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娘何欢儿之望君安

作者:一寸枝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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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有迷魂招不得(十四)



      裴慕云甫一落地,立刻翻身坐起,扑到顾子期身旁,举起玉如意对着他的脸便砸。

      就在玉如意落下的瞬间,一支羽箭疾风般飞来,贯穿了他的肩头。剧痛之下,裴慕云松开手指,如意云头朝着顾子期的脸砸了下去。

      “堂兄!”

      顾子都风驰电掣般赶到,一只手挡住顾子期的脸,接下了掉落的玉如意,另一只手推了裴慕云一掌,随后扶起顾子期,揽入了怀中。

      孙北海比他稍慢一步赶来,二话不说摸上了顾子期的脉门。

      “少主!”
      “少主!”

      郑无伤和石无厌一前一后奔向了顾子期。

      何欢儿见顾子期脱险,松下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拍着沾在衣服上的碎草,一边往顾子期那边走。

      “丫头!”

      何欢儿循声转头,看见赵四哥手秉长弓,踏着大步走过来,笑呵呵冲她道:“丫头啊,刚才赵四哥救下了你的心上人,这份恩情你可不能忘!将来,千万记得请赵四哥喝一杯喜酒啊,哈哈哈……”

      这话正巧被尖耳朵的郑无伤听了去,他刹住步子,猛回头砸过来一句:“什么喜酒?这辈子都休想!”

      赵四哥朝他丢过去一个斜眼,抬起蒲扇似的大手,结实地拍上了何欢儿的肩头。

      “丫头,甭管旁人说什么,想要的东西决不能撒手,去追去争去抢!越是有人瞧不起咱,咱们越是要争口气,给那些不长眼的开开眼!还是那句话,赵四哥看好你!”

      何欢儿爱慕顾子期的美色不假,但将他据为己有这种事,却是想都没想过。

      毕竟,她身为春宫门挂名的三宫主,不能带头违反春宫门第一大门规——“洁身自好”。

      这一点并非广为人知,即使知道的那些人,也不过将其当成吊人胃口的噱头而已,没人当真。

      春宫门不以“悟道飞升”为宗,且门人大多是凡妇俗女,为情为色所迷乃是人欲使然,非清规戒律所能禁止,但必须要守住“不失身于人”这一底线。

      门人在入门时,都会服下一种名为“不染丸”的丹药,是一种特制的毒丹。平时并无害处,但一旦因意乱情迷同人鱼水交欢,便会毒发而死。

      何欢儿灵参宿体、百毒不侵,不染丸其实并不能约束她。不过多年来她恪守门规,已经习惯成自然,从未生出过杂心妄念。

      面对赵四哥的殷殷期望,她囫囵一笑,哼哼哈哈道:“那什么,借赵四哥吉言啊,哈哈。”

      “唉!你这丫头又机灵又有本事,只恨我义社庙小,容不下你这尊菩萨。”

      何欢儿心道:俗话说庙小妖风大,你这义社有人皮夜叉坐镇,再借我个胆子我也不敢入伙啊!

      这话她敢想不敢说,加之赵四哥又是一番赤忱好意,于是她掩上笑容,拱手恭维道:“赵四哥说的哪里话!只能怪小女子福分浅,入不了义主的法眼,哈哈。”

      赵四哥颌下的络腮胡抽动了几下,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没福分的是义主!他向来心盲眼瞎,有本事的他看不上,沈秃子那种愣头青却能当头目!”

      “哎,义主可不瞎!”

      何欢儿挤了挤眼,狡黠地笑了:“他委派赵四哥看守水陆码头,不正是看出了赵四哥乃是人中龙凤?”

      赵四哥揪着虬髯,朗然大笑一阵,冲何欢儿竖起了拇指:“丫头,真会说话!一句话奉承两边,听着真叫人舒坦!不像那沈秃子,绞着脑瓜子拍义主马屁,一张嘴就招人烦!”

      他话音才落,就听到一声怒喝:“赵老四,你又在背后嚼我的舌根!你就不怕烂嘴烂舌?”

      何欢儿探出头,就见赵四哥身后,义社另一位头目沈九拄着一根木棍,正一步一颤地走过来。

      赵四哥吹了下胡子,转身回斥:“你这秃子整天在义主跟前骂我,怎么没见你烂嘴烂舌头?”

      沈九哑着嗓子道:“谁骂你了?那是因为你对义主不敬,又凶又抠,我看不过眼才说两句!”

      “得了吧!你心里的小九九还能瞒得过我?你就是想拍义主的马屁!”

      “谁拍马屁了?老天爷在上,我对义主说的,句句真心!”

      “呸!老天爷才没工夫听你瞎咧咧!”

      ……

      义社两位头目你一言我一语吵吵起来,何欢儿挂念顾子期的安危,无心听热闹,于是撒开步子向着顾子期跑去。

      姑获鸟恢复了原形,从头至尾仅二尺有余,看着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只红羽鸟。此刻,它软趴趴卧在矮草丛里,已然奄奄一息。

      一丈开外,许丰四脚朝天躺在一道浅沟里,大睁着双眼,一动不动,已是气绝身亡。

      裴慕云捂着血流如注的手臂,被一圈三尺高的红炎围在当中,郑无伤瞪着两只火眼,攥着流火剑站在一旁,喉咙中滚动着兽嗥般的啸音。

      石无厌用郑无伤的外袍裹住那只染血的金匣,朝顾子都递了过去:“师兄。”

      顾子都满目担忧地看着顾子期,并没有接那只金匣,只是摇了摇头,盯住孙北海问:“堂兄情形如何?”

      孙北海松开顾子期的脉门,给他喂下了数枚金丹,眉目间一片郁然。

      过了一会儿,他沉声开口:“顾少主现下脉象虚浮迟软,几不可见。仅凭他自身之力,已无法化开金丹,补济经脉气血,须寻一静处,由我为他推脉按穴。唉,只是顾少主脉络才被毒气侵蚀过,本应安养才是,这下子,少不得又要受些苦了。”

      郑无伤闻言,火气蹭蹭上窜,抬剑抵上了裴慕云的咽喉,怒道:“我家少主无辜受苦,你这罪魁祸首岂能置身事外?他的痛楚,我要你十倍奉还!”

      “无伤……”顾子期微微掀开了眸子,“不……不要……为难他……”

      利刃威逼下的裴慕云浑身一颤,眼神变得狠戾无比。下一瞬,抓起地上的断箭,疯了一样朝顾子期猛扑过去,全然不顾烈焰火墙的围挡。

      他竭力嘶吼着:“顾子期,我不用你可怜——!”

      郑无伤用剑鞘将他摁回火墙里,愤然瞪了他片刻,挑了挑眉,叹了一句:“你……实在无可救药!”

      顾子都面无表情地瞥了裴慕云一眼,兀自抱起顾子期,冲郑无伤吩咐道:“无伤,你看住裴慕云,听少主的话,不必难为他。”

      “山主放心,他跑不了,也死不了!”

      顾子都默默点了下头,又道:“无厌,你随我来,协助孙大夫为少主疗伤。”

      孙北海背起紫檀药箱,刚一转身,却被人轻轻扯住了衣袖。他一抬眼,就见顾子期眸光缓慢流转着,最后落向了不远处的一团红影。

      “孙大夫,救……救……那只……灵……灵鸟……”

      “顾少主,你这身子一刻也耽搁不得!哪里顾得上什么鸟?”

      因为焦灼,孙北海精致的五官都有些扭曲了,语气也显得有些暴躁,一时间好像变了一个人。

      “你若是有个万一……待楼主归来,我有何面目见他?”

      顾子期微微摇头,极轻极缓地说出一句:“我……不碍事……”

      “这……”

      正当孙北海为难之时,葛松烟带着陶容走到了近前,从从容容地笑着:“孙师弟,你但去无妨,这只灵鸟交由师兄救治便是。”

      “那敢情好!”

      孙北海如获大赦一般,垂眼看向顾子期,劝道:“顾少主,葛师兄医道高明,不在我之下。有他在,一定能救那只灵鸟,你不必挂心了。”

      顾子期阖上眸子,点了点头,松开了孙北海的袍袖。

      “有劳师兄了!”孙北海对葛松烟躬身施了一礼,便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何欢儿随心而动,便缀在石无厌身后跟着,谁知刚一抬脚,冷不丁撞上了顾子都渊深莫测的目光,蓦地全身一僵。

      她怔在原地,望着三人护着顾子都远去,忽听身后砸过来一句:“算你还有些眼色!知道自己碍手碍脚多余!”

      她转回头,送了郑无伤一个大大的白眼。

      葛松烟到一旁救姑获,陶容撕下一块袖布,走到郑无伤身边,哀求道:“郑仙长,门主手臂中箭,能否让我为他救治一下?”

      郑无伤面露几分不解:“陶仙长,裴慕云这厮数次三番要杀你,一点情面也不讲。如今他落到这般田地,乃是自取其祸,你又何必管他?”

      “我灵丹门的箴训是‘医者仁心,恒秉善念,不问是非’。眼睁睁看人受苦,却袖手一旁,并非医者之道。门主的过失,之后自有判罚,但当下他只是一个伤患,身为医者,自当救治。”

      “……”

      郑无伤犹豫片刻,默然点头,将火墙打开一个缺口,放陶容进去了。

      “陶师侄真乃我灵丹门的有道弟子,难得,难得啊!”葛松烟捏着姑获的鸟喙,笑得一脸欣慰。

      不成想裴慕云毫不领情,狠狠推开凑上前的陶容,戾声喝骂:“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用不着你施舍!你休想趁我落难羞辱人!”

      “师兄,你不要多心,我并无此意。”陶容眼眶泛红,眼泪淌了下来。

      “啧!裴慕云,你这人实在是——”

      话未讲完,郑无伤忽然“啊”了一声,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窜了出去。

      何欢儿目光追着他看去,就见夜娘不知怎的凑到了顾子期身旁,正牢牢抓着他的袖子不放,顾子都抱着人匀不出手,孙北海不明状况,茫然无措地杵在一边。石无厌一手揽着金匣,一手胡乱挡着,却也不得要领。

      面对一名弱女子,还是一名神志不清的弱女子,这几位明显有些束手束脚,难以施展。

      郑无伤风驰电掣冲到了跟前,但被夜娘一通头撞嘴撕手抓脚踹,完全近不了身。

      “见习弟子!快来制住这个疯婆子!”

      “来了!”

      何欢儿答应一声,飞奔而至,将飞霜剑交给郑无伤,快步绕到夜娘身后,双臂环住了她的腰,一边往后拉一边道:“夜娘,快醒醒!你要做什么?”

      在她的全力拖拽下,夜娘扑通一声卧倒在地,瞬间又弹地而起向前猛扑,攫住顾子期一只手,拉到嘴边轻轻亲吻,唇间流淌着温温柔柔的呢喃。

      “孩子……我的孩子……”

      郑无伤咧着嘴,吹着手上血印鲜明的抓痕,嫌恶之情溢于言表:“许丰死了,怪鸟也现了原形,这妇人为何更疯了?少主那么大一个人,居然被她认成了孩子!真是咄咄怪事!”

      何欢儿跪坐一旁,好言劝道:“夜娘,你认错人了。你好好瞧瞧,此人与你的年岁相差无几,怎会是你的孩子?”

      夜娘一怔,眨了几下眼,眼神瞧着清明了几分,但仍是呆愣愣的。她伸手抚上了顾子期颜色苍白却依旧美得心惊的眉眼,轻轻忽忽道了一句:“奴家,要跟这位郎君生孩子……”

      此言一出,何欢儿险些一头跄到地上,苦笑道:“夜娘,你这是才出迷障,又入了色障不成?”

      夜娘充耳不闻,直着眼睛道:“这位郎君生得这般好看,生出来的孩子肯定也好看……”

      人虽疯癫,这看男人的眼光倒是一流!

      何欢儿有些哭笑不得,才要开口继续劝,忽觉眼前一黑,紧跟着啪地一声脆响,脸上顿时灼灼烧了起来,耳畔也嗡然作响。

      “……”

      在何欢儿被打懵的一瞬,夜娘抓起一把砂土,朝顾子都面门一扬,顺势扒上顾子期的肩头,狠命往下一拽。

      顾子都稍一分神,夜娘已将顾子期半拖半抱拉下了地面,转眼间就跨上了他的身子。她一面急不可耐地撕扯着顾子期胸前的衣服,一面弯腰俯身,结结实实地吻上了他的双唇。

      “啊,啊,啊——”

      不近女色的郑无伤何尝见过此等场面,张着大嘴捂住了眼睛,跺着脚原地打转,惊嚎不已:“不、不得了,不得了啦——”

      这一幕来得过于出乎意料,其余几人当场石化,好似被夺舍了一样。

      顾子期微微张开了双眸,怔然一瞬,很快露出了震惊而痛苦的神情,手指无力地抓挠着地上的青草,唇边断断续续溢出了轻吟。

      就在这时,几绺头发飘了过来,悄然攀上夜娘的身体四肢,眨眼间将她裹成了一个蚕蛹。下一刻,她就从顾子期身上被摘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摔进了半人高的杂草丛中。

      夜娘挣扎了几下,又念了两声“孩子……郎君……”,很快便没了动静。

      头顶之上,传来了关月尖细的声音:“胡乱发情的疯子!”

      “堂兄!”

      顾子都抹了一把眼上的沙尘,俯身抱起顾子期,飞身掠到了一棵绿荫如盖的大树下,孙北海和石无厌紧紧跟了过去。

      何欢儿轻拍着灼痛的脸,定了下神,便跑到草丛中去看夜娘。

      方才关月那一下没留情,夜娘摔得不轻,但因为有深密的草垫着,只是昏迷了,呼吸还算平稳。

      “还好,得亏是个女修……”何欢儿低低自语着,长长吐出一口气。

      正在这时,她听到了一声嘶哑的呼唤。

      “义主——”

      沈九拄着木棍,踉跄着撞了过来,对关月竖起了大拇指,喘着粗气道:“义主,你的头发……真……真厉害!跟女……女人不一样,不……不是没用的……摆设!”

      “你这秃子,着急忙慌跑那么快,就是为了拍马屁啊!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赵四哥抱着肩膀站在十几步外,脸上满是嘲讽。

      沈九拿木棍戳点着赵四哥,哑着嗓子咧咧:“赵老四,你嘴巴……放干净点!你……你骂我是狗,那义主不就是……”

      “行了,行了!”关月烦躁地搓着头发,“都给我少说两句!”

      沈九朝赵四哥狠啐了一口,不再出声了。

      何欢儿愣了片刻,忽地想起了什么,挥着手臂跑向了赵四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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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谁有迷魂招不得(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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