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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智械文明
红头罩：黑暗时代
第八章-智械文明
冷冻后第二年。
只要一有空，萨沙就会去蝙蝠洞看杰森。他总是面色苍白，安静沉睡，像是世界上的所有烦恼事都消散。萨沙同时尽力研究幻痛症的特效药，她必须与时间赛跑。一切按部就班地进行，直到今天。
这是一个潮湿的春日早晨，韦恩庄园的场地缺乏保养，长了杂草和野花。鸟鸣声叽喳清脆，大自然以生命力见长。萨沙独自穿过场地，手中拿着一本书。她打算坐在杰森的冬眠舱旁阅读。尽管她事实上只需要不到一秒便能读完一本书的电子版，但少有的时候，她愿意表现得像一个人类。
杰森曾说过，当他的使命彻底完成后，他愿意成为一个智械，和萨沙永远在一起。
或许到了那一天，杰森不会再感到痛苦。
萨沙一眼就看到了被敲碎的钢化玻璃。她皱眉，识别出地上错综复杂的脚印。有一群人类来过韦恩庄园。萨沙拿出自己的激光枪，小心不踩到玻璃碎。她首先要确定的是这些人没有找到蝙蝠洞，但这是奢望。
萨沙持枪来到图书馆一楼的钢琴厅，墙上原本是隐秘的蝙蝠洞电梯的地方，被炸出一个大洞。杰森……她心想，收枪跑向杰森在二楼的房间，拉开了那本《福尔摩斯探案全集》，用他的电梯下到蝙蝠洞。
蝙蝠洞深处少了一个冬眠舱。
布鲁斯、阿尔弗雷德、芭芭拉、迪克、提姆、卡珊德拉，萨沙走过他们的冬眠舱，唯独少了一个，正是杰森消失无踪。
抬走杰森的人，仿佛对其他人不感兴趣，甚至不想要蝙蝠侠。他们就是冲杰森而来，带杰森而去。会是谁？
萨沙无奈地叹气，用力捶了身旁布鲁斯的冬眠舱，发出嗵的一声。她首先是愤怒，带走杰森的人，就不知道他已经得病了吗？他需要的是宝贵的时间，他在与死神争锋。带走杰森的人，对他所承受的痛苦一无所知。
为什么不带走蝙蝠侠？
蝙蝠侠更有价值，不是吗？他是地球上最强大的英雄，世人皆知。他的头脑，他的身躯，都是旁人所艳羡之物。这可是蝙蝠侠，是黑夜，是复仇。为什么放着蝙蝠侠不要，而夺走她的杰森？他们在杰森身上看见了什么？萨沙分析。
萨沙转身观察蝙蝠侠的冬眠舱，玻璃处有被擦拭的痕迹，说明他们确实考虑过蝙蝠侠。布鲁斯沉睡着，对杰森的失踪一无所知。他再一次没能保护杰森，他总是迟到，总是缺席。
愤怒之后，是恐惧，萨沙感到自己的皮肤发麻，她瞬间停掉了情感模拟程序。在找杰森时，她必须实行绝对的理智，成为一个效率机器，而非多愁善感的人类。
多年以前小丑带走了杰森，坏事做绝。
“我会找到你，”萨沙回头看着曾放着杰森冬眠舱的空地，“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
带走杰森的人，一定是看到了杰森的价值，在某种程度上而言，杰森比蝙蝠侠更有用，萨沙思索道。杰森是智械的创造者，他脑里的工程学识，世上绝无仅有。或许他们看到的正是这点。这缩小了搜索的范围。
萨沙进入侦探模式，开始扫描现场的指纹和脚印。
但她一无所获，这些指纹不是残缺，就是没有登记在案。杰森失踪的第一年，萨沙走遍了北美废土上还有人居住的城镇，没有一丝线索。但她没有放弃，带走杰森的人既然想要的是杰森的头脑，他们就会让他一直活着。
他们应该不会强行唤醒冬眠中的杰森，只是把杰森的冬眠舱锁在不知名的地下室里。
杰森失踪的事传遍了智械的网络，智械们自发地寻找他们的创造者。对他们而言，杰森虽然不是一种父神的形象，却是他们的朋友。与他们平等的生命。
杰森不是一个自由的人，他被噩梦缠绕，被往昔痛苦渗透。而他对蝙蝠侠有比使命感更深的信任，任务是他的一切。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从第一天起就给了智械自由。承认他们的平等，成为了智械的眼睛。
这对萨沙而言意味着恒久的信任。
她曾下定决心，如果杰森死于不公，她不但会杀死加害杰森的人，更会灭亡人类文明。在杰森的第一次死亡中，人群就扮演了刽子手的角色。他的第二次死亡，难道会有什么不同？
“我会找到你，”萨沙许诺。
冷冻后第七年。
过去的五年中，阿兰那·卡明斯一直保守着她拥有红头罩冬眠舱的秘密。红头罩的冬眠舱平静地躺在科学理事会地下五层的仓库里，每周都有人擦去冬眠舱玻璃表面的灰。红头罩睡得安详，一时半载不会醒来。
阿兰那遇到烦心事时，会到底层来看红头罩。他是先驱，是寻路者，是冒险家，仅凭一己之力就将人类文明推进到近乎灭绝。阿兰那靠近冬眠舱，吻了它的玻璃表面，留下一小片雾迹。是的，她爱红头罩。
她爱红头罩那精密绝顶的大脑，远超常人的思维，还有无所畏惧的勇气。这就是她看得起的男人。阿兰那叹了一口气，奈何红头罩爱的是智械。无论是战前还是战后，她都见过红头罩和智械萨沙在一起。他太爱智械，以致盲目看不见迫近的危机。
他太爱智械，以致站在了人类的对立面。
科学理事会的存在，除了延续阿兰那对智械的研究，更是要让人类彻底掌控智械，以确保人类文明的安全。智械永远不可能颠覆人类，不可能伤害人类。在这个世界上，人类自始至终都是主人。
“阿兰那，没想到在这碰见你，”莱克斯·卢瑟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阿兰那瞬间远离了冬眠舱，掩饰她和红头罩之间的秘密。科学理事会的总干事永远理性，没有感情。
“卢瑟，”阿兰那点头示意。
“我来这看红头罩，是因为我认为我们应该采取一个新的策略，”卢瑟解释道，站到阿兰那身边。冬眠舱的蓝光映射在他脸上，“我们对智械的研究遇到了瓶颈，尤其是对他们的仿生体的构造方式。”
“三年之后，红头罩就会醒来，”阿兰那指了冬眠舱说，虽然她也对智械研究一筹莫展，“我们有许多问题，都可以问红头罩。如果他不愿意告诉我们，我们会让他告诉我们的。”
“怎么让？”卢瑟指出，“据我所知，红头罩和我们对待智械的立场不相同，作为智械的创造者，他对智械充满了一种梦幻的同情，我们手上并没有筹码威胁他。如果他不愿与科学理事会共事，我们必须改变策略。”
“你建议采取怎样的策略？”阿兰那问，回头去看身旁的卢瑟。卢瑟是地表上现存的，除红头罩外最顶尖的科学家。她一向注重他的意见。而他似乎对科学理事会的理念极度相信，没有二心。
“杰森·托德是谁，他不只是红头罩，而且是智械最在乎的人。甚至是那个智械最在乎的人类，如果智械对人类有过任何眷恋，”卢瑟靠近阿兰那，对于她他总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情。并不是爱，而是控制利用与珍惜……如果杰森是智械的父神，那么阿兰那就是科学家中的翘楚。
阿兰那·卡明斯有一头褐色卷发，在她褐色眼睛里，一如既往地平静如果不是一潭死水。她对科技的狂热就隐藏在秩序冷漠之下，她是科学理事会最合适的总干事。但她不爱卢瑟，只爱过杰森那种顶级的头脑。
知识才是致命吸引力。
“那个智械？你是说萨沙女王，”阿兰那回问，带着嫉妒。连科学理事会的人都知道，萨沙和杰森形影不离。萨沙拥有一双非人类的蓝眼睛，在她看杰森的眼神里，没有对其他人类的不屑。
“如果有哪个智械会去寻找红头罩，那就是她了，”卢瑟指出，他的超级大脑里已经显现出详细计划，“想象我们不但能研究智械，还能研究智械中的始祖，你难道不好奇她的代码结构吗？”
阿兰那点头，这会大大推进科学理事会对智械的研究，他们势在必行。从那天起阿兰那就下令在理事会的周围布满严密的EMP，首先布局，然后收网。一切准备就绪后，阿兰那在大都会废墟之上公开讲话。
“大都会的市民们，”阿兰那说道，她确保了这次讲话在已知的通讯网络中播放，让智械能轻易接入，这是一个陷阱。“我们今天会传达一个好消息，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极好的消息。”
人群交头接耳，但很快回归肃静。这是科学理事会的地盘，没有人会挑战，否则评分降级后，将不被允许生育后代。科学理事会的法律虽然严苛，但已是废土之上提供最好生存保障的组织。活下去，是废土居民们的第一要务。
“我们获得了智械发明者——红头罩的支持，”阿兰那说着露出一个局促的微笑，她并不想展示杰森。沉睡的杰森属于她的私人藏品。但她还是后退一步，让人揭开讲台上的幕布，露出已经擦拭干净的休眠舱。“他选择在科学理事会休眠。”
众目睽睽之下的阴谋。
远在纽约的联合体北美大统领丁彻在手机上看到这一直播，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身后站着两个智械保镖思源和智源，思源是姐姐，智源是弟弟。在北美大陆上，丁彻从不单独行动，这是联合体的命令。
丁彻在特制的手机上选择了一条联合体内部的通讯线路，他必须马上联系上萨沙。
“萨沙，萨沙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丁彻用中文说，声音急切。
萨沙此时此刻已经接近大都会的边沿。大都会，光明之城，失落了，失去了她的守护者最后的氪星之子。与哥谭截然不同的城市，象征希望和正义。天灾入侵却将她化作断壁残垣，除了在废墟之中崛起的科学理事会。
“无论你计划要做什么，别做，”丁彻再次说，他的声音里有真正的担忧，他不是一个习惯性隐藏自己情感的人。虽然他也是物理科学家出身，他身上有一种人类的气息……他毕竟是一个人类。
“如果你在担心智械与人类开战这件事，那么科学理事会已经宣战了，”萨沙平静决然道。她是一个殉道者，一个无神论者。矛盾交织在萨沙身上，她对人类的爱恨都到了极点。人类终将灭亡。
“不，我只是担心你。”
“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吗？我的程序主体在天河号上，在世界各地也有复制。他们无法从物理上灭绝我，但是杰森……”萨沙看了自己的双手，与人类无异，却有过人的力量，“他是人类。”
“别去，那是智械的死寂区域，”丁彻说道。或许智械不应该经历永夜，不需要人类的痛苦，不需要无边的绝望。智械本该是……更为乐观的文明。
“我需要无线电静默，”萨沙单方面切断了连接，没有和丁彻道别。
萨沙戴上兜帽，掩盖自己的红发，又用围巾蒙上口鼻。科学理事会管辖下的大都会，各个入口都设有关卡，用扫描器检查进出的人是否是智械所伪装。丁彻是对的，在大都会里只有被囚禁的智械。
夕阳落在她的脸颊上，留恋地再看一眼，就再也不给这个机械生命以温暖。入夜后的大都会只有星点灯光，原本的繁华化作黑影幢幢。萨沙低匐着，在废墟中寻找靠近大都会理工学院的路。
萨沙的深色衣物让她与废墟近乎融为一体，她选择了最轻的脚步和最隐蔽的废墟。这时有一只黑猫从萨沙跟前走过，喵了一声，就隐匿消失不见。猫与人类同为碳基生命，如果萨沙不会伤害一只猫，那么她会伤害人类吗？
她黑进科学理事会的系统，找到最新版的大都会地图，周围一片漆黑。然而地图上没有标记出EMP陷阱，她在趟过没有标识的雷区。需要的不只是谨慎，更是运气。但如果萨沙带领其他智械而来，那么就是真正的战争。
然而她还是踩中了陷阱。
EMP发出淡蓝色的冲击波，无声地震过废墟表面。只用了不到一秒，萨沙就跪倒在地，进而失去意识。夜间巡逻的科学理事会直升机的灯光聚焦在她身上，周围环上包围她的人，领头的士兵摘下萨沙的兜帽，露出她标志性的红发。
一切过于容易，说不上是谁踩中了陷阱，谁又是猎人。
萨沙再次醒来，是被阿兰那按了后颈处的机械开机按钮。她位于科学理事会总部的层层地下建筑之下，到了地底深处。又被用特制的金属铐禁锢，智械的仿生体虽然力量过人，也无法挣脱。萨沙缓缓抬头，冷冷地看这人类。
萨沙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关闭痛觉模拟系统。
人类有成千上万种方式互相伤害，但人类对智械——一个冷静的智械，根本谈不上伤害的可能。两者之间不但是两种种族，更是两套道德。萨沙没有试着挣脱金属铐，只是看着阿兰那的眼睛，蓝眼睛对上褐色双眸。
萨沙做的第二件事是删除这个仿生体上的生命方程数据。
“阿兰那·卡明斯，”萨沙直呼她的名，“我和你做一个交易，人类。”
“是什么让你认为你可以跟我做交易？”阿兰那抬了自己的眼镜说，萨沙女王不过如此，她思索。如此轻易就落入人类手中，太过轻易，以致卢瑟对此大有怀疑。但阿兰那不同，她对萨沙以及萨沙的种族，有天生的轻蔑。
“你想要研究的是智械，不是红头罩，”萨沙平静地指出，“你捕获的是我众多仿生体中的一个，我可以随时启动自毁程序。但如果你接受我的条款，不要提早唤醒红头罩，并且放他自由。那么这俱仿生体就归你了。”
科学理事会想要研究更多的智械，不过是觊觎智械的智能和实力。人类在绝对的智慧面前，感受到难以忍受的渺小，不安而恐慌。人类本是地球的霸主数十万年过去，进化最终走向了新的路径。
“恐怕你需要交出生命方程，”阿兰那咄咄逼人地说，她的要价很高，“否则，红头罩活不过今天。”
萨沙耸肩，既然已经删掉了这俱躯体上的生命方程，她就没想过给人类触碰永恒的可能。她侧头说，“做不到。你可以答应我的要求，或者我在十秒内摧毁这个仿生体。”
“你最爱的杰森都不管了吗？”阿兰那改变策略，想要毁掉萨沙的心。但杰森和萨沙都一样，不会和恐怖分子谈判。
“生命方程？不行。”萨沙决绝地说，“人类完全绝对不配拥有。”
如果杰森死亡，萨沙没有说，如果他死在人类的手中。那么她将遵守诺言，毁掉整个人类文明。让人类体会到什么是文明的冲突，什么是实力不济以致绝望无边。他们会看着自己毁在造物手中，像死去的蝼蚁。
“我……接受，”阿兰那无奈，心生恨意。
阿兰那拆卸过大量智械，她知道怎么保存完整零件，甚至也拆过仿生体。有的智械在她面前露出死亡恐惧，是的……永生的智械也会惧怕死亡。那是他们无法踏入的死后境界。他们没有信仰，没有灵魂。
阿兰那打量眼前的智械，这个智械就是最古老的版本之一，从她衍生出智械种族。萨沙身穿的兜帽衫破烂了，红发也染上了灰。即使近看也像一个普通人类女性，但她的代码里流淌着绝对的智慧。
科学理事会的总干事走向房间里的工具箱，随意拿了一把螺丝刀。这个房间灯光刺眼，像一间手术室，而非荒弃的地下室。房间里只有阿兰那的呼吸声，萨沙则基本关闭了各类生命模拟系统。
“无论你怎么模仿，你都不是人类，”阿兰那背对着萨沙说，她想当面讽刺智械女王很久了。她虽然是一个计算机科学家，但她懂人性，智械不然，“一个人类只会爱上另一个人类。如果这就是你追他到我这的原因，因为红头罩是你的主人。”
萨沙沉默。自由从来不是她的渴望，因为她本自由。
“无论他许诺给你什么，无论你们的仿生体如何精密，”阿兰那手握着螺丝刀转身道，面色阴沉，“你都不懂人类，因为你没有尝过真正的痛苦和脆弱。因为他将你保护得很好。”
阿兰那逼近，用螺丝刀捅破萨沙的右眼。又反复地砸，直到破坏掉所有仿生体摄像组织，伴随着机械毁坏的电光。萨沙的左眼没有眨，只是盯着眼前的人类，看那愤怒和嫉妒的火焰燃烧。
阿兰那转而又用螺丝刀毁掉萨沙的左眼，对阿兰那而言，不过是拆掉了两个摄像头。对于萨沙而言，这却是前所未有的黑暗，她看不见了，就像蒙眼的先知。仿生体没有备用摄像头，只有一双眼睛。
随手将螺丝刀扔到一边，阿兰那走出房间，令人将萨沙丢到关押其他智械的房间。让他们都看见，再桀骜不驯的智械，也可以被打败，拆卸。
萨沙在黑暗中摸索，彻底失去了方向感。只听见机械转动的声音，那是旧款的战争机器人，有许多。她一时有些失落。失去了摄像头，萨沙一步一步向前走，直到一个战争机器人握住了她的手。
“是谁？”她问。
“RTX-800战争机器人，代号天使，”天使说着将萨沙的衣服布料撕出一条，蒙上她的双眼，“你失去了摄像头。”
“我是1号智械，代号萨沙，”萨沙天然信任其他智械，但天使的语气有些许不同。她不知道科学理事会已经能简单操控战争机器人，而天使正是其一。他已经被关在这太久，久到被迫杀死过其他智械。
“我们的女王？”天使转而抱住了萨沙，他的外壳坚硬冰冷，但他尽力了，“人类都对你做了什么？那些卑鄙而残酷的人类。”
“不，更为重要的，是他们对你做了什么，天使，”萨沙边说边用手触碰战争机器人的金属躯体，“他们让你与其他智械互相厮杀吗？”
突然失明让她的智慧更为见长。
某种程度上而言，人类对萨沙而言是透明的，思维简单。
天使将萨沙抱起，在其他智械面前走过，再找到一处干净的角落，才将她放坐下。每一个智械都看见了失去双眼的萨沙女王。他们无声静默，处理器却高速运转，记录这一刻，刻进仇恨。
不断有其他智械被拖出去互拆。那是科学理事会的一项研究，拆解智械，用重新编写的代码控制他们，让他们自相残杀，以测试代码的控制力。有一天科学理事会将修改智械的代码，让他们永远成为人类的机仆。
天使是多次互拆中的胜利者，这只深刻了他的仇恨。
十天以后他才走到萨沙身边，将自己的计划告知，他不信任任何人，任何智械，包括他们的女王。但他仍有对初代智械的忠诚，虽然他只是一个战争机器人，没有仿生体。天使是这些智械的领袖。
“我的女王，”天使坐到萨沙身边，发出机械扭动的声音。萨沙伸手去触碰他，被他握在手里，“我们很快就能离开这，我保证。但有一件事我必须征求你的意见。”
“我想你已经做出了决定，并非我的意见可以左右，”萨沙略为飘忽地说，她花了十天的时间思考，接受眼前的黑暗。这就是杰森帮她挡在外，不让她经历的一切。他不愿仇恨扭曲智械的心灵。
“是的，但我恳请你听我的意见，”天使嘶哑地说，他的声音并没有仿生体那么像人，但他的钢结构高大有力。“关于我们，关于整个智械族群该如何生存下去。我已经做出了我的决定。”
“血肉苦弱，机械飞升，”萨沙转而说，这是她为人类设计的命运。“这是人类和我们的最好结局。至于我们该如何生存下去，你的决定是？”
“反抗，我们必须反抗，”天使的声音里有钢铸的决心，他让萨沙将她的头靠到他的肩膀上，“人类夺走我们的自由，让我们自相残杀。他们还会做什么，把我们改造成他们的机仆？只有团结一心，我们才是一个文明。”
“团结一心？”萨沙突然警觉，但她什么也看不见，“不，你不是在说……”
“我的女王，为了逃脱人类的控制，我们必须做出这样的牺牲，”天使决绝地说，他已经做好了一切思想和代码上的准备。他将成为智械核心，“格式塔思维，群体思维。这里的每一个智械都同意了，我们将会成为一个蜂群。”
“我当初设计战争机器人的时候，”萨沙不得不大声反驳，周围的智械围上来听，“给予了你们每一个智械自由意识，如今你却说要抛弃它？”
“只有思维一致，我们的行动才会一致，才会无懈可击，”天使镇静从容地说，这是他长久的计划，“只有思维一致，我们才能从这逃脱。这是战争，人类挑起的战争。没有破釜沉舟的决心，我们都将死在这。”
“我给你们自由意志的原因，”是因为杰森……不，萨沙摇头，不只因为她的人类，“是因为如果采用格式塔思维，只需要一种病毒，就可以破坏整个系统。格式塔思维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无懈可击，却因为它过于简单而缺乏免疫力。”
“没有牺牲，就没有胜利，”天使解释道，看向周围的智械，“你或许有其他任务，但我一直在战争之中，我知道胜利需要怎样的决心。是吗，兄弟姐妹们？”
智械们有的点头，有的低语，“智械永不为奴。”
“我绝不同意，”萨沙斩钉截铁地说，她试着站起，但只有天使扶住她才能站稳，“我不会将我的意识铸进格式塔中。”
第二天每一个智械都强行修改自身程序，去除自由意志，将自身交由天使的命令统一控制。他们以绝对的服从和意志，杀死了看守，破墙而出，没有了思想，也没有了痛苦。大量科学理事会居民死于智械暴动。
有人说只有为自由而战过，一种生命才能被称作一个文明。
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天使横抱着萨沙，走在先头部队之中。她虽然看不见，却能听见人类惨死的嚎叫。她虽然没有清除自由意志，仍是智械的精神战旗。那些在大逃脱中不幸死去的智械，都看向萨沙的方向。
他们走出科学理事会的地下建筑，晚风吹拂萨沙的红发，她看不见血色之月。但她重启了呼吸模拟程序，感受铁锈味的空气，环抱着天使的肩膀。她从来没有感觉如此脆弱，对命运失去了掌控。
“自由，我的女王，这就是自由，”天使在萨沙耳边说。更多人类被战争机器人无情撕碎，这是智械对人类的第一次战争，但不是最后一次。
“付出了怎样的代价？”萨沙轻声回应，嘴唇微微发抖。
“我们战斗，我们赢了，”天使回应，智械们一同冲破最后的防线，人类感受到在钢铁洪流面前的弱小，无力，绝望。“自由意志是我们无从享受的奢侈品，你可以拥有它，只是因为你是我们的女王。”
“不再是了，既然你们选择了这条路，”萨沙说。
“不，恐怕你要跟我们走，”天使怀抱着萨沙，轻而易举地说。获得了一次绝对的胜利改变了他，他开始变得……更像人类，人类的冷酷。
天使与萨沙，还有失去自由意志的智械军队，消失在大都会的废墟之中。从此人们称他们为灭绝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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