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岚]我不是反派

　　晨曦笼罩，清风拂面的早晨，海东青羽翼划破长空，振翅而来。

　　窗户被尖喙啄动，‘哒哒’作响，沈南清感觉周身一冷，迷茫间睁眼，看见山鬼谣抽身暖洋洋的被窝，推开几步之外的支摘窗。

　　海东青带来一封信，上面只有寥寥二字——

　　“速归。”

　　“最终我们决定，由沈南清接任玄天殿镇殿使，山鬼谣接任鸾天殿镇殿使，至于住所……”天净沙摸了摸下巴，真情实意地问他们，“你们夫妻俩是想住在宿舍，还是另找个山头盖间四合院？”

　　沈南清：“……”

　　“欸，要不还是住的离宿舍区远点吧，毕竟你们年轻气盛的……”

　　山鬼谣：“……”

　　玖宫岭，钧天殿。沈南清山鬼谣双双沉默。

　　他们俩本以为出什么大事，火急火燎地赶回玖宫岭。

　　结果一推开钧天殿的大门，就看见天净沙五分镇定五分心虚地问他俩愿不愿意教书。

　　教学生啊，沈南清扼腕：“我从没教过学生。”

　　“辛垣呢？文琦呢？”山鬼谣捏捏眉心，“之前镇殿使不是她们俩么？”

　　天净沙隐隐听出拒绝的意思。

　　赶在他们说出口前，天净沙急忙打断，“诶呀，谁第一次当镇殿使不是一张白纸？沈南清，我就很看好你。至于辛垣和文琦……她们原本是临时担任镇殿使，前一阵子嘴里念叨着夜阳，就请辞出去了。玖宫岭实在是到了缺人的时候，你们瞧瞧弋痕夕和云丹，他们一个人要教两个殿的学生，那人熬得，瘦的哟…唉……”

　　二人眼眸微转，发现还真有这事。

　　上次，弋痕夕来的时候，眼底乌青，脸颊清瘦。问他怎么了，他只会幽幽地望着遥远的树林，问为什么玖宫岭的镇殿使不仅要管理殿内一切大小事宜，还要教书育人。

　　像是被生活蹉磨成一个团子。

　　至于云丹，沉稳如她，沈南清居然从她眼底读出生无可恋。

　　山鬼谣于是微微叹气：“你是怎么想的？”

　　“咱找个山头安家吧，”沈南清感觉同门师叔已于水深火热、烈火烹油了，“回去把肉松和鸡腿接过来…至于地里的菜，我觉得我们今年是没这口福吃上了。”

　　“诶——”天净沙抑扬顿挫地打断她，“要是真想吃，你们可以下山摘嘛，只要不嫌麻烦。”

　　“除非我们愿意把所有休息时间都用来赶路，”山鬼谣喉头溢出一声轻笑，最后顺着妻子的话往下问，“哪座山头还空着？”

　　“嘿，实不相瞒，我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生活用品一应俱全，你们提着行囊就能住进去。”

　　“……”沈南清顿悟了，“统领，您一开始就觉得我们会答应吧？”

　　“哈哈，这个嘛……”

　　“好吧，”她表示自己妥协了，“我们回去收东西吧。”

　　·

　　已到而立之年的朱天殿镇殿使，芮兴，早已蓄起胡茬，过着宿舍、朱天殿、蒸乾坤三点一线的日子。

　　身边的学生带大了两三批，玖宫岭也花开花落。如此的日子乏善可陈，直到某天，他在去蒸乾坤吃早餐的路上，听到不少侠岚正叽叽喳喳地讨论：

　　“真的假的？”

　　“真的啊，那对卧底回来当镇殿使去了。”

　　“我作证，我刚刚看见本尊了，他们就在蒸乾坤吃早饭呢。诶呀，好想问问他们的故事啊，真羡慕鸾天殿和玄天殿的侠岚。”

　　——时隔多年，山鬼谣和沈南清的风评已经从不可名状演变成传奇卧底。

　　芮兴如此一路听着，一路平静地往前走，直至掀开蒸乾坤门口用于挡风的竹帘。

　　随后，他见到二位故人，如旁人所说，他们正坐在蒸乾坤里吃早点。

　　沈南清乌发低挽，发尾斜斜垂在颈侧。她蓝眸清亮，笑意盈盈地跟身边的男人说话。

　　至于山鬼谣，无论是少年时意气风发，亦或是卧底时期可以凝成沙尘实质般的潦倒坚韧，岁月总能在他身上留下影子。

　　如今他衣着完整，下巴平整光滑，甚至白发都比从前有光泽。

　　芮兴的目光逡巡过对方空荡荡的额头，最后目光落定在他左手。那条黑色的头带，不再遮住眉眼，而是熨帖地缠绕在手上，紧紧地贴住掌心的侠岚印。

　　大概是注视的目光太久，山鬼谣似有所察，朝他望来。

　　沈南清高兴地招招手：“芮兴，好久不见。”

　　芮兴笑道：“好久不见，沈南清。”

　　·

　　沈南清的学生时代相当短暂。

　　满打满算也不到两年。

　　刚收的三个学生颇有天分，第一课该给他们讲什么，让沈南清陷入选择困难。

　　破碎虚空，遥远缥缈的星星不断于头顶闪烁，沈南清站在地面，遥遥地看三个学生张牙舞爪从天而降，‘嗷嗷嗷’地摞起来叠罗汉般闪亮登场。

　　“疼疼疼。”最上面的绿发女孩秋霁嗷嗷叫。

　　“别压着我啊秋霁！而且你在最上面你有啥可疼！”第二层的光头男孩榆关大声抗议。

　　“我说，你们能不能先起开！”被当成肉垫，一头红发如火的望舒忍不了了，“谁来管管最下面的我！”

　　榆关秋霁心虚地从肉垫上起来，看见沈南清在，愣是一声不吭地站到一边去了。

　　望舒揉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亏我侠岚选拔还让你们先跑，感情有事你们是真让我先上啊。”

　　回想起侠岚选拔，两人觉得望舒甚是有理，更加不好意思起来。

　　榆关挠挠脸：“这个、这个这个……”

　　沈南清看着三个学生，轻咳一声，提醒：

　　“你们迟到了。”

　　望舒老实了，到一边排排站好：“对不起，沈南清老师。”

　　“念在第一次，下不为例。”

　　三人偷偷瞥沈南清，发现她虽严肃，却并未生气，顿时眼里亮晶晶地喊：“是，老师！”

　　沈南清轻笑：“言归正传，五年前的大战，想必你们都了解过。”

　　秋霁眼睛蹭地一亮，“当然当然！”她忍不住踮起脚，绿发随着动作轻拂：“沈南清老师，您的事迹我们都听说过！”

　　“不，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沈南清啼笑皆非，“那段和零战斗的岁月，付出努力与牺牲的侠岚数不胜数，我的过去并没有特别的地方，因为无数像我一样的侠岚在都殊死搏斗。卧底生活并不如你们所想惊险刺激，相反，回想起它，我仍旧会感到痛苦。”

　　她语气平静，三小只眨眨眼，觉察到其中似乎有淡淡的苦涩，但又因为沈南清弯着唇角，他们只当是错觉。

　　“我想说的是，大战之后，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零都不会出现。消灭敌人并不是终点，如何让和平延续下去才是。你们之中或许有人不清楚为什么要成为侠岚，或许有人已经知道为何而走上侠岚之路，并为此坚定信念。

　　“无论你们现在怎么想，都请在未来的修行之路上下求索，不断进步，寻找、亦或坚定侠岚之名的意义。”

　　“至于第一课，”沈南清笑着，“秋霁、榆关、望舒，你们听好。”

　　她指了指自己脚下，一如十六年前，山鬼谣所做那样：

　　“第一课：走到我面前。”

　　·

　　搬来玖宫岭后，沈南清和山鬼谣见面的时间变少了。

　　两人都在自己的殿里忙得不可开交，只有晚上回家，一起遛狗时才有独处空间。

　　玖宫岭里学生多，他们在外鲜少有亲密举动，生怕带来什么不良影响。

　　某一天，山鬼谣在自己学生那缴获一面铜镜。

　　他诧异，感觉自己跟不上年轻侠岚搞出来的新鲜玩意。

　　因为上面正你一言我一语地浮动着大段文字。

　　【啊啊啊啊啊，每次在蒸乾坤看见他们一起吃饭我就激动。沈南清老师好像很少吃包子诶，有谁注意过？山鬼谣老师每次都从后厨端菜出来，我严重怀疑他们俩是不是在游刃大叔那偷偷开小灶呢！不过两位老师来玖宫岭以后，菜色的确变多了……】

　　【我是玄天殿的，那天沈南清老师训练我们到很晚，山鬼谣老师牵着一只狗，怀里还抱着一只猫来找她，天，你们懂吗？那狗眼睛小如绿豆，那橘猫胖如鸡腿…山鬼谣老师脸那么冷，他怀里的鸡腿那么大，牵着的狗眼睛那么小！】

　　山鬼谣：……

　　想起来了，那次是他等沈南清下课一起去后山散步。

　　鸡腿有那么胖吗？肉松的眼睛有那么小吗？山鬼谣皱眉。

　　这时，铜镜上又有新的文字浮现出来。

　　【咳咳，我是鸾天殿的，之前有次山鬼谣老师还戴错侠岚碟。我往他腰间一看，那侠岚碟上写的元炁属性是木，是沈南清老师的吧？】

　　山鬼谣：……

　　那次是早上走得急，他和沈南清都拿反了对方的侠岚碟。

　　【他俩到底住哪儿啊。】

　　【还有还有，每次一人多，他们就会装不熟。上次神坠试炼，明明站在一起还隔那么远，看他俩说话对视我就想摁头——真夫妻就该粘在一起啊！！！】

　　【我同意，谁来把他们粘在一起！】

　　【我也同意！】

　　【让我来！我是玄天殿的！】

　　一行行飞速浮动的文字映入山鬼谣瞳孔深处。

　　内容越来越激烈，文字越黄暴。

　　山鬼谣没眼看，干脆直接闭上眼，修长的指节不耐地轻叩这面铜镜：

　　“给我一个解释。”

　　“老老老师…这这这，”被收走铜镜的黑发学生，视死如归般梗直脖子，“这是千音镜，能把自己想说的话用元炁写在上面，有镜子的人都能看见。”

　　“千音镜？谁给你的？”

　　黑发少年打定了主意不说，他绝对不会出卖同伴的！

　　山鬼谣等了半晌，没等到那学生回答，最终睁眼那双铁灰色的眼睛，看见他如临大敌的模样，好气又好笑：

　　“我还没斥责你上课训练不专心，你怎么一副我要吃人的表情？

　　“你们用这东西我不反对，但是关于尺度…我有必要当一回恶人了。”

　　少年似是没反应过来：“……啊？”

　　……

　　从那之后，千音镜里再也不能出现脖子以下亲密描写。

　　·

　　玖宫岭后山，夕阳斜行。

　　山鬼谣牵着沈南清的手，慢悠悠地行走在山林之间，鸡腿和肉松正在东嗅西闻地探索新领地，时不时回头催促他们跟上。

　　听说千音镜的事，沈南清乐不可支，“这回你是大恶人了，不过为了学生的身心健康着想，这么干我双手支持。”

　　“如果你亲眼看见镜子里在写什么鬼话……”山鬼谣顿了顿，“算了，你以前就爱看这些。”

　　沈南清老脸噌地一红：“……说什么呢，我以前专心修行，哪有时间看这些有的没的，我平时都是读游记的。”

　　“呵，”山鬼谣凉飕飕地一笑，一副鬼会信你的表情，“你说这话谁信。”

　　沈南清羞涩一笑：“嘿嘿。”

　　“还有一件事……”山鬼谣看着眼前鸡腿和肉松一扭一扭的胖屁股，“这两个孩子得减肥了。”

　　一丈之外，欢乐的肉松与鸡腿浑身一机灵，毛都竖起来，扭过头就是大声抗议。

　　“喵呜！！”

　　“汪！！”

　　“抗议也没用！”看着它俩的体型，沈南清点头，加入山鬼谣的阵营，“你们俩已经严重超重！再怎么叫都改变不了你们要少吃多动的事实！”

　　电光火石间，一猫一狗对视，从对方眼里看见自己在劫难逃。

　　“快动起来。这次就算你们赖地上不走，我们也不会抱的！”

　　猫狗对视一眼——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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