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坠落

　　江愿在现实里的长相与穿进小世界里的大差不差，五官和肤色都没变，只是身型更加修长有力，符合一个25岁的成年男人的标准身材。
　　眉眼间添了几分成熟，稚气褪去，不做表情时显得有几丝凉薄。

　　但他温润的嗓音一出，就会中和掉那几分冷，一如他穿进不同世界里的模样，温柔而和善。

　　江愿问郑如礼：“礼哥，我在那个世界待了多久？”

　　郑如礼知道他是问现实世界里过去了多久，答道：“三个多小时了。”

　　周斯妙将一杯温热的水递到江愿的手心里，她忿忿：“没想到你们兄弟情组这么安全的部门也能碰上这种倒霉事。而且要我说，从前遇到的奇奇怪怪的bug也不少，局里的反应速度怎么还是这么慢。你都不知道，我和礼哥听到消息的时候有多惊讶，那可是纯爱组诶！”周斯妙嘟囔道：“但凡换成礼哥进去，我都不会担心什么……”

　　郑如礼听出言下之意：“嘿，你这个小丫头，什么意思？”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做出一脸臭美样：“哥也是很有魅力的好吧。”

　　江愿知道他们是在逗自己，便极为配合地露出一个浅笑。

　　笑完了，他便要起身。

　　郑如礼拿过他手中的水杯，想要制止：“诶诶诶，你坐起来干嘛？医生说了，你这次跃迁受到不小的精神波动，一定要好好休息，静养！”

　　江愿掀开被子，“我没空静养，我要去找局长。”

　　话音刚落，房门被推开，走在最前面的男人中气十足道：“不用找，我来了。”

　　男人看上去五十来岁，个头不高，但身材精壮，一头乌黑茂密的发让他看起来精神十足。他身后跟着一个比他高半个头但身型更瘦削的男人，还有穿着白大褂负责今天坐诊的医生。

　　郑如礼见到局长，连忙起身，一一招呼道：“沈局，邓主任，苏医生。”

　　周斯妙见此情景，率先告辞：“沈局，邓主任，你们慢慢聊，那我先走了。”说完，她向江愿挤了挤眼睛，和那名姓苏的医生相□□头致意后，周斯妙离开了。

　　房间里就只剩下五个人。

　　沈佑没第一时间坐下，而是招呼站在他和邓松云身后的苏览：“小苏医生，你给他看看。”

　　苏览应声上前，简单给江愿查了几个指标后，他拿出一本病例一边记录一边说：“身体上没什么大碍，主要就是精神上需要多加注意。”他看着江愿，推了推眼镜：“尤其是心理上的问题，你这次跃迁的目的地出了差错，我听说一开始连个系统都没有，再加上任务中出现的偏差，这些复杂的因素加起来也许会让你的心理产生一些目前你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阴影。因此我建议你，这两天充分地休息之后，按时去局里的心理诊疗室报道。”

　　苏览镜片后的眼神中虽然没有透露出什么明显的情绪，但说话时紧紧盯着江愿的双眼，令江愿不敢不维持住一副乖巧的神情。他什么也没反驳，点点头，轻声说了句：“好。”

　　但和江愿共事多年的邓松云一看就知道这小子根本就没听到心里去，说“好”也不过是他不愿和人多费口舌而做出的假意顺从。
　　一想到这里，邓松云就头疼，他对苏览道：“麻烦你了，小苏医生。那……”

　　苏览心领神会，他略一颔首：“那我就先回办公室写报告了。”离开前，他嘱咐江愿：“如果感觉到不舒服，记得按呼叫铃。”

　　江愿抬起手挥了挥：“再见，苏医生。”

　　闲杂人等退去，沈佑终于坐下。他坐在郑如礼一开始坐着的椅子上，视线刚好与江愿齐平，神态温和：“江愿，好久不见。我记得…上一次见到你，还是在年底和你们部门聚餐的时候。老邓跟我说，他让部门里别的同事轮番叫了你好几次，你才愿意和我们一块儿共进晚餐。”说着江愿的糗事，言辞中却没有不满意的意味，而是说着说着弯起了眼角，有点像是在打趣。

　　郑如礼站在沈佑的身后，暗暗和邓松云对视了一眼。邓松云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江愿很擅长揣摩别人的心思，因此也不卑不亢道：“是的，因为我不太喜欢参加集体活动。不过，沈局您歌唱得不错。”说的是那晚饭后的第二场，大家一起去了KTV唱歌。江愿虽然没上台，但每个同事上去的鬼哭狼嚎他都有认真听。

　　沈佑笑出声：“哈哈哈哈哈，谢谢你的夸奖。”

　　几句寒暄完毕，沈佑终于进入正题：“小江，这次的问题确实出在局里，是由于技术部门的一个疏忽，没有排查出问题就让你们跃迁了。具体的情况我也听老邓说了，你是进入了纯爱组管辖的世界，还失去了专绑系统的链接，这实在是难为你了。所以你看这样行不行，这次的业绩我让老邓给你算三倍，然后……再给你放个长假吧？等你什么时候心态上觉得没问题了，你再回来上班，如何？当然，休息的这段时间工资和奖金都会照算。”

　　江愿坐在病床上，看着沈佑的嘴一张一合，说出来的那些“补偿方案”明明是他刚穿进世界里孤立无援时就想到的内容，可他现在却一点都提不起喜悦的劲。

　　郑如礼和邓松云见江愿没什么反应，眼神里无波无澜，就好似沈佑说的那些话和他不相干。
　　郑如礼以为他是高兴傻了，邓松云怕江愿是真被这次事故吓着了，两个人都目光期盼地看着江愿，期盼他能说些什么。

　　许是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没接话，江愿扯出了一个有些虚弱的笑：“抱歉啊局长，我刚醒来，反应有些慢。您刚才说的那些，其实我都无所谓的。”

　　这话一出，郑如礼和邓松云双双瞪大了眼睛。

　　郑如礼：我干，小江不会是准备辞了吧！

　　邓松云：我晕，这小子肯定在打别的主意！

　　沈佑也很疑惑，但他的理解是另一个层面：“你的意思是…这些补偿都不满意？那你提，能满足的我尽量都满足。”

　　江愿摇了摇头，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他捏紧了被面的一角，但说话时显得很平淡：“沈局，我想知道，那个世界……我走之后，会怎么样？还有061，那个实习的系统，她之后为什么和我断联了？”

　　大抵是没想到江愿会关心这个，沈佑沉吟了数秒，然后在江愿差一点将手中那角布料抠破之前开了口：“你走以后，我已经让负责善后的部门派了人去监测。目前看来，除了本应被完成的任务…出了一些偏差，但好在抹除了那个世界关于你的记忆之后，整个世界整体的运行是良好的。因此，我们暂时不会采取什么行动。至于你说的那个实习系统061……”沈佑拧了下眉，很快又放下，“她没有什么异常之处，在你与我们失联期间，一直是她在积极的联系我们。你回来以后，我们调取了她的数据库——”

　　江愿猛地抬眼。

　　“——就是一些帮助你完成‘任务’的工作记录，除此之外就是与局里的联络信息。没有奇怪的地方，因此我想，和你断联大约是因为那时我们正在重新链接小世界，所以产生了一些不稳定的波动吧。”

　　听到沈佑说的话，江愿先是松了一口气，接着便是诧异。
　　如果他们调取了061的工作记录，应该会发现不少蛛丝马迹——关于他和傅清源不同寻常的关系。

　　难道说，沈佑对此有所隐瞒？

　　看着江愿凝重的表情，沈佑只当是他有一时无法说出口的想法，于是便体贴道：“小江，你才刚醒，现在和你谈补偿这个问题确实有些仓促了。这样，你先好好休息，这几天都可以慢慢考虑。等你考虑清楚了，可以随时跟我说，或者和老邓说也行。”

　　江愿接过这个台阶：“好，谢谢沈局。”

　　沈佑离开后，邓松云上前一步。不同于沈佑的公事公办，他毫不客气地先在江愿的脑袋上敲了一下。看着重，实则根本没用力气。

　　邓松云说：“你呀！”

　　郑如礼也道：“小江，你糊涂啊！那么好的福利你都不接受，你…你不会是不想干了吧！”

　　邓松云转头就给了郑如礼一下，“呸呸呸，你别乱说话。”

　　江愿揉了揉额头，面无表情道：“我没准备辞职。”他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看着邓松云，邓松云顿时有一种很不妙的预感。

　　果然，“老邓，我要跟你说一件事情。”

　　邓松云捂住心口的位置。

　　郑如礼看了看两人的颜色，弱弱道：“那个…需要我出去吗？”

　　江愿垂下眼，思考了两秒，然后抬眸道：“不用，反正你早晚也会知道。”

　　他这样一说，邓松云顿时觉得有些缺氧，心中闪现了无数种不好的假设。

　　江愿扬起一抹笑，直接道：“老邓，那个世界，我得再去一次。”

　　邓松云：“……啥？”

　　郑如礼：“……？”我的同事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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