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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2 章
随着季殊荣一声令下,众人四散到各个村子里。
之前已经走访过许多遍,现在看见大理寺的人出现在村里,村民很快配合询问。
季殊荣带着人回了大理寺,准备去审一审周忠明,尽管心里已经清楚,从他的嘴里问不出什么东西。
但还没进大理寺的门,季殊荣就看见了另一个人。
梅娘一身花衣站在大理寺门口,头上绑着头巾,看样子如今是在阙都的哪家铺子里做工,也算是有了一份营生,正是日子要好起来的时候。
可她双眼通红,一副才哭过的模样,望着季殊荣的那双眼睛里还沾染着泪水,嘴抿成一条直线,绷着一张脸不让自己在这哭出来。
看见季殊荣回来,梅娘立刻上前,匆匆施了一礼。
“季大人,我有话要问你。”
看见梅娘出现在这,季殊荣就知道她是为什么而来。
左右她也没有打算一直瞒着,庞富文还活着,他背后的人也还没倒台,他早晚要再出现在阙都,到时候梅娘自然会知道。
她没有在大理寺门口大吵大闹,就已经算是给她面子了。
“那你随我来吧。”说着,季殊荣看向严豪,“严豪,劳烦你先去审,不必用刑,问问就好。楚王能把他交出来,定然是什么都安排好了。”
严豪看了梅娘一眼,眼里是提防与戒备:“季大人,当真不需要人随行吗?”
梅娘虽然只是个女子,不比男子力气那么大,可她也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那双手每日都在干活。
大理寺出过不少这样的事,案子判得不满意,他们不去寻仇家,反倒寻到大理寺来,对着审案子的官员下手,血溅五步,留尸一具。
季殊荣摇摇头:“我信她。”
梅娘一怔,她也不是没有那样的想法,只是摇摆不定。
为什么呢?
为什么明明是官,却会放走真凶?
她想不明白,脑海里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做官的人无能,尸位素餐,又或者是官官相护。
可她看着季殊荣的脸,怎么也无法把面前的人和那些贪官污吏联系在一起。
梅娘忽然掉下一颗泪来,对着严豪施了一礼:“大人放心,我什么也不会做,我只是想……问个清楚。”
“跟我来吧。”季殊荣抬脚往办公房的方向走去,“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大理寺梅娘已经来过几趟,办公的厅室她还是第一次来,垂着头,紧跟着季殊荣的脚步,目不斜视。
忍不住瞥了两眼,就看见大理寺的官吏,或埋首伏案,或四处奔走,偶有人说话,也是小声交谈,整个大理寺都透露着一股严肃气息。
随着季殊荣的脚步进了一方院子,又进了一间屋子,周遭忽然安静下来,那股压在人身上的气息也顷刻消散。
“这里没人了,你看见庞富文了,对吗?”季殊荣直奔主题。
梅娘错愕抬头,她设想过许多种可能,唯独不曾想过季殊荣如此坦荡。
“大人怎么……”
“因为我也看见他了。”季殊荣转身拎起桌上的茶壶,给梅娘倒了杯水,“怠慢了,见谅。”
水是凉的,入了夏饮一杯凉水最是消暑解渴,夜间还能提一提神。
茶壶就放在季殊荣的桌子上,她一伸手就能拿到,可见她平日里也是饮这凉水。
梅娘望着季殊荣看了几眼,她脸上一丝闪躲的神情都没有,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来,也早就知道这件事情总有一天会败露,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梅娘捧着杯子,心情复杂:“他不是被斩首了吗?为什么还活着?”
“他背后的人将他保下了。”季殊荣如是说,“幕后之人应当和楚王有干系,但不止楚王。庞富文担下了全部罪责,免去追查之扰,他身后的人保他一条性命也不难理解。”
“那……那日行刑台上的人是谁?”梅娘追问。
“一个死囚。”季殊荣深呼吸一口气,“死囚顶了庞富文的罪,救了自己一家老小,秦大人寻了个病死的乞丐,说那个死囚病死牢中,整个过程,没有任何一个无辜的人参与其中。”
一口气将真相全部说出,季殊荣忽然顿感轻松。
她终于对得起那日梅娘送给她的桂花糕了。
梅娘木然站在原地,眼里哭不出眼泪。
很意外吗?
一点都不,在她看到庞富文的时候,她就料到事情可能是这样。
她又不傻,还识得几个字,就算没有亲眼见过,也听过不少权贵欺人的事,如今猜也能猜得出来。
可她忽然有点后悔。
她不该来的,来了又能怎么样呢?
嘴上说着只是想问个清楚,可真的问清楚了,又不甘心。
凶手就在那里,她怎么能个甘心看着他逍遥法外?
善恶有报,这才是对的事!
看着梅娘眼里逐渐升起的杀意,季殊荣及时出声打断。
“梅娘,答应我,不要去找庞富文。”
梅娘猛然抬起头,满脸的疑惑不解:“为什么?杀人偿命,官府不能要他的命,我去索不行吗?天道不公,那我自己替天行道。”
“庞富文这一次回阙都,肯定不是为了张阿三的事。我先前说过,他身后的人当中有楚王,眼下陛下身体不佳,你这样聪明,应该猜得到要发生什么。庞富文身边,必然会有重重守卫,你贸然前去,只会白白送命。”
随着最后一个话音落下,季殊荣有一点后悔,或许她不该告诉梅娘这件事。
普通人或许就该“不知有汉,何论魏晋”地活着,什么朝堂权谋,通通与她无关才好。
无论谁做皇帝,她的日子都该继续过下去。
可看着梅娘的眼睛,季殊荣又觉得,她该说的。
她应该知道足够多的信息后,再做出决定,因为这是她的人生。
梅娘只用了两秒就消化完这些消息,规规矩矩地向季殊荣行了个礼。
“季大人的话,我记住了,我不会去,我会好好活着,不会给季大人添一丝麻烦。有冤屈自该由官府定夺,我若不服,便当日日击鼓鸣冤,直至真相大白,还一个公道。”梅娘说着直起身,向季殊荣靠近两步,握住了她的手,“但我想求季大人,如果来日季大人上得金殿,有这个机会,请季大人平了这桩冤屈,否则我可能会活不下去。坏人应该得到报应,对吗?”
“嗯,我答应你。如果我有这个机会,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凶手。”
梅娘漾开一个笑,笑容明媚:“多谢季大人。”
梅娘轻飘飘地去,一如她轻飘飘地来。
季殊荣在房内站了很久,双袖自然垂下,屋外日外渐盛,透过窗户晃人的眼睛。
这公道二字,怎么就这么难啊。
双腿迈不动步子,季殊荣干脆在房里坐下,不知过了多久,严豪找了过来。
“季大人,周忠明始终不肯招。他说他的妻儿都在楚王手里,他一个字也不能说。”
“嗯,知道了。”季殊荣深呼吸一口气,勉强把自己的思绪拉回来,“演武场那边情况怎么样?”
“祗候们四处问了一圈,说是有瞧见那个演武场大晚上还灯火通明的,也有人接了那边的采买单子,时常送一些瓜果蔬菜过去。”
“份量如何?”
“单一次够十来人吃上十天左右,并且经常不止一单。”严豪事无巨细地汇报着,“而且那人说,他经常看见还有其他人也送了差不多份量的东西过去,差不多得有八九份。”
这样大量的食物,几乎可以肯定楚王囤兵就在演武场。
只不过是这两日里匆忙撤离了。
“对了,祗候还找到了这个。”严豪递出一枚染血的箭头,“在演武场里发现的。”
季殊荣看向严豪:“箭头有什么不对?”
严豪表情严肃,声音沉了几分:“演武场里,兵器不该染血,靶子都是稻草和木头做的。”
季殊荣猛地打了个激灵,一股寒意窜上后背。
铭恩观里困了大量力工,有一条密道直通演武场,周忠明隔三差五带着力工进入正殿,而后那些力工就再也没有出来。
那些消失的力工去了哪?
演武场。
他们成了楚王演武的活靶子。
士兵不见血,充其量也就是个花架子,但如果互相砍杀,且不说疗养伤兵的草药纱布从哪里来,又会不会引人怀疑,士气就会先一步崩坏。
铭恩观是一个幌子,一个为了演武练兵的幌子。
一切似乎都串起来了。
王守义杀资政殿大学士钱宗先,一是为了削弱太子一党的势力,二是为了灭口。
钱宗先参与了太多,知道的太多,楚王拉他下水,前可栽赃太子,后可拉拢人脉,钱宗先收集证据,王守义灭口。
精铁、粮食,这些从一开始就是王守义要的东西,和皇帝没有关系。
现在她只缺一个人证,一个有足够份量,可以指证王守义的人。
“快!”季殊荣忽然站起,“去找康泾!一定要尽快把他找到!”
季殊荣说着就往外奔了出去,直奔拾药坊。
如果她猜得没错,楚王一党就是在等皇帝咽气。
皇帝还活着的时候举兵入城那叫谋反,可皇帝要是咽气了,身边又只有太子在,那他就可以说自己是清君侧。
临终改遗旨,这本就不少见,楚王又是皇帝最宠爱的儿子没有之一,又是嫡长子,到时候他说的话,远比太子的话要可信许多。
策马赶到拾药坊,街上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个女子忽然出现在拾药坊这种地方,不少人眼睛都亮了起来,还有人认出了她就是季殊荣,把赵秋娘给带走了。
“大人!大人!你救救我吧!”
“大人!我什么活都能干!大人你看看我!”
“滚开!”
季殊荣头也不回,骑着马在坊内奔驰。
来到那所熟悉的宅子面前,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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