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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
夜色渐深,何许在庭院中酣畅淋漓地挥洒完青冥剑意,汗水浸透了额发,心中是一片满足。忽然,一个念头如同星子般在他心间亮起。
他离开仙府,御风而行,径直来到仙界最负盛名的“琳琅玉阁”。店内珠光宝气,仙玉琳琅满目。何许的目光扫过那些流光溢彩的珍品,最终落在一块通体无瑕、温润如凝脂的羊脂白玉上。
它纯净、坚韧,内蕴灵光,何许花光所有积蓄买下了他。
紧接着,他带着玉石,又马不停蹄地找到了仙界以“神速”闻名的锻造宗师。
“神君这是要打造扳指?”锻造师问道。
“差不多,”何许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比划着,“麻烦您先将其中一半,弯成适合我手指的圆弧。”他伸出自己的左手无名指。
欧冶子点点头,指尖仙火缭绕,动作行云流水,片刻间,一枚贴合何许指围的玉环便已成型。
“谢谢您……麻烦您将另一半也做成这样,可能……比这个要大一些。”
“好的,”他迅速施法,“这样吗?”
何许接过看了看,摇摇头:“再大一点会更合适。”
“好……现在呢?”
“麻烦再大一点。”
“……这样呢?”
“又有些太大了…真是麻烦您了。”
锻造师看着眼前这位明日即将登神、此刻却为心上人戒指尺寸纠结得像个毛头小子的神君,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神君是给心上人打造信物吧?无妨无妨,老朽明白。”
他耐心地又调整了几次,终于,何许看着手中那枚大小恰到好处的玉环,满意地笑了。
“最后,我想请您在这里面刻上几个字行吗?”
”刻字?”锻造师捋着胡须,沉吟片刻,“内壁刻字,需以神念牵引仙力,如绣花般精细……老朽倒是未曾试过。不过,神君所托,老朽愿尽力一试。”
“您试试,如果不行也没关系,刻上我们的名字就好。”
这位锻造师不愧是宗师,自己细细琢磨了一会,还真就完美的将文字刻在了扳指内壁。
何许仔细端详这对完美的玉戒,心里瞬间被巨大的喜悦和感动填满,他紧紧握住玉环,连声道谢:“谢谢您!太完美了!真的谢谢您!”
“是老朽该谢神君给了这个尝试的机会,此等巧思,定能成为仙界眷侣新风尚!”
“不过……”何许有些不好意思,“我买玉石已经花光所有的积蓄了,等明天我成神后,我再还您钱行吗?”
神君言重了!”锻造师爽朗大笑,摆摆手,“能为明日之神君略尽心意,是老朽的荣幸,您为九重天做了那么多,区区工费,何足挂齿!老朽在此,预祝神君明日登神大典,光耀九霄!”
何许感激不已,郑重地行了一礼:“多谢!此情何许铭记,日后定当补报。”他小心翼翼地将两枚温润的玉环收进贴身的锦囊,脚步轻快地跑回了仙府,临别时还不忘回头用力挥手承诺:“我一定会还您的!”
夜晚,何许沐浴更衣后回到房内。
他心情雀跃,在房间里转了好几圈,然后从箱底翻出一套压箱底的华丽仙袍——那是很久以前沈青澜硬塞给他的,用最上等的云霞锦织就,绣着繁复的祥云瑞兽纹样,流光溢彩,华美非凡。
他以前一直觉得太过招摇,从未穿过。但明日登神,他想以最好的姿态,站在世人面前。
他将仙袍仔细抚平,珍而重之地放在床头。又将青冥剑取出,用柔软的云锦擦拭得寒光湛然,恭敬地摆放在案几之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爬上床,将脸深深埋进那个还残留着禄冥俢气息的枕头里,给自己掖好被子。
他再次拿出那两枚玉戒,借着窗外透入的朦胧月光,一遍遍摩挲着内壁那几个干净利落的文字,嘴角噙着甜蜜的笑意,心中充满了对明天的无限憧憬。
这是个美好的夜晚,窗外有些许仙虫的微鸣,风也来的正好,不闷不热,不冷不寒。
……
明天成神之后,无论禄冥俢有没有回来,他都要立刻去找他。他要亲手将这枚玉戒,戴在他的无名指上,就像那天他为自己戴上树枝戒指一样。
他也要告诉所有人,他的卿卿,名花有主了。
思念如同藤蔓,缠绕得他心口发紧。他再也忍受不了一刻的分离了。
原来,这就是美好的爱情啊。
带着满心的甜蜜与期待,何许合上双眼,沉入了梦乡。
……
……
……
他做了一个美梦。
梦中,他踏着璀璨的登神长阶,步步生莲。神启、君决、昭烈,三位至高无上的帝君端坐于云端神座之上,面容慈和,目光中充满了赞许与期许,注视着他一步步走向神坛。
“何许。”
他听见神启帝君温和的声音在呼唤他的名字。
“何许。”
他停下脚步,微微躬身:“帝君有何吩咐?”
“何许。”
“何许。”
呼唤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仿佛就在耳边……
——
“唰——!”
何许猛地睁开了双眼。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梦境瞬间破碎。映入眼帘的,并非熟悉的床帐,而是一抹刺目的、几乎要灼伤眼睛的金色。
华丽繁复的金色帝袍近在咫尺,袍角绣着的狰狞龙纹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要活过来。穿着这身帝袍的人,正静静地站在他的床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君决。
何许揉了揉眼,赶紧起身穿好衣袍行了个礼。
“君决帝君。”
“你醒啦,我唤了你许久,你都没醒。”
“抱歉帝君,我可能睡得有些沉。”
他环顾四周,仙府内一片死寂的漆黑,窗外依旧是浓重的夜色,离天亮还早。他与这位以武力著称、性情刚愎的武帝神素无深交,对方深夜悄无声息地潜入自己寝殿,气氛有些诡谲。
“何许,”君决开了口,眼底金眸闪烁,“你败过么。”
?
这是什么意思。
何许如实回答:“没有……帝君,您来这里有什么吩咐?”
君决帝君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他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优雅地抬起了右手,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啪”。
眨眼间,何许听到禄冥俢在他房间里设下的结界如同脆弱的琉璃般轰然破碎。
眼前的空间剧烈扭曲、折叠,再定睛时,他已不在熟悉的仙府卧房,而是身处一片阴森死寂的原始丛林深处。
参天古木遮蔽了所有星光,脚下是湿滑的腐叶和盘虬的树根,浓重的黑暗和瘴气如同粘稠的液体包裹着他。
“帝……帝君,您这是做什么……”
何许心中警铃大作,有种不好的预感,开始酝酿法力,召唤来了青冥。
君决眼神钉在那把剑上,冷声道:“他竟然真的将沈家世代相传的神剑给了你。二位还真是……挚友情深。”
话音未落,君决已经出手。
“放心,你今日,死不了。”
他的身影已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原地。
何许瞳孔骤缩,他从未感受过如此恐怖的速度和威压,他本能地挥剑格挡,青冥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神光——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青冥剑斩中的,只是君决帝君随意挥出的一道金色掌影。然而,那沛然莫御的巨力如同九天星河倒灌,瞬间撕裂了何许的护体仙罡。
他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毁灭性能量顺着剑身狂涌而入,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淋漓,青冥剑发出一声悲鸣,脱手飞出,深深插入远处的古树之中。
何许整个人如同被一座山压在胸口,五脏六腑仿佛移位,一口鲜血狂喷而出,身体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重重砸断了几棵巨树,才在泥泞腐叶中停下,浑身的骨头不知断了多少根。
他甚至没能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
差距,天堑般的差距。
君决瞬移般出现在他面前,金色的帝靴带着万钧之力,毫不留情地踩在何许的胸口,将他刚刚挣扎抬起的上半身狠狠碾回冰冷的泥地里。
他看着他狼狈的样子,笑出了声:“瞧瞧,我们的天之骄子玄穹御武灵君,怎么这么惨呀。”
“帝君……我……我自然远不如您……”何许艰难地喘息着,泪水混合着血水从眼角滑落,“求……求您……放过我……”
“不行啊,”君决帝君叹了口气,脚下却再次加力,碾得何许胸骨咯咯作响,“不得不承认,你真的很强……强得让我都感到心惊。区区飞升几十年,竟能硬接我几招而不死……我活了数万载,历经无数血战才登临帝位……而你,凭什么?”他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刻骨的嫉恨,“凭什么你就能一路坦途,受尽天道眷顾。”
“您想让我做什么都行,为什么要……要这样……”
“养虎为患的道理你该懂一下,我不能再放任你继续这样成长了。”
何许眼中闪过一丝不甘的厉色,残存的仙力在体内疯狂涌动,试图做最后的挣扎。然而,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反抗都是徒劳。
君决甚至没有动用任何神通,只是随意地一拂袖,何许刚刚凝聚起仙力的右臂,连同肩胛骨,如同朽木般被轻易拍碎。血肉横飞,白骨森然,剧烈的痛苦让何许眼前一黑,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
“世人皆有私心,皆有欲望,凭什么你要做个救世主,去管天管地管世间,”君决一掌拍碎他的骨头,“你凭什么连苦难也不曾受过,还有一颗世间早就没有的赤诚之心。”
君决走到那把被插进古树中的青冥剑前,然后用力将他拔了出来,将他掰成了两段,扔在地上。
何许被他如同千刀万剐的折磨,倒在地上犹如一具尸体。
君决似乎也没了兴致,将何许扔在泥地里。
然后他缓缓靠近何许,手冒金光。
何许强睁开血雾朦胧的双眼,似乎意识到了他想干什么。
“杀了我……求你杀了我……”
他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君决面无表情,将手伸进了何许体内。
然后硬生生的——
“不要、不要、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将何许体内那金色的、发着光的仙骨抽了出来。
这是一根约莫已尺长、通体流转着纯净神圣金辉、形态完美、蕴含着磅礴生命能量与法则之力的仙骨。它脱离了何许的身体,光芒依旧璀璨,却已成了无主之物。
而地上的何许,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瞬间萎靡下去。他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皮肤失去了光泽,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百岁,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濒临破碎的躯壳。
他连发出声音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身体还在无意识地、轻微地痉挛着。
君决看着已经和死了没两样的何许,蹲下身,伸出另一只干净的手,像拂去灰尘般,带着一丝“仁慈”意味,轻轻拂了拂何许沾满血污和泥土的额发。
“何许,我没有杀你哦,”君决俯身下来,继续说,“不要告诉任何人哦……不然……我就不只抽你一个人的仙骨咯。”
君决想要转身就走,忽然看见何许的手里死死的攥着什么。
他回来将他的手掰开。
露出里面的那滴心头血。
君决不知道这是什么,只是将他捏碎了,扔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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