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女友是刑警桑

　　陆安城就职的百货商场隶属于鸣盛集团，鸣盛是T市的龙头企业，地位仅次于泰和集团，创始人周鸣剑还是市人大代表，屡次受到各级领导的接见。去年年末，国内几大猎头公司联手对当时求职或有转职意愿的人做了一个问卷调查，让他们评选出最想去就职的三家公司，鸣盛集团排名第一，当选理由很简单：福利好。这跟创始人周鸣剑有很大关系，他经常说：人才是企业最大的财富，管理层能力再高，没有底下的人鞍前马后，什么也做不成。每年年末，鸣盛集团内部发年终奖的场景都是蔚为壮观，他们的员工也经常在朋友圈晒今年又得了多大的红包，让人羡慕不已。
　　但琉璃却对这家集团有一点别扭的感觉，倒不是她对周鸣剑有什么不满，相反她还挺佩服他的，两人还曾在泰和集团的老总容和泰的介绍下见过一次面。她别扭的原因，是因为周鸣剑的儿子周昊君。
　　希望一会儿去那里不会碰到他，不过那家商场只是鸣盛集团旗下的一个百货公司而已，那家伙好歹也是企业高层，应该不会去那里“视察”吧。她这么想着，翻看手中的资料。
　　陆安城与陆安安兄妹出生于西北某省的一个小山村，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陆安城比妹妹大了五岁，原本还有一个弟弟，可惜还未足月就死了。陆安城原名不叫安城，叫大壮，安安原名更具有乡土气息，叫做大丫。大丫刚出生没多久，家中的农用耕地被非法占用，他们的父亲陆大志去讨说法未果，就决定跟着乡亲们上访告状，结果被乡政府的人痛打了一顿，回来没多久，连气带病撒手人寰。孩子的奶奶认为是新出生的女婴给家里带来了晦气，要把孩子扔掉，结果刚扔到河边，又被五岁的大壮捡了回去。无论大人把孩子扔到哪里，大壮都会把小妹妹带回家。
　　失去了顶梁柱之后，家里就都由母亲做农活维持生计，两个孩子虽然还小，但很懂事，因为家里穷，大壮放弃了读书的机会，跟着同伴进城务工，打工赚钱供妹妹大丫读书，那年他才十四岁。两年后，孩子们的母亲生病，乡里的大夫水平有限，当作一般感冒开了药，耽误了治疗的最佳时期，一年以后离开人世。那年，大壮十六岁，大丫十一岁。
　　母亲去世后，大壮回到了老家，一边务农一边照顾妹妹，大丫也懂事，看家里困难，就动了辍学的打算，但被哥哥大壮拦住了，硬是把妹妹供到了高中。
　　看着这对兄妹的经历，琉璃心中一阵唏嘘，刚要往后看，于坤说道：“队长，咱到了。”
　　琉璃往外一看，只见商场门口站着一个穿西服的男人不停地向这边张望，她示意停车，径自走了下来，那人看到他们，连忙迎上前，“程队长是吧，我是这里的部门经理，敝姓赵。”他又指了身边穿制服的汉子，“这是保卫科科长，姓刘。”
　　“给你们添麻烦了，”琉璃笑笑，“陆安城还在宿舍？”
　　“是，我们让他去休息了。”
　　“他今天状态怎么样？”
　　“别提了，我们看着都揪心，就他还硬生生挺着。”赵经理叹口气，“说实话，我们都没想到，他妹妹我们都见过，挺好的姑娘，怎么就……他可就这么一个亲人了！”
　　“其实我们都挺自责的，那天本来要值班的小子病了，您说那么多人，怎么就是他大城顶班呢？”刘科长眼圈有点发红，“大家都是外乡人，我们都是兄弟，他妹妹我们也当自己妹妹照看，好好的人就走了……”
　　琉璃心里也不太好受，“您告诉我们他宿舍楼在哪儿，我们自己去找。”
　　“那怎么成？我们带您去，您这边请。”赵经理说。
　　“那就有劳了，真是不好意思。”琉璃抱歉地笑笑。
　　“您这话说的，我们周总说了，一定要招待好您，您要有事吩咐，我们一定尽全力配合！”
　　琉璃脚下一顿，“周总？哪个周总？”
　　“就是周昊君，周总啊。”赵经理忙说：“他说跟您是老朋友了，您的事就是他的事。”
　　琉璃“哈”了一声，脸上带了几分僵硬的笑容，“替我谢谢周总。”
　　“好说好说。”
　　几人来到陆安城的宿舍门口，却见里面走出来一个姑娘，面带忧色。看到她，刘科长面上带了几分讶异，叫道：“小静？”
　　姑娘愣了一下，看到他们后连忙行礼，“赵经理，表哥。”
　　刘科长连忙介绍：“这是我姨家的孩子，唐静，现在是商场的营业员。”他转向表妹，“小静，你在这儿干嘛？”
　　“我……我听说安安姐走了，担心城哥，所以……”姑娘俊秀的小脸上浮起一层嫣红，低着头搓衣角。
　　刘科长咂了一下嘴，想说什么可能当着众人面不太好发作，便咳了两声，“这两位是市局的刑警同志，来这里问小陆点儿事，你赶紧回工作岗位去！”
　　看着姑娘依依不舍地离开，琉璃转向刘科长，“您这表哥够严格的。”
　　“咳，孩子年轻不懂事，稍微不看着点就到处瞎逛，让您见笑了。”刘科长尴尬地笑。
　　“无妨，年轻真好啊，呵呵。”琉璃看他一眼，余光瞥到赵经理脸上的表情，心中有了一番思量。
　　进到宿舍，就见靠窗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弯着腰，凝视着手里的相片，正是陆安城。琉璃和小于相视一眼，慢慢走过去，却看到他头上竟然染上了一层寒霜，不由一惊。
　　感觉到有人靠近，陆安城缓缓抬头，瘦削的脸上已经带不出任何表情，只能僵硬地说了一句：“程警官，你们来了？”
　　“小陆啊，两位警官想找你了解点情况，你好好配合一下，啊？”赵经理叹口气，说道。
　　简简单单一句话，没想到陆安城听后眼神一变，“了解情况？为什么要了解情况？安安不是死于意外吗？莫非……”他一把抓住琉璃的手腕，“安安死的冤枉？！有人杀了她是不是？是不是？！”
　　“小陆！小陆你冷静！”赵经理和刘科长连忙想掰开他的手，可是那只手就跟镶在琉璃身上一样，怎么掰也掰不开，陆安城也不顾这些，只是盯着琉璃连声追问。
　　看着他通红的眼睛，琉璃叹口气，“陆安城，这只是必经程序，没有什么特殊意义，你想多了。”
　　陆安城眼神一黯，缓缓松开手，刘科长连忙将他摁回椅子上，说道：“小陆，你好好的，人家警察同志问你啥，你就老老实实回答，知道吗？”见他颓然点了两下头，这才松口气，跟着赵经理走了出去。
　　琉璃看看他，坐在他面前说道：“我跟你说的话，你全都没听进去啊。当然，我知道这得缓一缓，不过可别时间太长了，要不你妹妹会哭的。”
　　陆安城笑了一下，却看得让人想哭，“无所谓了，大不了黄泉路上跟着她走，这样正好。”
　　“牡丹不看了？其他事情也不做了？”琉璃说：“你周围还有关心你的人，你走了他们也会伤心的。”
　　“这跟我有关系吗？”陆安城抬起头反问，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听不进去劝啊。”于坤来了脾气，声音一抬想要教训他几句，被琉璃拦住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琉璃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也就是说，如果你妹妹真的死的冤枉，你也无所谓是吧。”
　　“什么意思？”他神情一变，“安安的死真的不是意外？！”
　　“现在我能告诉你的，就是火灾发生前，你妹妹已经死了。”琉璃及时拦住他的手，“但是，到底是因为什么，我们还在调查，也许是意外，也许不是，所以我们需要向你了解情况，不过看你这样子似乎也没什么兴趣——于坤，咱们走。”
　　“等一下！”陆安城突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把抓住他们，“你们想问什么？我全说！”
　　“好。”琉璃也很干脆地回到椅子上，“第一个问题，你妹妹的手机哪儿去了？”
　　“安安的手机？”
　　“对，我们在现场没有找到她的手机，她不应该没有手机吧。”
　　“她有，但是上周五丢了，好像是在地铁被偷了，下车后才发现不见了。不过好在第二天她就去补了一张卡，所以也不耽误什么事。”他说。
　　“补办卡？”琉璃看他，“她还有别的手机吗？”
　　“就是这个。”陆安城指指桌子上一个老式翻盖手机，“她说丢了也好，反正最近她喜欢的牌子马上要出新型号，正好换新的。我怕她有事，就给我这个暂时给她用了，其实这个也是她给我买的，平时我也不怎么用手机，上班都有对讲机，我离家也近，比她下班早，家里也有电话，手机基本不用。”他低声说：“当时我就跟她说：浪费那钱干什么？还不如给自己买点好吃的，可她偏不听。”
　　“手机借我们看一下。”琉璃拿过手机，打开手机相册，“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如果你的手机借她用了，怎么现在又回到你手里了？”
　　“我因为那天要值班，安安就把它还给我了。”陆安城吸吸鼻子，“他说怕我无聊，这手机里好歹有个游戏啥的，可以打发时间。”
　　“那她用什么呢？”
　　“她说她一天不用可以，本来我想把我最开始用的小灵通给她，但那机子太老了，现在连开机都费劲，就想着反正第二天我就给她送去了，结果……”他喃喃自语：“你说我为什么不给她呢？我给她也许就没事儿了……”
　　见他有几分魔障了，于坤也挺同情他，便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如果真出什么事，就算你把那小灵通给她，机子不好使不也白搭？话说小灵通是啥？”
　　琉璃白了他一眼，“装！你接着装！我就不信这玩意儿你没见过，就算那时候你还小吧，也不至于连小灵通都没听说过，你小时候你爸妈就没给你带过？”
　　“真没印象，咱九零后啊。”于坤眨着眼睛说道。
　　琉璃懒得理他，只是一心一意翻看手机里存的照片，不能不说，老款手机的像素真是低的要命，看不了多久就开始犯晕，现在的年轻人肯定嗤之以鼻，谁能想到当年这也是红极一时的必备大杀器呢？她边看边感叹。手机里存储的照片不多，也都是些风景啊花草之类的，但有一张却引起了她的注意，“这是你妹妹吧，她身后就是你们家客厅？”她把手机递到他面前，问道。
　　陆安城抬起眼，看着面前的照片，点点头，嘴角带了一丝笑意，“没错，这是我们刚搬入新家的时候，安安说要留个纪念，我就帮她照了一张。无论多大，她都是那么孩子气。”
　　“陆安城，我问你，你们家客厅到你妹妹出事为止前一天，有没有改动过？”
　　“您指装修？”他摇摇头，“没有。”
　　“那可添了什么家具？都在什么位置？”琉璃示意于坤准备绘图，“希望你回忆一下，当然有可能我们更希望你带我们去现场，但是又怕你……你还是尽量回忆一下吧，我们这位于警官会根据你所说的画图，然后你再确认一下即可。”
　　陆安城沉默片刻，“我跟你们回家，这样说的清楚。”
　　琉璃顿了一下，“陆安城，你不必勉强自己。”
　　“为了安安，我必须这么做。”陆安城惨然一笑，“而且说实话，您现在让我想，满脑子都是我跟安安共同的回忆，比杀了我还难受。”
　　琉璃叹口气，“我知道了，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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