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依山尽

　　“海盗来了。”金沙村民纷纷躲进宋医楚良姜开的医馆，以为海盗会忌惮大宋的威严。
　　空气中弥漫着鱼腥味，慕城公主握紧长弓，站在村民前面。
　　村民听着海盗破门抢砸的声音不寒而粟，家里带不走的米粮都被洗劫一空。听脚步声，来者声势浩大，几十人左右。
　　“你们为什么不一起对抗海盗？”慕城公主问。
　　“哎，我们都等着大宋的军队来保护呢，早就说要来了，现在人影也没看到。”暴躁村民大姐发火道。
　　“躲这里啊！”风清冽一脚踢开医馆的门，拔刀劈开慕城公主的飞箭。
　　小盐站在他左侧面无表情看着惊恐的人群。
　　“你们想干什么？”慕城公主护住村民问。
　　“有话好好说，没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小山语气镇静道，陆阑珊躲在他后面惶恐不安。
　　“好好说？就是你们贪婪成性，捕捞白鱼和大舟水母引发了海洋的报复。如今我们无家可归，你们又怎能安然住在这里。”小盐不客气道。若非金沙村民为了捕捞更多的水产而找毒门求药，大舟岛就不会遭到大海的报复。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们已经抢了金沙村民的粮食，还想怎样？”慕城公主气势上完全不输小盐。
　　“弱肉强食，成王败寇。我们无家可归，自然是要占领此地。”风清冽嘴角扬起冷酷的笑。自从接手大舟岛后，他的性格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又或许是潜藏在他内心的暴戾终于得到了展露的机会。
　　楚良姜担忧望向门外，内心默默祈祷跑去通知华皓乾的蘅儿千万不要一个人回来。
　　慕城公主心虚地摸了一下箭袋，她没有什么胜算。
　　“你们知不知道她是谁？”陆阑珊鼓起勇气对海盗说，她以为他们会给西夏尊贵的公主几分薄面。
　　“我管她是谁，是天王老子也得滚开！”风清冽横眉怒道。
　　“呵呵，我不过无名小卒，倒是这位公子，是黑水女真部落首领乌古乃的弟弟呢。你们要是伤到他，恐怕长白山上的萨满神会日日夜夜作法诅咒你们呢。”慕城公主气定神闲讥讽道。
　　“哈哈，吓唬谁呢，萨满神早就死在了三桑岛主的手中。废话少说，把医馆里的药材全都交出来赶紧滚，不然就死。”小盐见眼前的卷发少女高贵英气，毫无怯懦，她倒是蛮欣赏。
　　“如果你们生病想来医治，楚良姜定不会拒绝。只是药材都是从我家乡运过来的，金沙村有很多人都需要。不能都给你们。”楚良姜彬彬有礼解释道。
　　“那好，挑几个漂亮姑娘跟我回去替大舟子民传宗接代，就饶你们不死。”风清冽直说，毫不顾忌慕城的难堪。
　　“无耻。”陆阑珊小声道，还是被风清冽听到了。他走过去从小山身后拽出陆阑珊时，小山挺身而出和风清冽推搡。局势混乱中海盗和村民动起手来。慕城公主为了保护村民伤了几个海盗，风清冽怒摔大病初愈的小山。陆阑珊又惊又怕扶起小山躲开海盗的攻击。
　　“大胆，给我抓起来！”华皓乾跟着蘅儿赶来医馆，手下的几个士兵威风凛凛包围了海盗和村民。
　　“凭什么听你的！”风清冽提刀向华皓乾砍去，慕城公主找准时机一箭射中风清冽的膝盖。风清冽单膝跪地。华皓乾缨枪指风清冽，未见陆伽衣却听到她从墙上传来的声音：“皓乾住手！”
　　杏衣黄衫女孩从墙头四平八稳疾飞而下，平衡后双手收起。额头渗出细汗将华皓乾的缨枪立起。
　　“我......”陆伽衣和华皓乾四目相对时，他显然在质问她为什么。陆伽衣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好了，不要说......”华皓乾打断她。
　　风清冽并不知道这是陆伽衣，八年未见，她和小时候黑黄的小胖娃完全不同，声音也变得更柔和了。他趁华皓乾不备一刀划伤了他的腰。华皓乾潜意识里将陆伽衣推开后一脚踹翻了风清冽。
　　“皓乾，你听我说......”陆伽衣拉住华皓乾的手，阻止他走向风清冽。她知道依照他的性格定会将风清冽大卸八块的。
　　“你的腰伤得重不重？”陆伽衣这才看到鲜血渗出了华皓乾的腰带。
　　“不重。”华皓乾扭头看着陆伽衣一只手拉着他的手，一只手捂住他的腰，他原本恼火的情绪竟无影无踪。她这是在关心我？华皓乾手握缨枪，用手背碰了一下陆伽衣捂住他伤口的手。他嘴角温柔一笑，腼腆而欢悦。这一笑令在场所有人都呆了，刚刚威风如猛虎，此刻一笑如春水。
　　每个人都感受到了他和陆伽衣之间的情愫，令人动容。人们只会在看到真挚的爱情时，才会对这无情的世界产生眷恋。而身陷局中的二人还不知彼此的命运早就注定要一生羁绊。
　　小盐见状眼神飘忽了一下，风清冽，我们之间，是不是也有过这样的感情？
　　此刻慕城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当年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诗：“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抬头看他眼里的紧张和温柔，好熟悉啊。她垂眸的样子，很久很久之前他在一个风沙呼啸的时分似乎见过。他不记得那是白天还是晚上，是戈壁还是沙漠，他似乎见过。他还记得，只是不再想起了，他不再想起了。天沙不在了，胡风教主不在了，她也不会再回来了。
　　楚良姜叹了一口气，陆姑娘长大了。她终于不再追逐阿生了，不知道阿生是否会感到高兴呢？他若非极度担忧她长不大会受伤，怎么会将清墨折扇给她。他若非苦恼她太天真看不清局势，怎么会在信中提到希望她走向红尘的烟火拥抱真实？
　　“小胖娃？”风清冽见她眉目间依稀有当年的影子。陆伽衣注意力转移到风清冽身上，她蹲在风清冽面前说：“小风，你认不出我了？”
　　“没有没有，女大十八变，伽衣更好看了。不像我......”见到童年故友他的暴戾散去，似乎还是当年的小孩子。但是看看自己，沦为海盗，心中除了仇恨什么都没有。而陆伽衣，她比小时候更加纯粹美丽，仿佛一阵清风吹散了他满心的污秽。
　　“小风，你是不是吃了不少苦，你怎么会当海盗？”陆伽衣颇同情道。
　　“好了好了，别难过。我.......嘿，我本来就是下贱的坏人啊，都跟你说过，不强大起来是会受欺负的。”满脸胡子的风清冽本该是个清秀的少年，此刻他自惭形秽。
　　“你听我说，是你的......”风清冽话还没说完就被小盐及时制止道：“风清冽，杀出一条血路还是沦为阶下囚？”
　　“放我们走！”风清冽一下子清醒，他不能被抓。他忍着剧痛将刀架在陆伽衣脖子上，刀上沁血。风清冽心里愧疚又不忍，但并没有放手的意思。
　　“皓乾，救我。”这是华皓乾第一次听到陆伽衣主动向他求助，虽然他知道她还是为了别人。但看到她受伤，他所有的坚持和威严都服输。
　　“好，我放你们走。”华皓乾扔下缨枪。
　　“慢着，交出药材。”小盐并不急着走，她当然记得是要拿药材的。在大海上漂泊，他们的牙齿都坏了，常常流血。大舟岛没有什么药材，他们听说云深谷有百草治百病。就想着药材嘛多吃不坏事，要是让别人知道她们生病的弱点就不好了。
　　“好，除了治风湿的药材，全都给你们。”楚良姜让村民帮忙打包好药材迅速交给小盐。
　　“没想到你的青梅竹马还挺有价值，那就再给我们几个漂亮姑娘。”小盐开始索求，她见华皓乾和楚大夫对小风的小胖娃颇在意，便想干脆把要的东西全都要走。
　　“小盐，行了。快带弟兄们走！”风清冽可不想功亏一篑，治病事大，女人事小。
　　“哼，弟兄们走。”小盐明目张胆走出大门。海盗们又摔坏了门外的海棠盆景，楚良姜心都碎了。
　　“快走。”小盐呼喊道。
　　看着小盐他们走远风清冽松了一口气。
　　“小风，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陆伽衣有点伤心。她见风清冽的手松了便一招混沌无极掌将他的手折到后背。
　　“啊，陆伽衣。”风清冽疼得喊出来：“你也变了。”风清冽咧嘴笑，他还以为她没变呢。果然人心才是最善变的。
　　“把他带走！”华皓乾下令，士兵们将风清冽带走时，风清冽回头玩世不恭又落寞地看了一眼陆伽衣和华皓乾。
　　“小山，如果刚才他们要带走我你会怎么办？”陆阑珊问。
　　“我死都不会让他们得逞的。”小山诚恳道。
　　“可是不带走我，海盗头子杀了陆伽衣姑娘，那个华小将军肯定不会放过我。”陆阑珊有点害怕对小山说。
　　“傻瓜，这些没发生的事就不要假设了。不管怎样，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小山现在算明白了，如果真心喜欢一个人，是不会让她有机会产生害怕的感觉的。他想到他心中曾经无依无靠的四九是眼前的陆伽衣，是身边没有小山也会有很多人关爱的陆伽衣，他就觉得嘲讽。她对其他人怎么就那么诚心诚意，怎么就独独欺骗了自己？够了，我如今已经是完颜山，想要的一切都得到了，没工夫浪费一刻在不存在的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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