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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山
阴云遮掩暮色剩暗沉沉的天际,一片死一般的寂静里,雾凇啧了声上手将抱在一起的两人分开。
苗魁看他们目中无人的举止面上不太好看,侧头啐了一口道:“叙旧够了没,你们真当我这地盘是戏台啊?”
陈述循声扭头与他隔空对视,笑,“戏台不错。”
砰——
手边桌案被拍出巨大声响,苗魁粗鲁骂道:“小狗崽,这哪有你说话的份!”
天色溢在雨水中越来越暗,疏尘抬眸冷冷扫过说话的人,如同看一具死去多年的枯骨。
苗魁没好气地指使没有任何动作的苗跋等人,“愣着干甚?拿下他们!”
“哈,还真是等不及了啊。”雾凇收起一副散漫的态度抬手仰头将斗笠抵高露出母系狩猎时的眉眼。
腰间看似装饰的银丝一抽便出,丝线两端勒在以束住布条的四指尾手掌处绷直,在彼方尚未来得及出手时抢占先机。
地面被踏碎的雨溅起圈圈水滴,脆弱的脖颈被一根细到不易察觉的银丝攀缠至扎根肿胀,顺着力道嵌入皮肉毫不餍足地摄取着脆弱的生命。
窒息感迫使握刀的手不自觉地松开,身体不断颤抖,雾凇抬脚将那人即将掉落的朴刀踹起被陈述虚惊地接住。
一双无力的手挣扎着挥舞了两下只能在越来越紧的束缚中无力垂下,整个人如同被砍断的树木直至坠落地面。
一场无情的绞杀只在呼吸间落幕。
雾凇轻轻扭动了下肩膀,雨水沾湿红衣印出朵朵深痕为她好似添妆。
笑容轻轻泛在嘴角眉梢挑起狂澜,落在彼方是赤裸裸的挑衅。
苗魁猩红了眼指着众人,“几个小喽啰敢在我的地盘撒野!给我杀了他们!”
苗跋率先提刀向着雾凇砍去想要占这个鳌头,被夺了刀生生砍断眉骨时方知对上这煞神是触了天大的霉头。
与此同时,陈述握紧拳头自侧面挥出一拳,令来人猝不及防倒地捂住鼻子痛哭。
论打架陈述未必逊色,偏生前世在法治社会自幼受到法律法规熏陶属实干不来杀人的事。
略显忧愁地甩了甩发麻的手,还没来得及叹气不远处一把刀直挺挺地就要刺过来。
疏尘握着伞柄稳稳撑在二人头顶不受雨水浸淋,身体挡在他前面倾身拎住另一送刀的人身调转方向面对前方。
钝器入体,被当作肉盾的男人被刺穿胸膛,手中朴刀正插在对方的心脏处。
两具身体瞬间倒地,鲜红血液顺着刀尖混入雨中弥漫一片红。
陈述见此凶杀现场闭了闭眼,将手中始终没用的刀扔给了不远处落于下风的陈清安。
油纸伞在雨水的拍打下噼啪作响,地面横七竖八倒下的尸体蔓延出大片血水又被很快冲刷,源源不断冒出来山匪看起来像是杀之不尽。
陈述望向敞廊下此刻唯一还安稳坐着的人,蹙眉道:“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
“擒贼先擒王。”
雾凇不约而同地望过来对上疏尘的视线,不待张口疏尘便将伞送出如猎豹般闪至敞廊下,万一眼色极快地站至陈述面前替他挡下所有攻击。
陈清安背靠陈承德喘出一口粗气,抬眼看向从眼前一闪而过的人影。
淅沥的雨再将刚披上身的薄披风打湿一半,墨色雨季下映一张瓷白的冷面。
那鼠面的二把手挡在苗魁前砍下大刀未伤人毫分,清凌的眼刚刚划过余光手臂突地被踹的发麻,使他不得不咬紧牙关紧握朴刀。
这刀法毫无章法却也带着淋淋鲜血的肃杀,虽有势如破竹的气势却被人轻易错过。
后脖颈被猛地扼住好似恶鳄夺命,嶙峋的脊背被一脚踹断椎骨,如同死物一般滚下了廊亭。
头骨与石阶碰撞发出的声音被浸没在雨中失了声,沉而重的雨滴敲打着瞪大的眼抚平了掀起的眼帘。
疏尘前一刻抽出他的朴刀反手往后方碾,发间水滴没入眉眼模糊了神情显得晦涩难辨。
咣当——
冷兵器落地的声响如静音键使得场面寂静了一瞬间。
苗魁低头看着穿入肠肚的刀身,一瞬间眼前发黑感知全无。
刀身嵌在□□里被转动半圈然后抽出,身体随着廊前一捧冷雨一起坠落,生命霎时如同草芥凋零。
陈清安惊的合不上下巴,被陈承德拉着拽到廊下与众人相汇。
浓重的铁锈味被雨水一遍一遍冲刷,陈述将伞抛在一边站至疏尘身前。
淬血似的双眸尚未冷却泛着猩红,绷直的唇角像是需要刀刃才能剖开的的肉。
陈述捧着他面颊的手有一丝不易察觉地颤抖。
指尖轻轻擦去他颊边溅上的一滴血珠,抵着额呼吸错了半分。
疏尘眨了下眼,伸手抱住他的腰,轻声道:“没事。”
与此同时雾凇站在最前面冷眼扫过一圈,言道:“山寨之主已死!还敢不伏?”
山匪一时间群龙无首,四处观望后看向一个方向。
黄衣女从背后将眼前人捅了个对穿,一身血衣跪在雨里叩了个头。
“三位头领已死,愿立诸位新主。”
众人知是穷途,一呼百应。
大雨如泼,夜色浓重。
“这什么臭男人睡过的地方?”
看着房间乱七八糟的摆设和床榻上瞧着便不大干净的一整张虎皮,雾凇气的额头青筋直跳。
黄衣女有些尴尬地解释:“这是寨中最大的房间,原来是苗头领住的。”
“我要这么大的空间做什么?杀猪吗?”
她斟酌半晌,说:“我住的那间还算干净。”
雾凇想了想,回她:“我不与人同住。”
“那是自然。”语中颇有些诚惶诚恐。
“你叫什么?”雾凇睨了她一眼。
“问渠。”
“不错的名字。”她停顿一下突然问道:“你今夜杀的那个人,是你相好吧?”
问渠垂下眼睫。
她也懒得深究,“换房间,带路。”
“是。”
好久之后,一道声音突然缓缓响起。
“我原来也是被掳上山的。”
也?
雾凇眉间一挑,未置一词。
阶下飘雨纷乱,溅到房前地面上干了又湿湿了又干。
窗外花树被夜风胡作凌虐,扎根在地底任凭雨水浇灌。
疏尘身上搭着一件外衣将下巴搁在陈述肩头,眼睛半眨不眨似乎下一刻就要睡过去。
陈述拿着干布巾擦拭着他还在滴水的发,侧头将绵密的吻凌乱洒落在怀中人耳际。
他感觉到痒往一旁躲了躲,埋到颈窝里下意识蹭了一下惹得陈述轻笑出声。
乏倦尚在,但困意消了不少。
“哥哥。”
“好嘛,我没再笑了。”
烛火将房间照得昏黄,陈述将布巾放到桌案上伸手顺着长长的发丝勾了几下,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眸中还闪着细碎的笑意。
“还要有一会儿才干,别睡过去了。”
“嗯。”他应声像是哼了下。
陈述伸手将桌上备好的热茶端过来送到他嘴边。
好茶总味淡,这粗茶有几分味重疏尘不大喜欢,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解了渴便推了。
“今晚多事难免许多仓促,等明日泡好的。”
疏尘似乎在想什么也没搭他的话。
指尖绕过腰侧无意识摩挲着尾椎,稍凉的体温使这只手存在感有些强。
疏尘无所觉似的打了个哈欠,清冷的眼蒙上一层水雾驱散了眉眼间的冷意。
他突然问:“你不喜欢我杀人吗。”
陈述愣了下,好笑道:“不能这么说,我只是看不惯太血腥的场面。”
“哦。”
“很多时候我的观念和你们相悖,但这不代表你们是错的。”
“你说的不要杀人。”
陈述认真回忆了一下自己什么时候说的话,然后笑道:“你是说在山下的时候?”
“嗯。”
“我那是怕雾凇一出手把他们全杀了招来麻烦,这座山毕竟是他们的地界。”
话落他又顺嘴问了一下,“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很多时候,不一定是我。”
疏尘看着他肩头没消散的牙印,凑过去张口用牙与之对了一下,贴着没咬。像是在玩。
风雨透过未关的窗毫无阻碍地吹进室内,陈述伸手将他身上搭着的衣服拢的紧了些。
“你知道的,我很多时候和其他人的想法都不一样。但你不需要因为我改变什么,我的很多话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不要。”
陈述听着他淡淡的没有任何起伏的话,忽而笑意更加弥漫。
“如果是很早以前以前,我一定会以‘你杀的人都是恶人,是罪有应得’来欺骗自己。现在我已经能坦然接受,这个世界没有教育和规则约束,它就是这样运行的。”
“那你会杀人吗?”疏尘抬头看他。
“不会,这恐怕很难做到。”
刚说完陈述突然迟疑了一下。
“唔……好像也不是很确定。”
他摇了摇头,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起疏尘待在山上的事。
湿润的发渐干,疏尘一五一十将牢中所见尽数说与他听。
陈述听完沉默了一会。
山匪本质上已是脱离社会最底层的阶级,通过对弱者的侵害为愤世嫉俗的自身挽尊,令人作呕。
“人性的泯灭,真是够荒唐的了。”
疏尘困倦得栽了一下头,鼻尖轻撞在陈述颈肩,懵了一下合上眼安心靠着了。
“你要做什么吗?”
陈述眉眼温和地伸手捻过发端,拦腰把人抱起熄了灯。
“我管不了,明日问问雾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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