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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子
何星河与阿列克谢带着何奉和育婴师返回了庄园主楼，湖边的小别墅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他们两人。
“哥哥……”
江夺的声音让何竟从纷乱的思绪中抽离。他心情复杂得像一团乱麻。
他知道，在父亲眼里，自己一直是个不成器的“混二代”。所以家里早早把大多数产业交给专业团队打理，设立了各种信托基金，对他唯一的要求，不过是“别杀人放火，别违法乱纪”。
他也一直如此，活得张扬却也算规矩。能康大概是唯一的意外。
可现在他才明白，当初他为救江夺所做的一切，那些焦灼、奔走、甚至不惜以身犯险的冲动，原来早就落在父亲和江夺眼中。
他们就像棋盘边的旁观者，冷静地看着他在局中横冲直撞，深陷痛苦、担忧与悔恨，却从未透露半分真相。
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远比“被欺骗”更让他难以忍受。
他的至亲，他的爱人，都默契地选择了隐瞒。父亲是这样，江夺也是这样。
仿佛他的情绪、他的努力、他那些撕心裂肺的恐惧，都不值得被认真对待，都不足以让他们将他纳入那个名为“真相”的圈内。
“你别叫我‘哥哥’，我该叫你‘哥’了。”
何竟冷笑，火气蹭蹭往上冒，
“你多厉害，不到二十岁就把我耍得团团转，还让我死心塌地。连我爸都对你青眼有加，你干脆别做我家儿媳妇了，直接给他当亲儿子得了！”
“哥哥……”
江夺试图解释，“我和大校当时只是战略合作。而且这种合作，我不想把你卷进来当筹码，那太不是东西了……”
“你现在就不是个东西！”
何竟越想越憋火，操起沙发上的靠枕就砸了过去，
“小王八蛋！联合我父亲一起骗我！还敢背着我参加那个鬼实验！你|他|妈牛逼坏了是吧？你这一米九的个子，心眼就得占一米八！”
他边骂边砸，江夺边躲边忍不住低笑。
“你|他|妈还笑？！”何竟更炸了。
“哥哥，别打了，你头晕不晕？”江夺伸手想拦。
“你、你等着……这事儿没完！”何竟砸得气喘吁吁，眼前果然开始发晕，身子一晃。
江夺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捞进怀里。
何竟还想挣扎，江夺已经捧住他的脸，结结实实地吻了下来，堵住了他所有未尽的咒骂。唇齿交缠间，他含糊地保证，
“哥哥，不气了……我以后什么都告诉你。”
“去你|妈|的……这话我听三遍了！”
“这次是真的，我发誓。”
“这句也三遍以上！你的誓言比喝水还随便！”
“哥，哥哥……”江夺蹭着他的颈窝，声音放得又软又黏，“你别生气。只要你不生气，让我做什么都行。”
何竟喘着气，从他怀里抬起头，眼睛眯了眯：“……真的？”
“真的！”
“那我要标记你！”
“……”
见人不回话，何竟抱臂讥讽，“怎么？刚才是谁红口白牙说‘什么都行’？你之前搞了我整整一章，我搞回来一次，公平合理吧？”
“搞，肯定搞……”江夺抬手安抚似地顺了顺他的背，语气却带着为难，“但是哥哥，现在真的不行。你得再等等……”
“怎么就不行？”
“我生殖腔……上次生育的损伤还没完全恢复。”江夺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用谈论正经医学问题的口吻，说出了最不“正经”的后果，“你现在标记我，万一我又怀上，很容易发生胎盘植入，很危险。”
何竟：......
他怎么给忘记了，江夺刚生完孩子一个多月，还是剖腹产，肚子上还有个横切口没长全乎呢。他要是真标记江夺，那他可真的就是个渣男中的渣男。
见人沉默不语，江夺语气更加放缓、放软。
“哥哥要是不信，现在就可以打给Aaron求证。”江夺退开一点，看着他，眼神真诚得近乎无辜，“再说，我人就在这儿，又不会跑。所以……别生气了，好不好？”他顿了顿，抛出了杀手锏，“看在我给你生了个那么可爱的Omega女儿的份上，原谅我这一次，行吗？”
“咦————”
何竟夸张地抖了抖，一副被肉麻到的样子。明明孩子都生了这么久，可每次听到江夺这个一米九的Alpha面不改色地说“我生的”，那种强烈的、违背常理的背德感还是会让他起一身鸡皮疙瘩。
但不可否认，这股背德感里，又掺着一丝诡异的、让他心跳加速的兴奋。
“行，这笔账先给你记着。”何竟勉强算是松了口，但眼神里还带着没完全消散的凶光，“别以为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你给我从头到尾、老老实实交代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好，都告诉你。”江夺应着，一把将他抱起来，往厨房走去。
何竟没反抗，任由他把自己安放在厨房中岛旁的高脚椅上。江夺俯身，在他还微微噘着的唇上快速啄了一下，“我做饭，你监工。边做边说，好不好？”
说完，他转身打开冰箱，抱出半个冰镇好的西瓜，利落地切块、装盘，放到何竟手边。红瓤黑籽，冒着丝丝凉气。
何竟捏起一片，咬下一口。冰凉的清甜瞬间在舌尖化开，顺着喉咙一路浇灭了心头大半的燥火。
窗外的阳光斜照进来，厨房里只有刀落在案板上的笃笃声，和江夺开始娓娓道来的、关于过往的低声叙述。
故事始于一场精心策划的邂逅。
二十年前，刚毕业的韩梅入职帝国军部下属的生物实验室，成为一名实验助理。在那里，她邂逅了常来开会的能正古。
Alpha英俊，Omega美丽，恋情顺理成章。彼时，韩梅参与的是一项高度机密的Alpha生物强化实验，旨在通过药物激发极限战斗力。
各国对此虎视眈眈，情报窃取与反窃取是暗处的常态。
能正古利用这段感情，逐步套取了实验室的核心数据。在江夺出生的第二年，韩梅意外发现了能正古与境外势力交易的证据。恐惧之下，她故意争吵分手，辞职躲回了韩家。
也正是在那时，她家族遗传的信息素紊乱症开始发作。自知时日无多，且儿子可能也无法幸免，她做出了一个愚蠢的决定：威胁能正古，以手中的通敌证据换取巨额钱财和母子出国的护照。
能正古表面应允，暗地已起杀心。他将韩梅诓骗至S市郊的精神病院，准备制造一场“意外”火灾，让母子二人彻底消失。
但他不知道，自己的行径早已被帝国军部察觉。不动他，只为钓出背后的更大黑手。那场大火燃起时，军部的突击小队已潜入医院，关键一刻，将濒死的韩梅和幼小的江夺救出。
带队的人，正是何星河。
救下人后，何星河立即下令逮捕能正古。对方却已收到风声，乘私人飞机企图逃往境外。何星河亲自驾驶直升机追击，在边境山林上空将其击落。
飞机爆炸，残骸散落数公里，无法确认能正古是否身亡。
此后，何星河对外宣称“因伤退役”，远赴M国陪伴爱人阿列克谢。实则，他转入地下，开始秘密追查此案余党与跨国腺体黑市网络。
多年后，当他得知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交了个Alpha男友时，习惯性地调查了对方背景。这一查，竟发现江夺就是能正古之子，且其监护人邹凯，正与自己追查的腺体走私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何星河主动联系了邹凯。他提出，可以动用资源为韩暖启动“人工智能腺体”的救治实验。
事实上，这个项目早在CAIC内部由阿列克谢推动多年，而幕后的资金支持者，正是何星河。
交易达成就此达成，何星河提供救治韩暖的希望，邹凯与江夺则需作为暗线，协助揪出帝国境内隐藏的黑手与犯罪网络。
起初，邹凯极为积极。但几年过去，“人工智能腺体”的临床突破迟迟未至，韩暖的病情却日益沉重。绝望之下，邹凯决定铤而走险，私自筹建实验室，加速研究。
一个靠工资生活的人，如何支撑起耗资巨大的非法实验？他最终，一步步滑向了与腺体黑市的合作。
而这，也正是何星河乐见其成的“引蛇出洞”。
然而，整盘棋中，最让何星河意外的变数，是那个看似不起眼的少年——江夺。
他竟主动去“招惹”何竟，甚至让何竟为他痴狂。
这迫使何星河后续的许多布局，不得不因投鼠忌器而束手束脚。
而他这份“顾虑”，恰恰是江夺想要的结果。
你利用我追查真凶，我利用你的儿子争取生机。
很公平。
很合理。
江夺平静的叙述到此戛然而止。
厨房里只剩下刀刃规律划过案板的“笃笃”声。他垂着眼，修长的手指按着翠绿的芦笋，一刀，一刀，切得极慢，极稳。
何竟的脸色早已不能用“黑”来形容。他死死盯着江夺握刀的手，真怕下一秒，那锋利的刀刃会错开芦笋，切上他自己的手指。
他咔嚓咔嚓啃着西瓜，心里暗骂：他妈的老子身边怎么一群的影帝影后！
“后来的事，哥哥应该都清楚了。”
何竟吃完最后一口西瓜，将瓜皮扔到水池里，江夺放下刀，拿纸巾给他擦手。
“我不清楚，还有几件事。”
“哥哥问。”
“你的母亲呢？你怎么把能正古骗到帝国境内又杀他的？”
“我母亲把我扔给舅舅后，就消失了。我也是去年才知道，她跑去了G国，红河马家的地盘，刘家的死对头。”
“去年，她把能正古诓骗回了国，交给邹凯。邹凯用他做了实验。再然后，她把尸体拉回S市那家精神病院，放了一把火后又返回了G国。”
何竟的呼吸窒住了。江夺这一家子……
“刘家当时在到处找他。是我……”江夺抬眼看向何竟，目光清澈，却冷得彻骨，“是我故意让他们抓住的。”
“就为了等您上钩，哥哥。”
“只有这样，何大校才能‘顺理成章’地以儿子的未婚夫被绑架者的父亲的身份出现在红河，才能‘光明正大’地被对方勒索天价赎金，也才能……以此为由，对那个盘踞几十年的犯罪巢穴，发动一场‘名正言顺’的私人战争。”
江夺话音落下，厨房里一片死寂，只剩下冰箱低沉的运行声。
何竟喉结滚动，干涩地咽了下口水。所有愤怒、委屈、被欺瞒的不甘，在这血淋淋的真相面前，突然显得那么……微不足道，甚至有些可笑。
“哥哥，还有什么想问的？”江夺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何竟扯了扯嘴角，“没了。你挺牛逼的。”
他是真心这么觉得。
跟这么个人在一起，自己之前还纠结什么欺骗、隐瞒……简直幼稚得可笑。只要江夺想，估计能把他瞒到死，还让他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那个傻子。
算了。
不问了。
再问下去，就不是讨|说|法，而是自取其辱了。
他默默低下头，又捏起一片西瓜塞进嘴里。冰凉的甜意还在，可心里那点残余的火气，已经连烟都不剩了。
他忽然有点理解父亲看自己时，那混合着无奈与纵容的眼神了。
在真正的棋手面前，能安心当个被护在局外的“棋子”，或许……也是一种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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