嚼碎了吞进肚子里。

　　廖忱呼吸急促，手按在余枞西愈发躁动的手背上，有点儿受不住这个吻。
　　两人的舌头自然地交缠在了一块儿，在热气的裹挟中交战。

　　余枞西舌尖蹭过那颗小虎牙，吐露着难捱的思念。
　　周边的空气因为相吸的灵魂暧昧起来，全身的毛孔也跟着喷张热气。

　　廖忱感觉魂魄快要蹿出去了，他偏过脑袋，余枞西的吻胡乱地落在了他的脸上。

　　温柔和寂静交织……
　　看破人世间后廖忱重新将熟透的脸埋进了被窝里，无力地松开了余枞西的手。

　　他抓揉着纸团低眼去观察没有动静的人，另一只手捏了捏他的后颈，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廖忱？”

　　“你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行不行？”他崩溃地说，声音沙哑，被压在被窝里闷闷的，听上去委屈极了。

　　闻言，余枞西愣了愣，靠近捏了捏他烫红的耳尖，“怎么了？”
　　廖忱抬起脸，有些慌乱地躲开了他的触碰，“你别碰我...”
　　余枞西瞥见他眼眶里的泪水时愣了愣，手无足措地哑口了几秒，“你哭了？”
　　“我...冷静一下。”廖忱翻了个身，一屁股坐去了地板上，背靠着床尾失落地说。
　　“我们好好聊聊行不行？”余枞西坐去他一旁，心疼地去替他抹眼泪，“嗯？”
　　廖忱烦躁地别开脸，“你别和我说话，我现在不想和你聊。”
　　“你也喜欢我对吧？”余枞西看着他留的那一个后脑勺问。
　　廖忱低头拉好裤链，两条眉头紧皱着，“从前的事。”
　　“那你刚刚亲我干嘛？”余枞西紧问。

　　廖忱舌尖顶了顶腮，嘴里仿佛还残留着两人刚才接吻时的触感。
　　他沉默着，没有做回答。

　　“都多大人了？你别扭个什么劲儿啊？”余枞西撞了撞他的肩。

　　廖忱随着力朝旁边轻晃了一下，他抿直了唇，依旧没有回答。

　　“你闷着也没法。”余枞西注视着他，“你和我接吻了，男的，叫余枞西。”

　　闻言，廖忱皱着眉头瞪向他，眼眶猩红，活像一只发狠的野兽。

　　“你瞪什么瞪？”余枞西提了提下巴，拿两只鼻孔睨着他，“接受不了？”
　　“接受不了你。”廖忱一字一顿地说。
　　余枞西愣了一下，“为什么？”

　　廖忱挪开视线，又不说话了。
　　余枞西抓着手上的纸团在他面前晃了一下。

　　廖忱骂了声，拍开了他的手，“你有病是吧？这么喜欢替人打炮？”

　　余枞西没说话，开朗地乐了起来。
　　他笑了一会儿，缓缓停了下来，整个卧室里只剩下安静。

　　余枞西一只手按住了廖忱放在地上的手，“可能是我会意淫着你打飞机的时候。”他平淡地说，“意识到自己喜欢你的时候。”

　　廖忱大脑一下就炸了，好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儿来。

　　“回到立城一周后。”余枞西详细。

　　廖忱垂着长睫，乌黑在空中翕动了几下。
　　他觉得还挺奇妙，他对着对面阳台把余枞西骂个狗血淋头的时候他居然在想着他干一些变态的破事儿。

　　“我没有和任何人谈过，也不是什么变化大，我只是早就喜欢上了一个人，但我后知后觉，我也不敢承认。”

　　“但是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余枞西顿了顿，翻过廖忱的手扣住了他的五指，“廖忱，我很怂，怂到爆了。”
　　他眨眨眼，“我有一个害怕的人，我不敢反抗他，他从出生就压着我，我得用他的钱，我需要他养着，我怕我一不听话就被丢了。”

　　廖忱心尖儿动了动，偏头看了过去。
　　余枞西低垂着眼帘，视线掉在地板上，语气很平静。

　　“他打我，也训我，拿皮带，拿绳子，做错事了他也会把我锁在小房间里，没有人，没有光，也没有食物，只有我一个人，分不清白天黑夜。”
　　余枞西说，“看情况，有时候他心情好了就关一天，心情不好的话可能两到三天。”

　　“我记得你问过我为什么对法律了解这么多。”余枞西轻轻笑了一下，轻松地说道，“我想这种时候有用，把坏人送进监狱。”

　　廖忱眉间的弧度又拧紧了起来，听着这番无波无澜心却越发揪得疼。

　　“但还好。”余枞西停住了，这次静了半分钟才再开口，“他前段时间车祸去世了。”

　　廖忱张了张嘴，想说点儿什么安慰的话，但转念一想，他觉得余枞西似乎不太需要。

　　“我要是当时留下来...”余枞西毫无预兆地对上了廖忱的双眼，“你应该就不会恨我了吧？”

　　闻言，被轻而易举看穿心思的廖忱身体僵了一下。

　　余枞西抓了下他的脑袋，“我不知道我走了后你受了多少委屈，我也不敢去想，但以后不会了，我说出来了，我想抓住你，我不想再错过你了廖忱。”
　　他躲闪开了那双真诚的眼神。
　　“你要哭就哭痛快点儿，可以怨，把所有委屈都说出来，我听着，也愿意听。”余枞西说，“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对不起，让你再次被抛弃了。”

　　听着，廖忱有点儿受不住了，鼻头再次浮起一股酸劲儿。
　　他扭开脑袋，咳了几声清了清沙哑的嗓子。

　　“余枞西，我们错过了很久。”廖忱憋出这几个字来。

　　话毕，两人静着，整个卧室里再也听不见其它的声音。
　　...

　　“但是我现在还算开心，因为你也喜欢我。”半晌，余枞西说。
　　“在过去的两年里，我每天都在想，我为什么会喜欢你，我为什么是个死同性恋。”廖忱一字一顿地说。

　　余枞西抿直了唇，突然丢不出一个字来。

　　“我就困在自己的阴郁里，我恶心自己，唾弃自己。”廖忱舔了舔唇，咸的，“我没有资格去怪你什么，我凭什么怪你啊？”
　　他吸吸鼻子，“你余枞西只是我忙碌生活里的一个过路人而已，我们只是单纯的好兄弟，我找不到你什么错，你可以走，你最后也必须走，你爱干什么能干什么都和我没有关系，我没有资格去责怪你什么...”
　　廖忱眨眨眼，泪水大颗地砸去了地板上，他低着声说，“那样就太无理取闹了。”

　　“现在你希望我对你说些什么？”廖忱顿一下，压了压心中的苦涩，“你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你喜欢我？”
　　“...”
　　“然后呢？”廖忱吐出口气，“然后我再次被丢弃。”
　　“然后我和你说我对着空荡荡的阳台抱怨不公，我哭着，喊着，骂着，但你听不见，也回不来。”

　　“余枞西，那种时候我们都没有选择，我人生里踩下的每一步都不是选择，我每天打工为三餐奔波谁有给过我选择吗？我出生在那种家庭里有给我选择吗？我现在坐在这儿有选择吗？”
　　“我不是人上人，我没有关系，没有金钱，也靠不了谁，我向后看是空的，我向前看是茫茫一片白雾，我的每一步不能想太多也不能停留太久，我就是在下赌注，没人为我铺路，出事儿了也只能自己担着。”

　　“我现在就是...”廖忱抹了下眼泪，嘴里的话已经胡乱了起来，“你让我觉着我特别傻你知道吗？”
　　他吞了吞口水，“你余枞西他妈的居然喜欢我？”廖忱双手搓了搓脸，失望地低喃道，“我一个人蒙在鼓里难过了好久...”

　　廖忱的身体轻轻颤抖着，垂着脑袋硬是没发出一声响。

　　余枞西心疼地搓了搓他的背，“知道了，说出来就好了。”
　　“我就是...”廖忱艰难地说，“需要一点儿时间冷静一下。”
　　余枞西嗯了声，在他的背上拍了两下站起了身来，“你休息吧，我一直在。”

　　听见耳边的关门声，廖忱朝着紧闭的木门瞥了眼，自个儿坐在地上好一会儿才拖着疲惫的身子骨钻进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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