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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下（修）
没过多久，牧师与德鲁伊便商量出了结果，他们与那个中年人说了几句，得到对方的点头认同，便开始自己的治疗。
另一边，随着增援人员一起到来的那位盗贼也已经勘察完店外打斗处和洛伦佐几人倒地处，也返回到店里与那中年人低声说着什么。
很快，那中年人便拍拍盗贼的肩膀，转身向冒险者这边走了过来。他向埃德加三人点了点头，直接停在单膝跪地为奈吉尔的腿上处理伤口的黑发青年身后。
“诸位，我是辉光城警备队的中队长，我的名字是罗卡，可以与你们聊聊今晚发生的事情吗？”
在辉光城警备队中，五人一个小队，二十人一个中队，五十人为一个大队，这次带队增援的是一个中队长，如果再加上城里的巡逻人员，警备队对今晚这事情已经算是很重视的态度了。
伊维停下固定纱布的手，抬头看他一眼，嘴角一勾：“罗卡队长，请坐。”
中年人并没有马上坐下，而是看着旁边座位上的泰夫林少女，罗莎琳德单手托腮不知在想些什么，也不知是真的走神还是装作看不见。
中年人等了几秒钟，见她毫无反应，也不生气，轻轻咳了一声，泰夫林少女这才像是突然醒来般的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警备队来的大人，请坐啊~”
罗卡中队长的脸上带着大多数上位者身上少见的亲切笑容，语气也十分和善：“几位，刚才克拉克和克鲁尔已经把你们的叙述转述给我了，但是这种转述可能会有些误差，不知你们哪位有时间，方便再给我说一下当时的情况？也许你们还能想起一些细节。”
在他炯炯有神的注视下，黑发青年与异族少女仍然隐秘地交换了眼神，随后罗莎琳德拉了拉裙摆，继续用少女般娇俏可爱的笑容做出回应：
“警备队来的大人，我很想帮助您，但是由于位置的关系，我并没有直接接触那个家伙，看到的东西也不多……”她转头看向隔了好几个座位的半精灵小姐，招了招手，“米兰妮，你们三个一直都在最前面，还与那个袭击者面对面拼了几招，不如你们来说说过程吧~”
中年人的视线也投了过去，对着他们笑笑：“这位小姐，我想听你来说说看，其他几位因为参与了战斗，所以关注的情况很可能只有一部分，而根据你刚才所说的情况，你一直没有参战，应该会看到很多他们来不及注意的细节。”
“哎呀呀，警备队来的大人，我们之前都被你的同伴仔仔细细地问了三遍了，还有什么细节是没有说到的呢？”泰夫林少女撅了撅嘴，开始玩弄自己的手指头，“我知道的东西已经都说了呀~~比如我们是被突然袭击的，那家伙从树上跳下来，他先动手攻击我们的；还有就是那家伙很强的，我的几个同伴都是被他三招两式就弄伤了，我们的小宝贝儿都是危险至极地从他手下逃生，你看，他现在还昏迷不醒呢……”
就算听到这么明显的敷衍，中年人仍旧看着她，既不生气，也不说话。
泰夫林少女眨了眨眼睛，突然笑了。她作怪一样皱着形状优美的细眉，做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不过，要是说有疑点……倒真的是有一个很奇怪的事情呢。”
中年人配合着做出回应：“不知是什么事情让你觉得很奇怪？”
罗莎琳德笑眯眯拿起一支喝掉的空药水瓶，其实为了便于携带和存放，大多数药剂都是装在细细长长的玻璃试管里，然后扣上一个磨砂的玻璃塞，再用特殊的封蜡进行管口的密封。这支药水瓶也不例外，细长的试管壁上还挂着一小滴墨蓝色的药水，从颜色看，应该是那支昂贵的“驱除尸毒”。
“警备队来的大人啊，你看，你们都来了这么久了，这药剂店的老板可是还没有出面呢……他们该不会是有什么问题，畏罪逃跑了吧？”
听到泰夫林少女这句暗含挑拨的话语，中年人微微眯缝了一下眼睛，轻哼出声。其实这件事涉及到的主要是店面在场的四个伙计，药剂店的主人芬格里是不是出面并没有太多影响，可是不管怎么说，他们这些警备队一次两次地来人，就算芬格里是城里数量极少的高级药剂师，也应该亲自出面来向他们说明一下情况。
说白了，这就是一个态度的问题——就算没有罗莎琳德这种刻意地祸水东引行为，药剂店的这种行为也是非常不合情理的。
罗卡中队长带着新增援的六个队员来到药剂店，前前后后已经过了十几分钟，虽说早就有一个店伙计机灵地跑到后宅去通知芬格里，但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不仅是芬格里，连那个报告消息的店伙计也没有回来……就如这个泰夫林所说，这情况也真的不太正常。
店里唯一的伙计也候在一边，听到中年人这一哼，冷汗刷刷地往下掉。
药剂店今晚的四个伙计，两个昏倒在地，一个去了后宅，只剩他这一个人，就算是不知道后宅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回应，他也必须做出辩解，否则真的让警备队留下“怠慢随意”的印象，以后就真的麻烦大了。
“中队长，真的不是芬格里大师他不出面，之前我已经和最早来的那位队长说过了，大师他现在正在调制药水的关键时期，实在是脱不开身……”
店伙计满脸紧张得陪着小心：“这几位冒险者也可以作证的，他们来交任务的时候，还是大师的学徒吉尔伯特出面接待、进行确认的……”
“吉尔伯特？”中年人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他的中队平时主要负责功能区的事务，第七区虽然距离功能区很近，可也很少经过这里，就连芬格里也只是在联系药剂师协会时遇见过几次，印象浅得很，就更不要说是记住一个药剂师手下的学徒了。
他想了大概几秒钟，还是没能想到什么，摇了摇头问伙计：“如果芬格里大师在忙着调制的话，你看能不能和调剂室联系，请这位吉尔伯特学徒尽快出面，对我们说明一下今晚发生的情况？也算是与这几位冒险者的话语做个互相印证。”
罗卡的声音在“尽快”两个字上特地加重了语气，明显是对店伙计迟迟请不来人表达不满，听得赔笑的店伙计满心苦水不知要对谁倾吐：老大，我们那个伙计本来就是去后宅请吉尔伯特出面的啊！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长时间还不回来！
只不过这种心里话他又怎么能说得出来？店伙计只能再次赔笑：“中队长，请您再稍等一会儿吧，刚才我的一个同伴已经去后宅通知了，也许现在他们正在往店面走呢……”
中年人发出一声鼻音浓厚的“嗯”声作为恢复，右手在靠背椅上敲了两下：“这样吧，我就再等五分钟好了，如果在五分钟以内芬格里药剂师还是没有出面，那么我就去参观参观神秘的调剂室吧。”
“这……这……”不知如何回复的店伙计已经被逼到角落，现在是不敢答应也不敢不答应，只好在心里低声咒骂自己的同伴怎么办事这么迟钝，现在还没有把人请来。
泰夫林少女眼珠滴溜溜乱转，翡翠般的绿色眸子充满不怀好意的戏谑，粉嫩的嘴唇半张半合，似乎很想继续添点乱。
已经给奈吉尔擦好药膏的黑发青年瞪她一眼，阻止她想继续捣乱的念头，开始收拾托盘上的药品，尤其是他自己制作的简易红花油，更是找了一个空空的大肚瓶子装了起来。
做完这些，他在水盆里清洗了沾满血迹和药膏的双手，用干净的布巾擦净手上的水迹，仔细地帮小家伙整理好衣服穿上靴子，这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白瓷瓶子，拔下瓶塞，将里面半流质的白色膏状物抹在奈吉尔的鼻子下面。
“嗯？你又弄出什么好玩的东西来了？”罗莎琳德大喇喇地伸手讨要，伊维也很干脆地把瓶子丢给她。
泰夫林少女倒出一点儿白膏沾在指尖，凑到鼻尖小心地嗅了几下才开口：“这是什么？你调的香料？”
“简化版本的伴月香，里面的瑞龙脑可以刺激他快速醒来。”黑发青年将清水倒进刚才用来捣碎碾压叶片的小药罐中，连着捣药的药杵一起清洗干净。
看到他这个举动，店伙计在心里啧了一声，他本来以为这人会忘记这事，等他们走了他就可以把这药罐药杵和刚才强记下的原料模样交给芬格里大师，可能大师能动手复原这种药膏的配方……这样他们就多了一种产品可以出售呢。没想到这人这么小心，一点儿机会都不留给他们，单靠他自己记住的那点儿东西可是不够啊……
罗莎琳德把玩了半天，又将那小瓷瓶丢了回来：“还给你吧，这东西味道淡了点儿，我用不惯。”
伊维顺手将瓷瓶和刚才收起来的红花油瓶一起收进怀里，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中年人则是很有兴趣地看着那一大一小两个瓶子，笑着提问：“这位……”
黑发青年非常地言简意赅：“伊维里奥斯。”
中年人干咳一声，才继续说下去：“这位伊维里奥斯先生，看您刚才的举动，对调制手法可是非常熟悉啊，难道您也是一个药剂师？”
的确，之前黑发青年调制简易红花油时那份干脆利落、毫不犹豫的举止，一点儿也不像是新手，制作的东西也是奇怪的很，至少罗卡很确定，自己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简易红花油”的名字。
大部分的药水都是以用途命名，比如驱除尸毒药水、补血药水、快速愈合药水，又或是愈合药膏；或者是以首先调制成功的药剂师名字命名，比如莎拉•伦巴第药水、萨尔瓦尼多药水，前者是一种可爱的粉红色药水，可以帮助女性保持皮肤弹性，而后者则是一种战场急救的止血止疼药水，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起效，在服药后的一段时间还可以起到一定程度的防止感染的作用。
所以“简易红花油”这个名字，听起来和通行的药水命名方式截然不同，既看不出用途，又不像是个药剂师的姓名——单就这一点来说，也确实是个奇怪的事情。
“不，我不是药剂师，我是个普通的调料商人，有时候也会接一些冒险任务。”黑发青年摇了摇头，纯黑色的眼眸毫无波动，似乎感觉不出中年人罗卡正在怀疑他，“如果我是药剂师，就没必要来药剂店买这些药水了吧？我本来是想从店里买些合适的药膏，结果店里没有，这种时候也不方便去其他药剂店，所以我才会自己动手。”
“刚才调制的药膏名字叫做红花油，是我在一本古医书上看到的一个配方。”他顿了顿，似乎是在考虑应该怎么继续，轻轻拍了拍精灵少年的手臂，“那本古医书来自他的收藏，我是因为里面提到的材料都很有趣才记住的。”
精灵的藏书？中年人一愣，精灵因为寿命漫长，又经常小家族聚集，收藏品非常丰富，再加上森林精灵本身对植物的了解很深刻，族中调配大师比例极大。如果这个名字奇怪的“红花油”是他们提供的配方，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今晚这事情……他笑容微微一敛，继续追问：“哦……一份来自古医书的配方？我看你的使用方式，这种药膏似乎是外敷使用，不知功效是否针对肢体扭伤、化解淤血？”
伊维点点头。
罗卡盯着他的眼睛，语调缓慢：“我们警备队负责整个城市的巡逻和治安，经常遇到一些类似的伤病，需要装备大量的药水药膏，我看这种红花油似乎非常对症，不知您能不能提供一些？”
“中队长这个要求很难为我，这个配方是我在他的藏书里偶然看到的，如果不是因为里面的各种配料很有趣，我也记不下来。”黑发青年毫不退缩地直视回去，声音不疾不徐，“如果不是因为今晚情况比较特殊，店里没有找到合适的药膏，我也不会在这里制作了，临时找来的器具不够，制作的手法也太过粗糙，药效也不能发挥多少，只能说是将就着用用，以后还需要进一步实验和完善这个配方才行。而且很多原料都是来自比较边远的地区，比如远洋航路和沙漠地区，都是非常稀少和高价的贸易货物，用来制作这种药膏未免有些浪费，相对于药效来说，最后的原料价格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哦……我只是非常好奇，如果不方便那就算了。”罗卡拖着长音，脸上的笑容也没什么变化，“我听其他人说，你连调制的原料都带在身上，不知道能不能长个见识？”
看来这位中队长还是没有放松对自己这些人的怀疑，伊维叹了口气，对一直站在一边的店伙计吩咐：“你先去其他地方吧，暂时别待在这里。”
“客人，中队长想问点什么情况，我离开不合适……”店伙计又是担心怠慢罗卡中队长，又是想留下来听他们对话偷记配方，便装着听不出来，站在原地就是不动。
“让你走你就走开，药剂师公会里随便一张配方还要卖几千几万的金币呢，你留在这里偷听，是不是也要出这笔钱啊？”泰夫林少女撇撇嘴，语带讽刺，既是说给店伙计，又是点了点罗卡。
中年人听到这话也只能开口表态：“你先下去吧，去看看克拉克那边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要不就去看看你的同伴那边还需不需要什么药水救治，没有听到招呼就别过来。”
店伙计磨磨蹭蹭地走开，要是自己能看到些什么，回来也可以卖给芬格里大师换点赏钱，可惜现在那点小心思全被挑明了，只好在心里一阵怨念赚大钱的机会就这么从手边溜走。
中年人眼神扫了过来，伊维也没等他再开口，就开始从戒指里一样一样地往外掏：丁香罗勒，柠檬，生姜，肉桂树皮，干桂花，薄荷和肉桂的叶子，桉树和樟树的树叶，全都摆在之前放药水的木质托盘里。
“中队长大人，这是我刚才调制药膏时候用到的原料，您看了就会知道为什么我会说这个配方很有趣——这些原料全部都是食用调料，而我正好就是个调料商人。”黑发青年把托盘放在小几上，拿起桉树叶和樟树叶放到一边，“只有这两种树叶例外，它们是常用的驱虫树叶，我们一般会在储存时放上几片，而且会定期更换。”
罗卡随意地拿起来摸摸看看闻闻，眼神还是在这几个冒险者身上转来转去。他本人可从不关心厨房里的调料，现在就算这些东西摆在面前也分不出哪个是哪个。不过他本来的目标也不在于确定那配方，只不过从目前所知的情况来看，这群冒险者的身份绝对不像他们自己说的那么简单——
如果真的是来自偏远小镇的平民，怎么敢在进城的当晚就跟摆明身份的贵族发生冲突？
如果真的是普普通通的低级冒险者，怎么会有不死生物埋伏在树上专门袭击？
比起这些疑点，一个不表明身份的药剂师或是高价配方什么的，反而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了。
不，不对……
“普通的低级冒险者”这几个字眼在罗卡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终于知道自己之前觉得有些违和的地方在哪里了——一个能收藏古代医书的精灵，一个能用昂贵的贸易香料随意调制药膏的药剂师，还有一个非我族类的异族泰夫林，这怎么可能会是普通冒险者？！坐在那边虽然没有开口但一直神色有些紧张的二男一女反而更符合这个形象。
这么说起来，这六个冒险者又是来自不同的两个等级？高级冒险者藏身于低级冒险者之中？
这些念头在中年人心头转了两圈，好在他城府很深，脸上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眼见再也打探不出什么，他也不好再继续盘问下去。正巧这个时候他手下的一个队员给他打了个手势，示意这边的四个人已经清醒，罗卡就准备过去询问下情况，看看他们为什么会昏倒。
他拍拍靠背椅的扶手站起身，再次扫过在场几人，看到面色苍白的精灵少年依旧没有清醒，随口说了一句：“你们的同伴看来情况挺严重的，如果有需要，可以让那两位来看看。”
黑发青年弯弯嘴角：“谢谢您，奈吉尔刚才中了尸毒，再加上刚才的战斗比较激烈，可能也有点脱力。如果待会儿您那边忙完了，我们可能还真的要请您队里的牧师看看呢。”
“那可不是我队里的牧师啊。”中年人向他们点点头，准备离开，“警备队里可养不起牧师和德鲁伊，这几位都是冒险者公会支援的工作人员。请他们来看病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施法的话是需要付费的。”
“他们是跟着您的中队来支援的，您愿意让随队牧师来给其他人看病，当然要谢谢您。”伊维带着一种礼仪性的笑容道谢。
看到中年人转身离开，坐在靠背椅上的泰夫林少女随手拿起一片树叶撕着玩：“哎呀呀，都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了，怎么那个药剂师和他的学徒还没有来呀？他们不出面，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走，天都这么晚了，人家好困呢~”
听到这话的中年人脚步顿了一下，没说什么，继续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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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2：今天的更新在上下各有1K+
11.23：冷死了……
11.24：写了四章还没有过夜，我这效率未免也太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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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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