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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宿
殿里空空荡荡,只剩下一尊泥胎佛像还立在坛上。穿堂风呼啸而过,将那半扇掩映的门又给吹开。
阿娅不由抖擞几下:“嘶!怎么太阳一落山,就冷的要死。好歹是个寺庙,怎么连个供桌都没有,还得去找些干柴。”
谢岭敲她头道:“之前借宿之人,怕都是像你这般想的,东拆一块西拆一块的,留给我们的,不就只有一个泥像了嘛!”
他打开通往后殿的门,突然想到什么笑了一声:“还好咱们进的是主殿,要是去后边的观音殿……”
“观音殿又怎么了?”阿娅亦步亦趋,追问道。
“怕是整座殿只剩下个壳子,连泥像都没有了。”
“啊,这是为何?”
“因为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温谨在后边默默搓了搓手臂,真是好冷的笑话。
阿娅反应过来,气得一拳头挥了过去:“我去你大爷的。”
谢岭随手接住一拳,将她的小身板转了个方向,一脚踹出了门,“老是动手动脚就不好了,你也是个成熟的大人了,要学会讲道理。”
“……”说这话之前能不能收回脚,阿娅转身和他扭打起来。
这些天下来,温谨看他们三天一小吵两天一大闹,初时还有些惊讶,问谢岑:“他们原先在使团,也不这样啊!”
谢岑见怪不怪:“哦,这个呀,之前怕吓着你,在你面前都装好人呢!”
“……”
“你也不用管他们,累了自己会消停的。总之谁哭哭啼啼过来求安慰,你再顺势就好了。”
温谨佩服得五体投地。
前头打打闹闹,她与谢岑说说笑笑,一同跨出了门。
“咦!这棵树——”
她视线扫过中庭,像是被什么吸引视线一样,脚步朝着那边走近。
只见那地方种着一颗柏树,树干粗壮,看着有五六十尺,需要数人才能合围住。一侧郁郁葱葱,遮天蔽日。上面挂满了红绸,正随风飘扬乱舞。
……另一侧却是一番异常景象。
枝干碳化,树皮翻卷,只余下通体死寂的沟壑横陈。而在阴阳生死交汇处,新生的嫩芽正颤巍巍冒出头来。
“雷公木,没想到能看到这种只存在书里的神迹,”谢岑手贴上树皮,“枯木逢春,历天劫而不死,是个好兆头。”
温谨也道:“难怪这里挂满了许愿红绸。”
“松柏常青,将愿望悬挂于枝,说不定其愿也能永驻。”
温谨想起自己以前被小卿她们拉着去寺庙求神拜佛的时候,也遇到这么一颗银杏树。当时她驻足片刻就被一旁的小僧给缠住了。说什么这树龄千年,每日听佛经闻香火,早已沾染佛性。她听小沙弥絮絮许久,最后图穷匕见,说买条红绸系愿于枝,便能上达天听,心想事成。只要50,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他眼尖地瞟见她那两个伙伴从姻缘殿出来,要去买那姻缘牌,忙道:“其实吧,我们这的红绸功能更多,不管是姻缘,学业还是事业,都能求。施主一进来我就注意到你了,您……和你的两位朋友着实出众,你看你两个朋友也想求姻缘,今日咱们有缘,不如这样,100三条,保管你们人人有份,我这还提供代写服务……”
她不好意思拒绝,于是买了三条,随大流写了个万事顺遂的吉祥语,等出门后听到外头小摊吆喝着10元三条,才知道自己当了冤大头。
谢岑听到她这般经历,不由笑道:“估计就是看出你性子软弱,不好意思拒绝才找上门来。”
温谨也笑道:“我那时信了他说的出家人不打诳语,头脑一热就买了。也不知道我那根红绸还有没有在树上挂着。”
“在树上挂红绸啊!这想法不错!”谢岭来得晚,只来得及听到半句在树上挂着的话,不然依他的性子,怕是又要醋了。
温谨一想到醋完之后,倒霉的还是自己,忙支吾一声,拉着谢岑去捡柴火,回头搂了柴回殿。就见火烧得正旺,在墙上拉出斜斜的影子。
谢岭在火堆前摆弄他的厨艺,阿娅在一旁的行囊中翻来翻去,总算找到片红色的布料。她小刀一划,分出四块长条来。
“等吃过晚饭,咱们就在这上头写上愿望,一定都会实现的!这种沾染香火的神树最灵了。”阿娅信誓旦旦,“月亮山也有这样一颗槐树,我在上面写了好多愿望,基本都实现了哦!”
“哟!你不是不认得字吗?还会写愿望?!”
“谁说不认得就不能写了,只要我和神仙能看懂,那不就行了!”阿娅不想理他,快速扒完这简易的晚餐,跑到一旁拿起炭笔写写画画去了。
一边写还一边大声嚷嚷:“那个,一起的起怎么写?我忘了!”
“您老不是说你和神仙认得就行,还问我们干嘛!”
“你管我!我问的又不是你!”阿娅仿佛被踩到什么痛处一样,跳脚起来。
温谨刚巧吃完饭,拿了根烧了一半的树枝,摁灭了火星,在地上写了个工工整整的起字,阿娅拿着布条过来,依葫芦画瓢。
她写完后郑重地放在袖子里,“我写好了!”
温谨将字擦掉,拿过布条准备写上万事顺遂的话,突然想到之前寺庙里那根红绸,可见求的太多太过贪心的话,是不太灵的。
看着那一横,温谨想了想,在上头添了两笔:希望我们能过完平平淡淡的这一生。
“阿谨写的什么?”谢岭凑了过来,“让我看看!我也给你看我的。”
他大大方方把自己写的露出来。
【想和阿谨永远在一起。】
他做了个“嘘”的动作,“不可以说出来哦。”
温谨笑道:“那你还给我看什么?”
“因为我的愿望……”谢岭目光柔和,“除了神,还有一个人也能替我实现。”
“你还真会找漏洞。”
温谨哭笑不得,将红绸塞进他手心,“看吧看吧,反正也不会少块肉。”
谢岭求之不得,接过一看,重点逐渐落到了最后二字上。
一生。
嘿嘿嘿,一生。
温谨自然没看到他这副傻态,她走过来挨着谢岑坐下,想了想竟然没有什么打发时间的娱乐活动,……她好想她那些电子宝贝。
谢岑听到她叹气,放下手中的地图,道:“阿谨怎么了?可是觉得无聊?”
温谨抱着双腿,望着火堆道:“之前一直在赚钱学习还有想接下去的路,反倒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放松。如今目标达成大半,空出那么多的时间,一时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的确,”谢岑想了会儿,才道:“山林露宿,条件有限,要想解闷的话,怕是也只有讲讲白话了。”
“白话?”
“就是邻里八卦,琐事,笑话,怪谈等等。”谢岑微咳了一声,“我以前短住月亮山的时候,大祭司他们会摆上几盘瓜果干炒,边吃边讲。还挺有意思的。”
温谨很有发言权了:“这个我熟。以前我们大学宿舍熄灯后也会聊些天南海北的话题。比如哪个明星最帅哪个电视剧好看,毕业后想干什么,找什么样的工作,吐槽身边的奇葩之类的,不过聊得最多的还是感情问题。”
“什么明星什么电视剧?那些是什么?”
温谨又一一给他们解释。
阿娅羡慕道:“阿谨姐姐以前的生活这么多姿多彩啊!”
温谨摇摇头:“多姿多彩算不上,都是从手机上看的。我的日常嘛,也就是两点一线。偶尔出去采采风,一成不变又一眼能够望到尽头的生活。”
“啊!那阿谨姐姐看起来好孤独啊!”阿娅扑到她怀里,“不过没事了,现在有我们嘛!”
谢岭将她的头给戳了出去,“更正一下,是我。”
阿娅对他拌了个鬼脸,一个劲地往温谨怀里钻,占据最佳躺姿。她头靠着温谨,脚搭着谢岑,俨然一副土皇帝的架势。
谢岭:“……”
他越看越碍眼,干脆撩起袖子准备做个坏人,就听得阿娅突发奇想道:“但阿谨姐姐,你的世界还是好有意思啊!有电视有飞机还有那个什么什么手机!”
她眼冒星星,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阿依阿依,要不我们去买条船,找到通往阿谨姐姐那里的路吧!”
谢岑笑道:“说起来,我方才的确在看海路。”
“谢岑姐,”温谨看阿娅手舞足蹈的样子,低声凑近道,“可我不是从——”她指了指那书。
“左右都有穿越这种奇事了,说不定也有海外仙山,瀛洲蓬莱呢?”谢岭想了想,抄起地图端详起来。
谢岑对她眨眨眼,“未知的冒险总好过已知的命运。”
温谨毫不犹豫道:“只要咱们四个在一起,去哪里都行。”
四人对着地图又聊了很久,时不时夹杂些对未来天马行空的设想,那难熬的夜晚也过了大半。
夜色愈深,温谨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谢岑将地图折好,赶她去休息。
温谨道了声好,“等到换班的时候叫我,我守下半夜。”她就着干草垛上的卷被沉沉睡了过去。
三人围着火堆,静默无言。
良久,谢岑突然道:“你们瞌睡吗?”
谢岭低低“嗯”了一声:“可我白日已经睡得够久了。”
阿娅也小声点点头。
谢岑遥望着外边的星空出了神:“我们三个,今天已经睡了一下午了。但我感觉,仿佛我一闭上眼,就能立马睡过去一样。”
“这不应该,不是吗?”
“阿姐是怀疑,我们中毒了?”
阿娅捂着嘴:“如果是下毒的话,谁能给我们下毒?我的虫虫都没有提醒我!”
“阿谨看起来并无异样,有异样的,只是我们三人。”
她悠悠道:“如果真是下毒就好了,我只怕……是某种更特殊的力量。”
谢岭脸色一白,看向一旁的书籍,那书籍被火光笼罩,泛着古朴的光泽,显得神秘又诡谲。
那只能是……名为剧本的不可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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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馨只此一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