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添香

　　“抓药……不会很久的，对吧……？”
　　在等了约莫一个时辰，把小二提来的一壶茶都喝完后，东方君悦看着白杉不确定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或许是药堂离这里远了点，找路费些时间。”白杉心里也是疑惑重重，但是除了等待别无他法，“要么……我先同你上去？”拉着东方君悦等这么久，心里有一些些愧疚。
　　“都等这么久了，突然回来人不在，那可就亏了，我不走。”秉着“等都等了，半途而废可”不好这么个理由，东方君悦摇摇头表示自己在杨骋回来前哪都不去。。
　　“好吧……若是早知道他们去的这样久，我带你上去就好了。”
　　“跟你什么关系，脚在我身上，我不想等了自己会走。”东方君悦喝着杯里最后一点茶水，突然就理解了当时在清灵涧过年时，东方云和说这话的心境。是真的不怨，只是阐述一个事实。
　　“行……”白杉也不知道与东方君悦说些什么，轻讪一声，两人又恢复了安安静静的等待。
　　“咚！”
　　巨大的入门声把等待的两人吓了一跳，看清来人便从责怪换成欣慰，“杨凌，九斤，我们在这！”白杉朝他们招招手。
　　“诶呀妈呀，你们咋没上去呢？就一直在这等着啊？”杨骋看见东方君悦也在下面，人都呆住了。
　　“傻缺。”东方君悦翻个白眼，看见杨骋就把手中的竹简丢给他，一瘸一拐要上楼梯。
　　“诶！大小姐！”杨骋看一眼住哪，连忙追上去就把他腾空抱起来，“我带你上去，带你上去。”
　　“诶，你？？？？”猛然腾空的东方君悦吓得一个激灵，但是似乎有些习惯了这个人突然莫名其妙的出现，也没有叫得很大声，这个公主抱太过暧昧，他不喜欢可又挣脱不得，双手无处安放，只能紧紧抱着自己的肩。
　　“噗。”看着东方君悦和杨骋那侧，白杉也笑了，轻唤小二过来收了桌上茶具，跟杨凌说一句住在“芙蓉帐”，“走吧。”
　　“诶，好。”说实在的杨凌看到白杉在等他也有些诧异，这好像是什么久远的记忆，不自觉语气都软了几分，转头对小二吩咐烧一桶水上来沐浴。
　　“好嘞，马上。”
　　“怎么去了那么久？很远吗？”
　　他们刚到客房，小二那边也抬着木桶上来了。杨凌弯腰将药材一件件放进去，白杉拉起窗帘，不料遮光效果过于强悍，屋内有些黑暗，他只能又点上灯，开始慢慢除去衣物。
　　“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一并做了，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放完药材的杨凌刚一抬头就看见白杉只着最后的纱衣，配上屋内幽暗灯光，委实有些旖旎意味，一时间有些愣住。
　　“啊，行。你……”原本在除衣物的白杉被杨凌这样一看，登时就红了脸。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自己的幻境，与杨凌……那般……春宵。他原以为是贝梓熙的，可是抬脸的瞬间……他几乎以为是现实，“我……”原本正常的事情突然无法继续，白杉看着杨凌，不知如何是好。
　　“疼不疼……”杨凌死死盯着那一片血红，白杉这才意识到自己想法多少有点过分了，杨凌只是在意自己的伤，这么多年兄弟，他从来没有做过其他多余的事情，怎么会呢……白杉都想给自己一巴掌。
　　“没有关系的，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吗？”白杉指了指木桶。
　　“嗯嗯，你先进，我去拿毛巾。”杨凌看见白杉有些躲避的眼神，以为自己那样直勾勾盯着伤口把他吓到了，找个借口错开与白杉一起进木桶的时间。
　　长发规矩地在头顶盘起，玉簪固定，露出修长白皙的颈脖，棕褐色的药水浓度很高，看不清水面以下的光景，白杉趴在木桶边小憩，温温热热的药水在夏日泡起来居然别样的舒适，经历一茬茬的折腾，他都犯困了。
　　“阿杉？”杨凌下水的声音让他惊醒了一小会。
　　“嗯……在呢……”软软没睡够的声音传来，白杉微微侧头看了杨凌一眼。“干嘛……”
　　“困了我给你撑着吧。”杨凌将手臂垫在白杉的颈脖之后，奈何白杉好像不是很舒服。
　　“有点膈……”白杉摇摇头，示意杨凌把手抽走。
　　“那这样吧，靠着我。”杨凌才不抽走，直接把白杉揽到怀里靠着自己，“舒服了吗？”
　　“杨凌……”白杉因为之前幻境留下的后遗症，有些害怕这个动作，生怕会有下一步的行动，想要挣扎，却被杨凌定住摁着靠在自己肩膀上。
　　“别闹，安安静静泡一会儿。我不知道你在幻境里经历了什么，但是梓熙和我大概说了一下他的经历，估计你也比他好不到哪去，睡吧，别想了，我在。”
　　“我……我和他的不一样……”白杉声音嗡嗡的，他觉得自己开不了这个口。
　　“那就不一样，但现在是安全的。你要不要喝点水？还苦不苦？”
　　“不要了……等你们的时候我和君悦喝了一壶茶……”
　　“好……”杨凌感觉到怀里的白杉把肩膀松下来，又问他，“还痛不痛……”
　　“有点吧……不打紧了已经。”
　　“好……其实之前看到你在等我回来……我很意外。”
　　可能是雾气太过氤氲，也可能是温度太过好睡，杨凌悄悄把头靠在白杉肩上，语气松懈而疲惫，与他说话时像个半醉的老友。
　　“怎么了？”
　　“我感觉你上一次等我还是好久好久以前，起码……一年以前……”
　　“有这么久吗？可是在清灵涧也没什么需要等你的时候呀，除了早课……可是……”
　　杨凌的头发是散落的，沾染着药水，像一只黑色的水母荡着触须。白杉想伸手揉一揉他看起来就柔软的发顶，可是手上都是药水就没动。
　　“可是总不能因为等我误了早课吧。”杨凌接下来他要说的后半句话，“我知道，我该快一点的……”
　　“往后没有课了，也总会有人能一直等你的。”白杉轻轻说了一句话，像是安慰，也像是道别，他低估了杨凌对于自己的灵敏度。
　　“不能是你吗？”杨凌不想回避，就这样死寂而安静地等待白杉回应。
　　“也许不是我。”白杉半晌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他原本打算不告而别，就像和贝梓熙之前说的那样，可是真正面对杨凌，他发现很舍不得。
　　“可是我想是你，阿杉。”杨凌动作很轻，一点点把白杉环进怀里，白杉没有拒绝，只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如果我不在，你记得当心淑夫人。”
　　“好，我知道。”
　　“如果我不在，酒就别喝那么多了。”
　　“好，我知道。”
　　“如果我不在，就……”白杉突然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就这样安静地顿了下来，这算不算告别的仪式？
　　“没有了吗？”杨凌还在等，可是白杉不说了。
　　“你要好好拜师，你学成的时候，我就来找你。”终究狠不下心做到彻底告别，白杉看着他，眼里情感全部杂糅在一起，却独独没有爱。
　　“真的？”杨凌像是有些不太相信。
　　“是，你学成了，我就回来了。”
　　“好……好……”杨凌狠狠把他拥在怀里，却又碍于有伤不敢用力，“阿杉……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我以为你会不告而别的……”
　　“……”白杉的手轻轻搭在杨凌的肩上，白皙与麦色的对比真的很明显，他拍了拍，最后说了句，“不会。”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真的……”杨凌紧紧搂着白杉，两颗跳动的心脏挨得是那么紧密，几乎重叠成一个声音，“我知道你迟早会走，我做了好久好久的心理准备，我好舍不得你，阿杉。这么多年，都这么多年了……”
　　“是啊……好多年。你还记不记得最开始，我见你的样子？”
　　“记得，都记得……”
　　“噗，他们都打赌我在你身边挺不过一周呢。”白杉眼里空空的，但是嘴角却在笑，好像隔着时空看到了当初第一次见面的他们。“谁想到一呆便呆了十几年……杨二少爷和传闻中的，也不太一样。”
　　“我要说是你改变了我很多，会不会太矫情了？”杨凌也靠在白杉的肩上，吸了吸鼻子，哪根筋抽抽了，眼泪根本就管不住，莫名其妙就往下掉。
　　“不会啊，杨凌什么都可以跟我说的。你对我那么好，我怎么不知道。”白杉感觉到杨凌哭了，却也不说什么，只当是要分别很难过，因为自己也难过。“没有你，哪有现在的我，你真的，是我最要谢谢的一个人，是我，很重要，很重要的一个人，谁都无法替代你的位置，你是我愿意均摊生命的人。杨凌。”
　　“阿杉……阿杉……阿杉你别说了阿杉……”杨凌眼泪哗哗就往下掉，他很感动白杉说得这些，差点都以为白杉也对自己动心了，可是他知道没有，突然又更难过了，像失去了全世界最贵重的珍宝，不对，没有失去，从未拥有。哪怕他那样宝贝白杉。
　　“不说了，不说了，乖，不哭了，我们不哭了。我很少很少见你哭。”
　　“是……”杨凌胡乱抬手擦了擦脸，不慎舔到了一点药水，苦得翻胆汁，表情给白杉逗笑了。
　　“噗，擦擦，擦擦，待会儿我们去买糖吧。”
　　“好，我不哭了，唉，丢人丢到家了。”杨凌鼻尖有点红，看了眼香已焚尽，该起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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