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克力雪糕

　　闻秋吃醋这件事情不管放到什么时候都让周致觉得很奇怪，先不论他们这不明不白的关系闻秋没有资格和立场吃醋，光是那么个性子冷淡又特气人的闷葫芦吃醋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事情有轻重缓急，他也不可能直接问闻秋你在以什么身份吃醋，现在就得先哄好他。

　　右手摸了摸他后脑勺的发梢，很顺滑，慢慢解释：“我高一的时候就认识俸凌了，她性子比较豪放，她自己都不把自己当女生，因为玩得多了，有时候可能接触的时候就没注意分寸，今晚那事儿是因为她要……额，说我坏话，对，我没忍住，就是这么个回事。”

　　周致看着闻秋的睫毛颤了颤，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能不能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吃醋？”

　　闻秋嗤笑一声，抬眼反问：“你管我这叫吃醋？”

　　“就算不是吃醋，那你生我气了总要有个理由吧？”

　　周致左手手肘搭在他的右肩上撑着自己的脸，右手一下又一下地顺着他后脑勺的头发，他们俩离得很近，随后鼻尖抵着，对峙着，两人的气息混杂在一起，分不清谁的更滚烫更无章一些。

　　真想不顾一切的亲在一起。

　　周致笑着：“闻秋，你这样……让我容易多想。”

　　“说来听听。”

　　周致往后退了点，双手松开他，随后手肘搭在后背抵着的书桌上，微微歪着脑袋看着闻秋好一会儿，终是抵挡不住闻秋端详他的眼神，太游刃有余了，他单是眨了眨眼睛就能让他心颤一下。

　　安静片刻，周致的手机铃声响起，在这教室里显得尤为突兀，伸手轻轻捏着被吓到的人，拿起手机看，解释了一句：“家里司机来电话了。”

　　接通电话跟司机小赵说：“等我五分钟，我等下就出去了。”

　　挂了电话起身低头轻声叹了口气，弯腰抱住他，轻轻拍着：“太晚了，回去吧。”
　　随后放开他直起身子走了出去。

　　原本闻秋都快气消了，可是周致不等他走的这件事情让他更生气了。

　　周致哄人向来都是一哄到底，像今晚这种哄一半就走的情况还是头一回发生。

　　闻秋虽说他自己不是在吃醋，但他生气这件事情是事实，或多或少都是因为他跟俸凌的那件事情，刚刚闻秋没否认他因为换座位而生气，那说明他猜对了一部分，剩下一部分他没说出来，是因为自己不敢相信。

　　他从来不相信两人闹了那么大的别扭后还能冰释前嫌，什么都从头开始，他能毫无嫌隙地继续跟闻秋和好，是因为他喜欢闻秋，那闻秋呢，是什么理由？
　　他可不相信闻秋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跟同一个人相处，还是以这种乱七八糟的方式。

　　喝同一瓶水穿同一件衣服就算了，但是他可不会轻易摸人家头挠人家下巴，除了小时候不会走路那时候，他可从来都不会坐在别人的腿上。而闻秋呢，他不排斥。

　　他想，闻秋或许对他有点意思，只是不主动，他也在等。

　　只是看谁的耐心不够，先戳破他们的关系，然后失去主动权。

　　“怎么那么晚？闯祸了学校把你留下来了么？”小赵在外边等了将近一个小时，要不是因为周致提前发了消息说让他多等以后一会儿，他都以为他家小少爷早就回家了。

　　“没有，哄人去了。”
　　周致低着头找李乾安的联系方式，低头打字。

　　“你惹谁了？”小赵有些好奇。

　　“未来老婆。”

　　小赵：……
　　“欺负我单身呢？”

　　周致笑着：“哪有啊。”

　　手指点击发送，——明天跟我换位置？

　　李乾安：求之不得！

　　李乾安秒回，周致回了句谢了，将他的聊天框退出，点进了俸凌的，继续打字，——明天李乾安做你的同桌？

　　俸凌：好处呢？

　　——最近新出的皮肤，全部。

　　俸凌：成交。

　　解决好事情之后就开始给某人发消息了，只是这人实在难哄，
　　——明天再哄你。

　　猫猫：……

　　周致笑了，看来刚刚发过去的那十几条消息闻秋是看见了，只是不乐意回，以前不熟的时候就觉得这人毛病挺多的，现在熟了之后发现毛病更多了。

　　探过身子拍拍前座：“小赵叔，去蛋糕店。”

　　“哪儿家的？”小赵虽然不明所以，但放慢车速问了一句。

　　“行云路三十六米街那家。”

　　小赵听后开车掉头，三十六米街离八中不远，走路大概十分钟，掉头去到那里也没多久。
　　周致说的那家蛋糕店是一个老牌子，咸口蛋糕味道一绝，八中附近人多，除了学生还有家长，所以每天晚上营业到二十四点。

　　“你好，欢迎光临。”
　　周致推开玻璃门后机械的女声响起，抬脚就走了进去。

　　他原本以为这个点已经没什么人了，能速战速决，只是碰巧服务员正在服务另一位顾客，是位女性，个儿很高，估摸着一米七五，戴着口罩看不清脸，女顾客手上拿着一把车钥匙，穿着大背心大短裤，腿很直，脚踩着一双拖鞋，头发也只是在后脑勺松松地扎了个低马尾，看起来十分……随意。

　　她操着点不知道哪儿口音的普通话正在跟服务员交流，语速很快：“六寸巧克力水果蛋糕，动物奶油，偏咸口味，水果夹心只用白色火龙果，最顶上铺的是完整的奶油草莓，不切片也不切块，十六个，明天中午十一半拿。”

　　“稍等。”服务员快速记了下来：“请问是生日蛋糕么？需要在蛋糕上写什么祝福语么？”

　　闻女士说了句不用，“还有，不用给蜡烛。”

　　“好的，这边付款。”

　　周致看见女顾客付了钱之后就打了个电话，没多会儿就接通了，她低着头边走边说。

　　闻秋回了消息，正打算去洗澡的时候，闻女士就打了电话过来。

　　“明天早上中午去接你。”

　　闻秋脚步一顿，问：“接我干嘛？”

　　“接你去玩。”
　　闻女士在电话那头许久没听见闻秋的回话，没好气道：“生日不去玩你还想做什么？以前是老娘没时间也没钱，现在有时间了有钱了你还不乐意是不是？”

　　“太早了。”闻秋回。

　　“你早上五点多起来学习你怎么不说早？大中午的你又不是没醒。”
　　闻秋又不搭话了，闻女士对她这个儿子实在是没有办法，打小哑巴也就算了，会说话了不是不理人就是气人，问：“你想几点？”

　　闻秋听见电话那头响起“你好，欢迎下次光临！”的机械女音，抿了抿唇角：“晚自习放学。”

　　闻女士站在蛋糕店门口听见他这话一口血差点吐出来，无语道：“放学都快十点了，你过个屁的生日？行行行，你是我祖宗。”

　　“你好，欢迎光临！”

　　周致听见声音扭头，就看见那个刚打完电话的女顾客又走进了店里，刚刚她打电话的声音不小，听她那样子也是被气到了，黑色口罩被她扯到了鼻子底下，露出半张脸，周致有些愣神。

　　“小妹，我那个蛋糕改到明天晚上九点半来拿。”

　　“好的。”

　　她说完就走了出去，机械女声又响起，穿着很随性的衣服却能看出她的干脆利落，风风火火。

　　“你好帅哥，请问你想要什么？”

　　“我先看看。”
　　周致低头看着甜品单，翻了一页后听见了摩托车的声音，侧头看过去，就看见了刚刚那个女顾客穿着拖鞋开着一辆街跑飞了出去，速度很快，一瞬而过，没一会儿，轰隆声渐远。

　　“巧克力慕斯蛋糕，六寸，动物奶油，偏甜口味，上面铺奶油草莓和白色火龙果，侧面写十六岁生日快乐。”
　　他将甜品单合起来：“明天晚上九点五十拿。”

　　“除了口味不一样，跟刚刚那位客人订的还挺差不多，都是奶油草莓和白色火龙果，还是巧克力的。”服务员记下来后笑着说了一句。

　　周致点头，说了句确实。

　　付了款之后就走出去了，坐进车里的时候又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刚刚那位顾客。

　　闻秋不开心了一晚上，等早上来到教室看见周致趴在自己旁边的桌子上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扭头看向隔了三个人的位置，李乾安坐在那里补着作业。

　　教室里安静了一瞬，周致没睡熟，听这动静就知道是闻秋来了，搭在后颈的手指动了动，随后啪的一声砸在了桌面上，困得浑身没劲儿。
　　过了几秒，双手撑着脸自己的脑袋直起身子，用力地揉了揉自己脸，扭头看向已经坐好的同桌。

　　“早上好啊同桌。”

　　闻秋没理他，自顾自将自己的资料拿出来放到桌子上，旁边响起了噔噔两声，周致把自己的凳子挪向了他，入侵了属于他的位置。

　　周致岔开腿半圈着他和他的椅子，伸手往他的脖子上一勾，下巴就搭在了他的肩上：“闻秋，六一快乐。”

　　吐出的气息扑到了闻秋的脖颈上，在满是空调凉气的教室里显得有些暖乎乎的，像清晨未醒时的呢喃细语，温柔缱绻。

　　闻秋侧头低下，就看到了周致半耷拉着眼皮看他，棕色瞳孔显得多情又潋滟，嘴角含着似有似无的笑，他跟去年的变化太大了。

　　“嗯？换了位置还不高兴啊？”
　　周致直起身子打了个哈欠，手肘搭在书桌上撑着脸看他，闻秋的脖子很长，周致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摸着，笑：“还以为你会开心点呢，看来我猜错了。”

　　闻秋摇头，但是也没有说什么。

　　“怎么让你说句话那么难呢？”
　　周致伸手捂着嘴巴又打了个哈欠，侧着脸趴在桌子上说：“有时候实在不开心了就跟我说一声吧，别憋着，我虽然耐心不多，但……还是很乐意哄你的。”

　　周致从小哄人技术一流，虽然闻秋确实难哄，但只要多点耐心，多逗逗他，基本上也能让他开个口说句话，更何况是一整天都在他眼前晃悠。

　　晚上放学铃声刚响，周致就拉着闻秋：“一起走。”

　　闻秋拿着书包的动作顿了一下，其实他们每天晚上放学都会一起走，除了周六晚放学的时候不会一起，而今天就是周六。

　　周致拿了书包就拉着闻秋挤进了有些拥挤的人群，一路无言，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周致察觉自己的手心冒了点汗，松开了一直牵着的手。

　　路过的学生三三两两大声说着话，嬉笑着，他们走在人群中显得有些安静。

　　“我带你……”
　　“闻秋！”

　　周致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有人大喊了一声闻秋，没等他看向声音的来源，又听见闻秋跟他说了声：“我先走了。”

　　他看着闻秋径直走向了停在旁边的街跑方向，一个穿着白色T恤和黑色短裤的女人双脚搭在地上，头上戴着顶红色头盔，看不清脸，她一手拎着蛋糕，一手将手中的另一个红色头盔递给闻秋，而闻秋接过很熟练地戴了上去，随后长腿一迈坐在了车后座。

　　周致看见闻秋扭头看向了他的方向，戴着头盔看不清脸，他伸手挥了挥，随后闻秋扭头，摩托车声响起，闻秋的背影很快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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