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之遂万物之宜

　　当晚，闰玦几乎一夜未眠，心被填的满满当当，只看着怀里的人，就觉得已得了世间最好的，真恨不能实化当下这份满足与喜悦，然后将它们藏到只有自己知晓的地方。
　　日头渐升，闰玦见怀中人皱了皱眉，睫毛又颤了颤，似要苏醒的模样。闰玦轻轻吻了吻她的眼睛，温柔道：“姐姐，醒来了罢。”
　　闰玦只觉得怀中人身子一僵，然后竟往被子里缩了缩。闰玦想笑，又不敢真笑出声来，念及昨晚，又问道：“姐姐，身子可有什么不适的？”
　　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竟是问道：“你如何还在？”
　　闰玦笑道：“昨晚我已吩咐铭哥今早帮我请假了。我今日就在家里陪姐姐如何？”
　　宝钗却猛的揪住闰玦的衣襟，又瞬间愣住，看看自己身上，竟也穿了同色的亵衣。
　　闰玦温柔地摩挲宝钗的背，安抚道：“我怕姐姐不舒服，昨晚已帮姐姐擦过身子了。只是我昨晚见着时，那里有些红肿，故而不知……”
　　宝钗哪里能听得这般直白的话，连忙捂住闰玦的嘴，羞恼道：“别说。”
　　闰玦笑弯了眼睛，点点头。
　　宝钗强做镇定道：“你且还是赶紧回部里去罢，如何能因着，因着……耽搁事？”
　　闰玦却摇了摇头，握住宝钗的手道：“再没有比姐姐更要紧的事了。且我已请了病假，若这会儿好好地回去，岂不让同僚们怀疑。”
　　宝钗虽心中十分感动受用，但仍忍不住道：“到底还应以公事为重。”
　　闰玦道：“姐姐放心，我心中有数。只是当下已过巳时，我们再不起，恐怕不能赶上陪岳母用午饭了。”
　　宝钗一惊，往窗外望去，虽不能定时辰，但已是大亮。于是忍不住抱怨道：“你如何不早叫我起来？”说罢便要坐起身来，谁知一动便觉得身下那处酸软刺疼，一时不能稳住，又落入闰玦的怀里。
　　闰玦有些担心道：“要不今日便不要出去了，我一会儿与岳母说你身子不适。”
　　宝钗气急败坏地捶打了下闰玦，道：“妈那里定知道的。”
　　闰玦哄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此乃人伦私事，岳母那里也定能体谅。姐姐莫要动气了。”
　　宝钗气地转过身，不再理闰玦。闰玦只能又再伏低做小哄了哄，烦的宝钗受不得了，道：“你且快走，莫扰我休息。”
　　闰玦只好先起身来，穿好衣服，又到外间传了玛瑙送来洗漱用物，收拾齐整后，再回里间，宝钗果真又睡去，闰玦不欲打扰，便悄声退出来，往书房去了。
　　彼时铭哥已帮闰玦告假回来，见着闰玦，满脸堆笑请安道：“爷万安，恭喜爷，贺喜爷，祝爷早得嫡子。”
　　闰玦绷不住也笑了笑，复又轻咳道：“别耍滑头，可告好假了？”
　　铭哥道：“已说好了，明尚书亲自批的，说明日恰逢休沐，让爷好生休息，切不能耽搁了后日的大朝会。”
　　闰玦点点头，又让铭哥将昨日邸报拿来看了。之后玛瑙来传午饭，闰玦才拍拍头，对玛瑙道：“让厨房里备些清淡好克华的东西，给你们奶奶送去，伺候她用点。”
　　玛瑙忍不住笑道：“且还用爷吩咐。昨晚奶奶就没怎么用饭，今早又耽搁了一顿，莺儿早送了东西过去了。”
　　闰玦不禁懊恼皱了皱眉，道：“是我疏忽了。”
　　玛瑙道：“爷也别恼了，还是快些往饭厅去，不然就让太太等了。”
　　闰玦自随玛瑙去了。
　　再说薛姨妈这里，一早用饭没见着那小两口，问了玛瑙，却让玛瑙羞红了脸。薛姨妈哪里还不能知道是如何了，心中高兴，但口上还是忍不住道：“哎呀，年轻人尽胡闹。”这会儿见闰玦过来，看他精神十足，但仔细瞧着也依稀能看出眼下青黑。薛姨妈心中就更落实了，但闰玦毕竟是女婿，有些话很不好说，只能拐弯抹角地问：“宝儿的病是重了吗？”
　　闰玦有些不好意思，以拳掩唇咳了咳，道：“也不是，只是有些懒怠，我想着近日也无事，让她多休息休息也是好的。”
　　薛姨妈点点头，又若无其事道：“年轻人还是要注意身体。”
　　闰玦心中有病，自听出了弦外之音，点了点头。一会儿薛蟠又来，薛姨妈问他：“你屋里那位可消停了？”
　　薛蟠叹气一声道：“真是娶了个‘搅家兴’，成天到晚的做事。妈，要不我出去躲躲罢。”
　　薛姨妈道：“那是你心心念念要娶回来的媳妇，你躲，往哪里躲去？”
　　薛蟠本也只是一时口快，被薛姨妈教训后也知自己是失言了，于是弥补道：“也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们长久在妹夫家住着也不好。我就想还是出去跑趟商，虽不挂那块牌子了，到底我还是能做生意的，挣些家业也是好的。”
　　薛姨妈皱眉道：“你可先顾好眼前吧。上回你说的东边的宅子齐整了没？”
　　闰玦忍不住插话道：“什么宅子？”
　　薛蟠道：“妹夫你别多想，只是我们一家总住你这儿也不是个事儿，之前就让堂弟帮忙物色了，前些日子得了准信，在东大街那里有处三进的宅子，离堂弟置的宅子也近，我看过后觉着不错，就买了下来，近日正在收拾。”
　　闰玦皱眉道：“大哥何必那么着急。”
　　薛姨妈道：“是这么一个理儿。玦哥儿我知你和宝儿都孝顺，只是你大哥到底该撑起薛家的门户，现在虽然不比之前富裕，但看着你大哥这般知事我心中也安慰。”
　　闰玦知这事不好劝，于是道：“这还要让姐姐知道才行，她定是不舍的。”
　　薛姨妈道：“又不是走好远了去，都还在京城，届时她还可回来看看。”
　　薛蟠道：“哎呀，妹夫你也别忧心，我这里还要收拾一段时日，妹妹那里最通透了，提前说好便也罢了。”
　　薛姨妈道：“正是，且还有几日。还是快些用饭罢，一会子都凉了。”
　　闰玦也不好再说，只与薛蟠一同归位，再无他话。
　　下午，闰玦处理完手头上的公事后便回房看宝钗。彼时宝钗已休息好且沐浴换过衣服，只是身子到底不太舒服，便还只在房里活动。莺儿又抱来彰彰与她解闷，她逗弄了两回，见彰彰愈发懒动，于是又让莺儿抱下去，自己则靠在软榻上看书。
　　听见有脚步声，宝钗放下书看将过来，见是闰玦，于是道：“今儿无事吗？”
　　闰玦道：“方才已处理完了，明儿又得休沐一日，你想去哪儿？我都陪你。”
　　宝钗道：“你已许久没去见阿姊了，明日不若去荣国府一趟？”
　　闰玦皱了皱眉，宝钗见着惊奇，道：“你不想去见阿姊吗？”
　　闰玦叹口气，挨着宝钗坐下道：“我是怕一去就真把阿姊托付在那儿了。”
　　宝钗想了想，明白过来，她道：“你是怕贾家那边求亲罢？”
　　闰玦垂头丧气道：“阿姊和表兄之间……之前我只想由她开心就好，哪怕贾家有些没落，表兄不太能担事儿，有我看顾着总还是能保她安乐的。但是经历了之前的事，我发现也总有我所顾忌不到之处，且现在贾家受了重创，表兄若还不思上进，哎……”
　　宝钗劝道：“人总是会变的，说不定经此一难后，宝兄弟能懂些时事了呢。”
　　闰玦撇撇嘴道：“我与姐姐打个赌罢。且不说让表兄考取功名，就说大老爷之前袭的那官位，以后本该是琏表兄的，但当下大房是无望了，这官位将落到二房那里，二老爷自己又有官位，姐姐你觉着大老爷这官位会让谁袭去？”
　　宝钗凝眉想了想道：“自是让宝兄弟袭去最为合理。不过贾兰作为嫡长孙亦能承袭，难不成你认为这官位还落到贾兰那里？”
　　闰玦点点头。
　　宝钗道：“那太儿戏了，即使宝兄弟再不甘愿，此时他袭官位方是对贾家最好的。”
　　闰玦道：“道理大家都懂，但恐怕这大家都懂的道理放在表兄那里就不通了。你也知他素来多厌恶官场来往，以前二老爷就养了几个清客都让他烦的不行，何况真进了这是非地。还有呀……”
　　宝钗见闰玦不说话了，抬眼想问，就见闰玦愣愣地盯着自己后颈。宝钗初时还未反应过来，待那目光愈发炙热，她方才想起今早莺儿伺候她沐浴时忍不住的惊呼。宝钗一个羞恼，将手中的书扔到闰玦肩上，又用手捂住脖颈上的印记，道：“你正经些。”
　　闰玦被书打醒，知自己又忘情了，只是宝钗羞窘的模样真太动人，他轻咳两声，有些愧意道：“昨晚是我不好，太过粗鲁了些。”
　　宝钗急忙捂住闰玦的嘴，道：“青天白日的，你说些什么话来？”
　　闰玦就这宝钗的手，吻了吻她手心，宝钗一下收回手来，脸涨的通红，眼中潋滟含情。闰玦知宝钗已很害羞了，于是赶紧哄道：“是我错的了，姐姐不气，不气。”却是一面说，一面靠近，然后将人搂进怀里，抱到腿上。
　　宝钗一时不能察，被闰玦得了手，自要挣扎着离开，只是这一动难免牵扯下.身。闰玦见宝钗面有不适，便知道定是那处没恢复好，于是放松了全身肌肉，又轻轻拍抚宝钗的背道：“姐姐莫动，我不乱来。是还疼的紧吗？不若请个医女来瞧瞧。”
　　宝钗羞恼道：“不必，只是有些微不适罢了，你别乱动就好了。”
　　闰玦知道宝钗羞窘，于是不就此事再论，只是想着一会儿还是问问这方面的大夫。他将头靠在宝钗颈间，温柔道：“我不乱动，只想抱姐姐一会儿。我们就这样说说话。”
　　宝钗心中本有情意，又听闰玦软言温语，不由也软了身子，靠在闰玦怀里，道：“只一会儿，让丫鬟婆子们看着到底不成体统。”
　　闰玦点点头，道：“定不能损姐姐主母颜面。”
　　宝钗嗔怪道：“别尽胡说，之前你那话后一段还没说呢。”
　　闰玦想了想，道：“表兄袭官呀，到底有三难，一则是他自己那难；二则，我阿姊那难；三则么，就是我这难了。”
　　宝钗问道：“第一难我倒能体会，你这二难、三难又是何意？”
　　闰玦握住宝钗的手指把玩，笑道：“好解的很，表兄性格执拗，虽平时对姊妹们言听计从的，但一旦涉及底线，定是寸步不让，偏我阿姊还算个特例，但阿姊的性子我更清楚，断不是有‘停机德’的，他们二人正是因着缘法相契，性格相投方才难舍难分，我想届时我阿姊定不会很劝表兄，此就为二难。”
　　宝钗点头道：“也有几分道理，那三难如何说？你怎么又掺和进去？”
　　闰玦道：“此就另牵扯一件要紧事了，之前让大老爷与琏表兄进牢里也是出于这个目的。贾家欲要重新振作，恢复荣光，前提是不能再被拉下水。因此，作为贾家成年男丁，表兄应当奋进自强担起家族责任，但却还不能让他直接参和官场，否则贾家将可能再与那件要紧事扯上关系，到时才是大难临头，不可救矣。不过，我料想这遭根本用不着我出手，表兄绝对不会愿意袭官，这反倒又证明了我的话，即就算经历了查抄一事，表兄仍毫无长进。”
　　宝钗听的有些迷糊，但也知朝堂之事并非她能知晓干涉，于是便不作细究，只道：“听你的话，这贾家出了个怀有龙嗣的贵妃竟还不能保家里安稳，阿姊那里是否还是早些接回来的好？”
　　闰玦道：“你现在可知我方才为何不愿与贾家结亲了罢。这时的贾家虽看着尚可，但已如悬在崖边的疲旅，有心人只需轻轻一点，那就是粉身碎骨的结局，我又哪敢拿阿姊去冒险。”
　　宝钗道：“到底还是先让阿姊回家的好。昨日妈那里与我略提了提，大哥似寻了处宅院，到时咱们便以家中事务繁重为由，让阿姊回来帮忙料理，可行？”
　　闰玦使坏捏了捏宝钗的秀鼻，道：“你们是商量好的么，适才用午饭那会儿岳母与大哥也与我说了搬出去的事，我正想让你帮忙挽留，这会儿你偏又拿阿姊来说，我们家这般宽敞，如何住不下了？”
　　宝钗道：“虽家里宽敞，但到底我哥哥嫂子不能长久住这里，不然真十分不像了。”
　　闰玦道：“好罢，好罢，你们也有你们的考量，我不强求。”
　　宝钗覆住闰玦的手，十指交扣，柔声道：“我知你是顾念着我，但我已是你林家妇，我自有我该做之事。”
　　闰玦叹口气，道：“正是不想姐姐有这般压力，我们家又无大人，我只希望姐姐能过得恣意些。”
　　宝钗心中感动，紧了紧闰玦的手。二人彼此相偎，已抵过有千言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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