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机鬼的约定

　　顾奕整整一周也没再找过赵意，她的生活也回归平静，她期盼就这样就好了，至少还有幸见过他，但也别再见面了

　　周末赵意总会下班晚点

　　彼时已经看得见月亮，晚高峰早过了，也不用去挤，赵意上了公交就靠在窗边睡觉，窗户开了个小缝，有凉风钻进来

　　“小姐，到终点站了”

　　赵意睡沉了，直到司机叫她才下了车

　　到小区门口，保安大叔跟她打招呼：“丫头又加班了？”

　　赵意笑答：“嗯，周末人多，加了会儿”

　　“辛苦得紧，可得注意休息啊”

　　赵意：“谢谢您，我知道”

　　跟他寒暄两句才上了楼，说实话她今天真有点累，狠不得马上倒头睡觉，正按着密码，隐隐传来一股烟草味，淡淡的薄荷香，还有浓重的酒味

　　月光反射下，她看见门上落下一道阴影，就在她身后

　　跟踪狂？

　　她几乎立刻转身，心道可以活动筋骨了

　　拳头举起，却在离那人脸几厘处怔住，对方显然也懵了一下

　　“顾奕？你怎么在这儿？”

　　赵意没等到他的回答，他便像座山般压到她身上，她扛不住他，直接被惯性撞得抵到门上

　　顾奕的重量压在她身上，她气都喘不上来，“操！你给我起开！重死了！”

　　顾奕纹丝不动，只呓语：“不要”

　　“你耍酒疯跑我这儿来了！你…真他妈重”

　　跟个醉鬼说不清什么，她想了想也懒得骂了，尝试着把顾奕弄开一点，撇着眼输密码，把人弄进去搞得她满头大汗

　　顾奕被她扔在客厅沙发上，还有条腿搭在地上，他太‘长’，沙发容不下他，看起来被挤得有点难受动了动

　　赵意刚才的疲倦都被这一插曲赶跑了，她接了杯水喝，喝完就在顾奕身上一阵找

　　当然是翻手机

　　顾奕不自在乱动，翻身背对着她，嘴里呢喃，竟带着撒娇的意味：“别摸我”

　　赵意：“……”

　　顾奕娇娇道：“它难受”

　　她霎时下意识看了眼

　　操！顾奕穿的西装，他侧身，赵意的角度刚好能看见弧度

　　“变态！”

　　在西装外套里摸出手机，赵意咬牙恨恨看了眼顾奕，“下半身思考的家伙”

　　顾奕挠了挠脖子，嗫嚅：“弯弯喜欢”

　　“……”

　　赵意立刻把他扒拉着看，“你他妈给我装醉呢吧？！”

　　答复她的是寂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声，顾奕两颊绯红，身上酒味极重，也打消了她的猜测

　　翻到号码直接打过去

　　那边的男声道：“奕哥，有事儿您吩咐”

　　赵意耸耸鼻子，竟莫名不知说什么，默了两秒她才若无其事开口：“李旭东，是我”

　　李旭东惊道：“赵意！奕哥手机怎么在你那儿？你把我奕哥怎么了？！”，原本她以为他肯定听不出她的声音

　　赵意：“……”

　　他一个一米九几的男人能被怎么？

　　赵意抿唇，揉揉眉眼说道：“他在我这儿，喝多了，你来把他弄走”

　　“我艹！把我奕哥搞成这样，你他妈怎么能说得这么若无其事？”

　　赵意淡淡道：“难不成还想我负责？”，她话里高高挂起的漠不关心听了恼人

　　李旭东喊道：“你当然得负责！”

　　“你想我怎么负责？”赵意又故意说：“和他复合？”

　　李旭东：“……”

　　“所以来把他弄走”

　　李旭东咬咬牙，“地址”

　　赵意报了地址李旭东就恶狠狠道：“我他妈在A市，我怎么弄？你得负责我告诉赵意！奕哥这几天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公司公司不管，家，家也不回，他就去找你了！全是因为你！”

　　赵意：“我让他来了吗”

　　“操！你他妈再说一遍！你——”，谩骂戛然而止

　　挂了电话她直接将手机关机，随后一直坐在顾奕对面的餐桌，顾奕可能睡得不太舒服，翻来翻去，眉头还微蹙起，是不耐烦

　　赵意一直撑着下巴看他，他长得好看，从桀骜的少年长成青年的日子，她总也看不够，唯一的说得上不足的就是他总是冷冰冰的没有表情

　　所以赵意让他笑，他也真的做到了，他在笑，照着赵意要求的笑了好多年

　　因为他曾经问她，“你喜欢怎样的人？”

　　当时赵意没撒谎也没试图安慰，直言道：“温柔开朗，阳光洒脱，积极向上，最重要的，帅！”，这是她的择偶观，顾奕只符合一条

　　然后她又补充道：“你不这样也没关系”

　　她还是喜欢他

　　他是所有原则的例外，是她的少年郎

　　即便如此，顾奕还是朝着她喜欢的样子，踽踽独行，长大了好多年，等待了好多年

　　赵意眼睛酸涩，瘪瘪嘴，抹了把脸又接了杯水喝，还是冷水，她习惯了这样，没时间也没精力过得太仔细，所以可能也就是这样才导致了肠胃没一般人好

　　赵意去房间拿了被子给他盖上，沙发太窄，顾奕翻下身被子就滑到了地上，赵意只无奈又给他盖上

　　她看到他凸出的喉结滚动，面容俊丽，桃花眼闭着，内里常有的冷漠被遮挡住，竟显得几分乖巧温和，她忍不住伸手描摹了一下他喉结处

　　“汪！”

　　她被惊得缩回手，转头看狗窝，拉布拉多一脸警惕盯着沙发上的人，把不满挂在脸上，又连连叫了几声

　　赵意食指在唇边示意它噤声，佯怒道：“闭嘴！别乱叫！”

　　顾奕睡觉一直很浅，从前也是，稍微碰一下就醒了，赵意试探性拍了他脸一下，顾奕还是闭眼睡着

　　“呼……”她长处口气，“再叫明天没饭吃！”

　　被威胁的小家伙耷拉着脑袋，两只前爪捂着耳朵埋怨看着赵意，看起来委屈极，但它的‘做作’没换来赵意太多关注

　　顾奕抻了下腿，长腿直接搭到了隔壁的单人座上

　　赵意：“我服了你了，你吃激素了？长这么高”

　　她把被子捡起来给他掖好，掖得极仔细，唯恐他这么躺一晚感冒

　　“我好爱你”

　　赵意本要直起身离开就听见顾奕的呢喃，像在说梦话，声音委屈又诚恳，像个被丢弃的孩子，他抱着赵意的手，像在抱布娃娃，拉着她的手贴着脸颊蹭蹭，好像略微安心了，眉头都舒展开

　　赵意抽手费了好大功夫，手腕都被磨红了，顾奕确实铆足了劲抓着她，一旦放了就抓不到了，但他最后还是没抓牢

　　顾奕立刻抱紧被子一角，嘴里还在喃喃：“我很爱你，小孩儿……我很爱…很爱你……”

　　赵意颤了下，死死咬着唇，几步进了房间将声音隔绝在外

　　“啪嗒”

　　房门门锁又被扭开

　　只片刻，她又回到客厅把房间的小夜灯点亮，右耳戴着耳机听音乐，全程没看顾奕，像生怕听见什么

　　这夜，如她所料，她又失眠了，值得庆幸的是第二天只下午坐诊，上午还可以补补觉，翻来翻去睡不着，她甚至又想吃安眠药，想想要上班还是算了

　　按开储物间的门把，月光透过窗缝渗透进来，屋里不用开灯也看得清，里面大多是画，大部分裱上画框，部分就卷起来放在纸箱里

　　她打开柜子抽屉，方形的盒子，装着一盒的便签条，虽然有点点霉味，但还是保存得很好，连颜色淡的都不存在发黄

　　这个房间有她全部的青春回忆，酸涩，又甜蜜

　　她叹口气，注意到另一个小盒子，还是顾奕当年送给她的样子，镶钻的发夹，闪闪发光，和她不同

　　所以她从没戴过，但她一直小心翼翼放着，哪怕最窘迫时，穷得饭都吃不上也没卖了它

　　—

　　天光大亮时她渐渐入睡，再醒来是被阵香味弄醒的，淡淡的白粥香，她窝在被子里砸吧了下嘴又闷头继续睡

　　“起床了，弯弯”

　　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她，她几乎立刻就醒神了，想起了客厅那位还得处理

　　两人在餐桌相对无言

　　顾奕把面包三明治推到赵意面前，赵意看了忍住心头的反胃，喝起米粥

　　赵意没接顾奕也不尴尬，又拿起鸡蛋给她剥壳，眼底不见情绪，修长的手指动作着，看起来极养眼，要是一直这样就好了

　　赵意如是想，但还是打破了平静

　　“顾奕，回去吧，回A市去”

　　她说完后是一片死寂，只有蛋壳从蛋白上剥离的脆响

　　“都不是十六七的小孩儿了，公司你不管吗？我上了班也没……没精力，只想好好睡一觉”

　　顾奕听着，将蛋白放进她碗里，蛋黄自己一口吃了，靠着凳子凝视她

　　“不敢看我？”

　　赵意不与他对视，埋着头吃饭，这会儿拿出手机边吃边玩儿，闻言轻笑：“你是天仙？”

　　“那你怎么不看我”

　　顾奕直接将她的问句过滤成陈述句

　　赵意把勺子往碗里一丢，带笑又无奈，顾奕只面无表情看着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没皮没脸？”

　　顾奕：“你什么都不关心怎么会发现？”

　　赵意脸色僵住，一时无言，他……一直是这么想的？

　　顾奕起身理理外套，黑西装没有一丝褶皱，冷淡道：“你从小就是这样吧？所以你能轻轻松松从这段关系里脱离，把自己摘干净，开始新的感情是吗？你以前说自己是最可怕的人，以前不懂，现在倒清晰了，生性冷漠的人，从骨子里透出对人的麻木，确实最可怕，因为这类人没有心”

　　赵意嘴唇颤颤，不是这样的……谁都可以这么说她，她知道她走后所有人都是这么骂她的，但他不行，顾奕不能这么说她

　　她早就陷在他这泽汪洋里无法抽身了

　　门‘哐’的一声被关上，好像赵意藏了好久的秘密和美好全部轰然倒塌，即便那时一走了之，她也知道她从未失去过他，那现在呢？

　　这次是他走了……自己有等八年的勇气吗？

　　她知道她没有，她做不到守在原地等一个撒手离去的人，但顾奕却等了杳无音信的她，八年之久

　　八年零21天，是两千九百多个日日夜夜，她倾尽所有精力学习和工作，还有许多辗转难眠的夜晚，他在做什么？

　　他在想她，每天都是，春去秋来，日复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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