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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录四-余曦篇1
2017年1月13日。
正月十六。满月。
你从时光机里回来，记起了初一和初二时的记忆，一直连带起之前不太好的童年时光。
我骗你喝下了那罐带了安眠药的可乐，还吃了那颗使记忆术法重新奏效的药丸。
你睡在我的怀中，我想，这该是最后一次了……
于是我还是没忍住，吻了吻你。
啊哈……你这个小坏蛋！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
你根本没吃那颗药！你只是把它藏在了舌头底下！
错愕之时，我心中更多的却是喜悦。哈哈哈……你真喜欢我啊，我好高兴。
但是不行，这一世，我们不能在一起。
我拿了水，想强迫你将药吞进去。
可水流即将倾泻之时，你却在睡梦中将我抱得更紧了：
“老师……老师……”
我愣住了。
于是拿着水杯的手就这样僵在你的唇前。
吞下这颗药，你就能够忘却最难过的一段时光，也能将不幸的童年全都释然，你会活下去。可你也会……忘记我们之间的感情。
所以，你选择记住我。
即使知道这样做会带回梦魇般的过去，你也要选择记住我。
我承认我自私了。我也希望你能够一直记得我，并爱我。
我看着你，想了很久。你在迷迷糊糊中，一直轻喃我的名字：
“余曦……余曦……”
余曦，余曦。
就像我们这千年来的生生世世一样。
“我们的爱，听天由命吧。”我将那颗药重新放到你舌头下边，好似我没有发现过那般。
如果你在睡梦中吞下了，那就好好地活下去吧，也不要带着有我的回忆。
如果你没有吞下……
我甚至能想象到你醒来后吐出那颗药，对着镜子漱口后狡黠地笑的模样……
这样想着，我心中是窃喜的。但我的身体却越来越难受了……
我让那个灵体把你带走了。
婷婷，生命的最后一刻，我想的还是你。
所以此刻我写下我这一世的最后一篇日记。
濒死之际，我记起的都是我们的曾经。想着你也看不到，所以我想将那些过去都拿出来回味一遍。
带着你的爱意走，我才不会很痛。
你方才问我，我换给轮回仙人的是什么。
那日我走过十里刀路，找到了轮回仙人……
他一头鹤发，满脸都带着慈祥的皱纹，坐着个木轮椅。
“余曦，我已在这里恭候多时。”
“您……”
“我知道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进屋吧。”
四周一片空旷，只有两间挨着的草屋，他摇着轮椅，带我进了前边的一间。
“仙人，这里只有您一人吗？”
“哈哈哈哈！看你说得，你这不是总来看我吗？”
我很奇怪，这是我与他第一次见面。
“不记得也没关系。”他笑得像已经预料到那般，然后继续说道，“你是想求我不再给那个女孩安排多灾多难的童年，以此来破解诅咒的一部分，对吧？”
我诧异地点了点头：“那您想要的条件是？”
“你的寿命。”他面不改色道，“我要你的五十年。”
五十年……
我早已为自己算过一卦，我这一世的阳寿一直到八十出头。
可那时的我，约莫是刚过而立之年……
“仙人，我能不能……”
“不能。”他笑眯眯地，看起来神秘莫测，“交换条件，我只接受五十年，你是否觉得这太霸王条约了？但这确实是我曾答应的一个幼稚约定……”
我发现我竟是在懦弱地犹豫了……这意味着，我会死。
其实我并不畏惧死亡，我畏惧的是与你阴阳两隔。
那意味着，我这一辈子，再也没办法参与你的余生……
“不……没事的。交换吧！”我在心中为自己打气，于是也这么对着轮回仙人开口，“只要这样，就能破解她身上诅咒的一部分了，对吧……”
“对噢！”他抬手轻轻一勾食指，我看见有一团流彩从我体内散出，凝聚至他的手心……
那是我五十年的寿元。
“不过呀，你别担心！你失去的这五十年，还有你这双余生只要触地就会极疼的脚，其实远远达不到它们表面上所展现的意义。”
我不解：“……什么意思？”
仙人笑而不语。
我那时没懂，现在想起来也不甚明白。
但我没有去深究其中意义。
我只躬身作揖，郑重道谢。
他开始与我闲聊：“你们的爱情，真是羡煞世人呐……我也好生艳羡，一人独居于此，实属清冷寂寥。”
我笑道：“仙人家外的那间茅屋，没有住着邻舍么？”
“不，那也是我的屋子，是用来放一些……重要的东西。”
“您觉得寂寞，可以去人世玩玩。我想您一定不会囿于腿下的轮椅。”
“啊……这轮椅，是拜我的一位好友所赐。其实我也不算太孤单，每隔七十年左右，那位朋友就会来看看我，也是约莫隔上七十年，我就会去人世看看他。”他清寂的眼眸望向窗外的辽阔，令我琢磨不透，“太多事情难以改变，但我们都在竭尽自己微弱的力气……情呐……我体会不到，只是坐在这引领众生轮回的位置上，我好像每次都能在你们的身上多感受到一点……”
当我以为这只是老人家的几句感慨之时，他却突然说了一句：“余曦，我们在对抗你。”
“嗯？什么？”
“哈哈哈！说远了，你这五十年寿命，我收下了。别去痛苦地想具体是哪天吧！约莫是在两年后，等你要离世的那一天，你醒来后便能感觉到。而那日黄昏落日之时，你就该走了。”
那一天，就是我写下日记的今天。
早晨一觉醒来，浑身都像发了高烧似的烫热，那时走刀路带来的疼痛，如今从足底一直向上攀爬缠绕住全身。
好痛。
但我不想让你知道。
可偏偏我与那仙人告别时，他还告予我一句：“对了，如果那个女孩触你的足底，你的脚便会感到比触地时还要痛上千万倍。”
哼！你这个小坏蛋！我刚刚那么难受地卧床，你还捏我的脚！
脚……
“老师，你的脚脚好好看！”
那是你初三时与我同住的事了……
你就算进了时光机也没能知道吧哈哈！
那天回来以后，我用术法将脚底的伤口愈合后，就去找你了。
虽然……踩在地上的每一脚，都在重现那时的疼痛，但是……
我不准你知道，你只要将我视作最强大的保护伞就好了。
“要不要去老师家里过完初三？”
你满目惊喜，很羞涩地答应了我。
我去了你家，告诉你的父母，你的天资极好，初中余下的这一年，学校会免费为你进行集训。
你的母亲有点担心，而你的父亲倒是答应得很爽快。
于是，你来到了我的家。
啊，是我们的家。
进门后的第一步，就是用上那个术法，让你对小时候被猥亵、家暴、漠视的经历释然。
想了想，为了不让你缺少与我的回忆，那时我便没有改变你初一初二时的记忆，也只是让你释然了。
记忆可以淡漠，但曾经的一切造就的性格却难以更改。
你从踏过门的那一刻，就开始小心翼翼的。
“婷婷，不要拘谨。以后，这里也会是你的家。”
“嗯……”你紧张地抠着手指，不敢看我。
那时，那条通往实验室的长廊还是一片明亮的。
你很奇异地对着那条路上的许多房间张望着，倒也没有开口，只是乖乖跟着我到了我的书房。
“39……”你看着书房门上的数字，问我，“老师，这是这里的第39个房间吗？”
“不是。是我心里的39。”
这一世，是我们的第三十九世。
“这个数字会变大，变长，一直长到……整个门面都写不下它的长度。”
你听不懂，你只是眨着好奇的眼睛看着我、听我说话。
我带你进去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房间。”
那三排书架，第一排，是关于各种绘画的书。第一世时，我见到你的画像，便擅自对你心生了爱慕，我立志学会所有的画种，学到更好的技艺，来记录你的美好。
第二排书架，都是阴界的一些书。而第三排，则是我写下的、画下的，对你生生世世的爱意。而这两排书架，都已被我换上了适合你年龄阅读的书籍。
“我真的……可以住下来吗？”你满目希冀地问我。
“嗯，当然。”
我告诉你，除非是有关升学的重要考试，不然就不用再去学校了，我会教你所有的科目。
你的双眸惊喜地睁大，还止不住地翘起嘴角，
“美术……也教……”你的声音小得我都要听不见。
我笑着跟你说：“初三的课表已经不安排美术课。”
“噢……那好吧。”
喂！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老师，如果我学得好了，你就教我美术好嘛？”
那我说！
“如果你文化课学得好，我会在周末教你画画。”
你笑了，笑得很开心。
我也很开心，虽然我没让你看出来。
刚来的半个月，你还是很害羞，也很谨慎，对我的态度甚至比在学校时还要拘谨。
“老师，我这碗饭吃不完的话，你会不会不高兴？”
“没事的，能吃多少吃多少，吃不完就放那儿。”
“老师，这笔不好写了，我可不可以再新拿一把？”
“可以的，下次不用问，想用就直接拿。”
“老师，我能不能……你可不可以……”
“什么？”
“……没事。”
这种时候，我只能很落寞地偷卜一卦，然后摸着你的头，答应你未说出口的小小愿望：“我回家前会给你带一罐可乐回来。”
“可以直接跟老师说，不要不好意思。”
“在这个家里，想做什么都可以直接做，想要什么都可以直接去拿。一点儿也不要担心会说错什么话。”
“不懂的可以问我，我很有空，我也不会觉得烦。”
我一遍一遍地，每次都换着不用的话语，含蓄隐晦地告诉你我的心中所想：“不要小心翼翼，更不要如履薄冰，怎么样都好，就是不要对我怯生生的。因为任何一段小心谨慎的关系，都不会长久。”
你可以大胆一点，再无理取闹一点，都没有关系的。
幸好，一段时间的相处后，你终于卸下了点防备。
能够勇敢地来找我问一些学业上的问题，也开始与我嬉笑，有时也能像朋友间那样与我开一点玩笑。
可当我庆幸我们之间的距离终于更进一步时，你却在某一节课上，突然就开始愣愣地看着我，然后眼圈逐渐发红，最后终于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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