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起你的一半好

　　空气凝固了一瞬，一呼一吸间皆是寥寥白雾，吸进口鼻的冷气刺得嗓子眼直疼，宣柠轻咳了一声，打破沉默，为了缓解尴尬，她把手机拿在手上慢悠悠地转。
　　半晌后，才收回视线：“行，机会我给你，你也要说到做到。”

　　雨也是在这个时候往下砸的，措不及防的大雨兜头而来，来不及躲，就看到地面上溅起硕大的水花。
　　驰也掐了烟，把人往回拉了把，躲到商场门口的屋檐下，这会儿寒流降临，被雨淋过的体温也急速往下降，身子瑟瑟抖，呵一口气，白色雾团夹杂在磅礴的雨幕中，消散得毫无踪影。

　　附近有家星巴克，驰也问她要不要进去躲一会儿雨，宣柠扭头看一眼，多的是人在里头避雨，进去也没地方坐，还挤得慌，不如在外头站着，至少空气是清冽的。
　　驰也听她的，数秒后又让宣柠站原地等一会儿，而后转身进去买了杯热巧克力给她暖手。
　　这个时间点加上恶劣天气的缘故，车很难叫，加了不少钱才喊到一辆车。

　　去哪里谈呢，宣柠没想好，驰也说了几个地方，但雨势过大，她实在不想在外头流浪，于是跟司机报了个地址，驰也别过头看她一眼，没说话。

　　车子抵达霞云府是在三刻钟之后，宣柠看一眼被浸泡在水雾中的高档公寓，对司机丢了句谢谢，推门下车。
　　驰也跟在身后，手里握着她那杯喝了两口现在已经凉透了的热巧克力，推门进公寓前，在门口找到垃圾桶把饮料给扔了。

　　进电梯，俩人没说话，抵达楼层，依然沉默。
　　伴随着指纹解锁的“滴滴”声，宣柠拖鞋往里进，她去厨房烧水，余光扫到驰也换了鞋把外套也脱下来随手搁在门口的鞋柜上。
　　收回视线，捋一把被雨淋湿后凌乱的发，热水壶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外头雨声哗哗，玻璃窗外是完全黑下来的夜和磅礴而来的摧城大雨。

　　狂风急雨，客厅的某一扇窗没关紧，这会儿被呼啸而过的北风刮得“呯呯”作响，卷进来的寒风好似裹了一层冰霜，猛烈又迅疾地往骨子里钻，让屋里的人浑身一颤。驰也换了拖鞋后，直接从玄关处踱去关窗。

　　窗户紧闭，室内也霎时安静下来，恰好这时热水抵也达了沸点，“咔哒”一声，按钮往上弹，伴随着氤氲而上的热气，水开了。
　　外头狂风肆虐，他们这儿倒像是个避风港，宣柠拿出两个杯子用水冲了冲，而后从冰箱里拿了瓶冰水各倒一半，回头又兑了点热水，再从抽屉里拿了支宣女士从澳洲寄来的泡腾片，打开，各丢一片进杯里。

　　驰也关了窗，回头，看到厨房的宣柠朝自己招了招手：“过来把这喝了。”
　　话落，宣柠先行一步把杯里的维生素饮料给干了。

　　驰也走过来，双手撑在岛台上，看一眼杯子里的橙红色液体，再看一眼宣柠，她喝得急，嘴角漏一滴下来，顺着纤长白皙的脖颈一路滑进领口。
　　“想说什么你现在说。”她把喝完的水杯撂进洗水池，站在原地没动，与他相隔一个岛台的距离静静对视。

　　他淋了雨，头发上沾着水汽，身上只有一件深灰色长袖T恤，双手撑着岛台，下颚瘦削落拓，眼底波澜不惊，而那双眸子犹如被雨水冲洗般黑亮，开口第一句话是：“我老婆让我给弄丢了。”

　　帅是真帅啊，谁能抵得住一个帅得惊天地泣鬼神的男人用那种眼神看着你？
　　宣柠手扶着胳膊，轻吸一口气稳了稳情绪：“谁是你老婆？别以为接吻了就能代表什么。”

　　“没强行要你负责，但如果你想的话，我也是接受的。”
　　“你不要脸。”
　　“要脸追不回你。”

　　这话一砸下，四周都安静下来，只剩被隔绝在外头呼啸而过的风声和噼里啪啦的大雨声，双目沉默凝视，随着时间流淌，眼底情绪渐深，在这样的对视中，宣柠先败下阵来，她挪开视线不再看他。
　　手指在手臂上慢悠悠地弹着，一言不发地盯着某处，像是发呆，又像是凝神，那些过去的点点滴滴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如走马观花般一帧帧倒映着，快乐的痛苦的，统统逃不过。

　　她花了多长的时间从失恋的阴影里走出来，抛开那些所谓的喜欢，她确实不想让自己重新陷入曾经那段不敢触及和回忆的过去中。
　　现在细细想起来，那段时间的记忆其实很模糊，只是从朋友口中得知，那会儿的她混沌，木讷，冷淡，神志不清。

　　“你到底想怎么样？”宣柠拧了拧眉，唇瓣在无意识下被她咬得鲜红欲滴，但她丝毫不察觉痛意，等再度别过头来与他对视的时候，眼底情绪晃得厉害，“驰也你到底想怎么样啊，你烦不烦？”
　　“你对我还有感觉吗？”

　　话题转变得太突然，宣柠还没反应过来，微怔了下：“什么？”
　　“要是对我没感觉了，我也不会缠你。”驰也从岛台上收回手臂，插兜站在原地，“所以还有感觉吗？”

　　宣柠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违背心愿的话她不想说，可要让她承认，她也不甘心。

　　“你说的我都想过了，发生过的事儿的确没法当做没发生那样。”这几年他烟瘾大得很，尤其是夜深人静或是一烦一躁下烟总不离手，他在裤兜里掏了掏，发现里头是空的，这才意识到烟搁外套口袋里了，犹豫了下，还是强忍下了那股在胸腔愈发强烈作祟的烟瘾，继续说，“我不想逃避我犯过的错，但我是真的喜欢你，很喜欢。”

　　宣柠不动声色地抱臂站着，暖气一点点地送进体内，原本冷冰冰的身子逐渐回暖，她吸一口气，忽然觉得体内烧得慌，手脚麻木，心脏也跳得厉害。

　　“以前觉得只要你过得好就行，我自己什么样儿无所谓，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驰也哽了哽嗓子，声音淡如水，却字字清晰地传入她耳膜里，“只要你对我还有感觉，我就想争取，因为我想和你在一块儿而不是看着你和别人幸福。”
　　宣柠鼻子一酸，别开头。
　　停顿了下，驰也往他这儿走近，而后站在她面前停下，眼眶渐渐红，低头询问她答案：“你呢？还想和我在一起吗？”

　　话音落下的同时，滚烫的泪落下来。
　　属于宣柠的，属于驰也的，属于他们曾经那滚烫炙热的青春，也属于背道而驰的那两年。

　　宣柠扶着胳膊的手指越发收紧，闭着眼轻吸一口气，等再回头看驰也时才发现他也哭了。
　　她动了动唇，发不出声。
　　早就原谅了对吧？从重逢的第一眼就原谅了，只不过赌着一口气不愿意承认，因为在乎因为不甘，因为零零碎碎的情绪，一直违背心意把他往外推，可到头来，都抵不过他的只言片语。

　　“驰也你混蛋。”她咬着唇骂他。
　　“分开的这段日子，我一天也不比你好受。”他看着她，回了句让她彻底软下心的话。
　　夹杂的是情，是爱，是恨，是不舍，是两颗摇摇欲坠又想拼命靠近的心。

　　她睫毛在泪光中颤了颤，几乎是用气音说：“这两年喜欢过别人吗？”
　　“我只喜欢过一个人。”驰也替她把垂在耳侧的发丝别到耳后，“过去二十年我喜欢的那人也将会是我未来七十年继续喜欢着的人。”
　　“我想。”宣柠气若游丝地回答他上一个问题，直白，随心而欲。她抽一下鼻子，指甲嵌入掌心，那些拼命克制的情绪好像都在这一刻被彻底放纵。

　　这么多年了，还是只喜欢他。

　　“想和你在一起。”

　　外头的雨量降小了些，下得缠缠绵绵丝丝绕绕，驰也放在她耳侧的手往后挪，扣住她后颈的同时，收一把力道。她被他带动着往前凑近一步，还来不及做多余反应，抬头的霎时，两片温热的唇瓣便猝不及防地贴在了一起。
　　宣柠迟疑了两秒，胳膊自然而然地环上了他后颈，圈住，与他下巴重叠，双唇紧贴，气息相缠。

　　驰也把人抱到岛台，一手撑着她腿侧，一手扣着她后颈，一下下地与她接吻，在她唇上辗转，流连至下巴，再在她喘气过后重新贴上。
　　宣柠低垂着头，长发铺散下来，脸蛋发烫，呼吸滚烫，回应他缠绵悱恻的吻，四周的温度逐渐攀升，俩人交缠着的呼吸逐渐急促。窗外细雨连绵，她在雨丝缠绕的声音里听到了疯狂鼓动的心跳，来自她的，来自对方的，一下又一下，近在咫尺。

　　和上一次在强迫之下极力逃避的吻相比，这一回，她享受其中，竭力回应，心无旁骛地同他接一场久逢甘露后酣畅淋漓的吻。

　　热吻许久，驰也吻了吻她耳垂，双手撑在两侧把人圈在其中。
　　他抬头看她，她低头凝视他，眼底都有燃烧的欲和念，隐忍克制，小心翼翼。

　　手机在兜里震，已经是第二个来电了，第一个响起的时候驰也正把人往岛台上抱。
　　“接。”宣柠偏了偏额，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一眼。

　　驰也迟疑了几秒，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一眼，来电是梦琳，宣柠看见了。
　　等他掐掉电话抬头看她的那一刻，只见她从屏幕上收回视线，双手环胸抱着，紧接着便换上一副“我看你怎么解释”的姿态睥睨他。

　　驰也没来得及开口解释，宣柠抢在他前头出声，声音没有一丝起伏，不是试探，而是颇有一副“今天你要是不说清楚，就别想从这道门走出去”的架势问他：“你跟我实话说了，我现在是不是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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