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画像

　　没人要的孩子……郭文韬心里一涩，他确实没人要，从福利院到远在异国年龄可以做他爷爷奶奶的养父养母，但他和段泽坤能算是一路人吗？没错，他们是大学校友，一起做过课题，在那些少年时光里也有过一起在实验室待到深夜出来吃夜宵的日子。可是，郭文韬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看透过段泽坤，他是谁，他要什么，他从来不知道，他仿佛一个永远带着微笑面具，给人温柔错觉的人。但是就在刚刚，郭文韬才窥探到一点点他真正的冰山一角，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多疑而残忍，悄悄织着一张大网，把所有对他哪怕只有一点点威胁的人全部一网打尽。

　　郭文韬转过脸：“我和你，不是一路人。”

　　“是吗？”段泽坤笑了笑，“那你现在能告诉我，为什么愿意来见我？别跟我说是为了给我送行，也别编一个上次那样拙劣的借口。”

　　“上次……你果然知道。”

　　“上次你想抓段小天，确实是我帮了你。不过你的借口太拙劣了，你给我的所谓学妹的照片，根本就是网上下载的。我一用人像识别软件全网搜索，就发现这个学妹都在国外结婚定居了，怎么可能想进MG娱乐传媒？也就是我那个傻弟弟能上当。”

　　“段总一手借刀杀人用得好啊。”郭文韬冷冷道。

　　段泽坤沉下脸：“我说过，我不喜欢你叫我段总。说吧，上次想抓段小天，这次想抓我，为什么？”

　　“因为你杀了人。”

　　“还有呢？”

　　郭文韬移开目光：“没有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只是尽一个警察的职责。”

　　“杀人的人多了去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的正义感呢？”段泽坤反问，“还是，你只对我们段家的人感兴趣？”

　　“你想多了。”

　　“想多了吗？那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你的基因画像软件中编号000的人？”

　　一听到这个数字，郭文韬脸色微变。

　　段泽坤注视着他的表情，轻声道：“韬，有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太蠢了，认识你这么久，为什么不多了解你一点呢？如果我早一点了解你，你会不会根本就不会考虑什么刑侦队？”

　　郭文韬默不作声。

　　段泽坤幽幽道：“我以前只知道你是被领养的，却从来没去调查过你在被领养之前是在哪里生活的。大概是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对你的感觉太好，你一身干干净净的白色实验服，戴着透明的眼罩，拿着试管，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似的，我便也从来没有用对待其他人的方式对待你。”

　　“对待其他人的方式？”郭文韬突然尖锐道，“在暗处扒干净他们的底细然后做好陷阱等他们跳吗？”

　　段泽坤不理会，继续道：“我到底是错了。我若早点去了解你的底细，就能早点知道你和我们段家还有这么一段渊源，你从小长大的地方竟然是老爷子出资建的，你说，这算不算一种缘分呢？”

　　“我并不需要这种缘分。”郭文韬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咬着牙的。

　　段泽坤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抛出杀手锏：“韬，你想找的人，我认识。你为什么不来问我呢？”

　　这句话如同一声惊雷，郭文韬找了整整二十年的人，他除了基因序列一无所知的人，段泽坤竟然认识！他竟然只看了基因合成图就能认出来！

　　“他是谁？”郭文韬的声音有些微颤，他尽力克制着，他不想让段泽坤听出他的在意。

　　“那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找他吗？”段泽坤看着他的眼睛，带着笑意，又带着审视。

　　郭文韬沉默了一下，他在想一个借口，一个听上去可信又不至于让段泽坤怀疑的借口。

　　段泽坤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你还是不愿意对我坦诚，韬。”

　　“有时候我能在你身上看到我自己，你一个人走在大学的银杏路上，背着包，落落寡合的样子。而我就在不远处的阳伞下和一群人闲聊，我们看上去那么不同，我嘴上应和着那些美国人的无聊笑话，眼睛却在你身上。我曾想过，或许有一天我可以向你敞开心扉，我可以告诉你我家里的那些事，告诉你老爷子的那些野女人和私生子女。我讨厌所有的女人，她们争着向老爷子献媚，想和他生孩子，都想来分原本属于我的东西。有时在家族宴会上，老爷子会带着他的野女人和私生子，我表现得兄友弟恭，礼数周到，心里却恨不得杀了他们。他们凭什么出现在我家里？出现在我母亲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我想你一定会懂我，不会站在道德制高点对我做那些伪善的指责。”

　　“你错了，段泽坤。”郭文韬难得地叫了他的全名，“我不赞同你做的事，无论你出自什么原因，你杀了人，我都会抓你。”

　　“是吗？”段泽坤有些暧昧地望向他，眼睛像蒙着一层雾。

　　“从小到大，你从来没有过杀人的念头吗？还是，只要有机会，你其实也会和我做一样的事，比如，假如我告诉你000是谁，在哪里。”

　　一些回忆不受控地涌入郭文韬的大脑，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紧握的双拳因为过于发力而泛白的颜色。

　　“韬，自己唯一的亲人被蹂|躏致死的感觉不好受吧。”段泽坤的声音幽幽传来，像来自地狱的死神。

　　段泽坤注视着郭文韬浑身紧绷，甚至能听到他牙齿微颤的声音。他不动声色地给他到了一杯水，递给他。郭文韬在触碰到那杯水的一瞬间，眼里露出了怀疑的神色。

　　段泽坤轻笑了一下，又去拿了一瓶没开封的瓶装水：“我说过，我不会伤害你的。不过，我可以容忍你对我小小的不信任。”

　　郭文韬脸色苍白，嘴唇很干，他接过了瓶装水，开了盖子一口气就下去了三分之一。他的紧张感缓解了一些，坐回了沙发，柔软的触感让他恢复了几分平时的理智。

　　许久，郭文韬开口道：“那个人是谁？”

　　“我可以告诉你，但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想找他。”

　　郭文韬冷冷道：“你明知故问。”

　　“我确实知道，但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郭文韬咬了咬嘴唇，终于缓缓道：“这个人，杀了我姐姐。”

　　段泽坤笑起来，笑得如沐春风：“很好，今天我们总算做到彼此坦诚了。”

　　“他是谁？他在哪儿？”

　　“别这么急嘛，韬，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去查寸心儿童福利院的资料。现在明面上的资料都洗得很干净了，现在档案里只记载了寸心儿童福利院收养过的87个孩子的资料，其中还有13个最终被海外爱心人士收养，包括你。可是，没人知道，当年寸心儿童福利院其实一共收养过104个孩子，那些不在名单上的孩子，去了哪里？”

　　郭文韬默不作声，目光却带着寒意。

　　“在寸心儿童福利院原始记录上，你并不是单独入院的，和你一起被收容的，还有你的姐姐郭雯安，她比你大四岁，连照片都没有。这些从名单上消失的孩子，大多是最早入院的那一批里年龄最大的，从12岁到16岁不等，这其中就包括了你的姐姐。他们遭遇了什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他们有的已经不在人世，有的虽然还活着，却早就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别说了！”郭文韬制止道，“告诉我，他是谁？”

　　“想知道？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跟我一起回美国。”

　　“为什么？”郭文韬惊道。

　　“因为你要找的那个人，就在美国。”

　　郭文韬心跳如鼓，这个人，竟然不在国内？他从美国回来实习就是为了查清当年的真相，而这个人，竟然已经在美国了？

　　“你怎么知道？”郭文韬道。

　　“我认识他，我可以帮你见到他。”段泽坤信誓旦旦。

　　“你既然已经知道这个人是我的仇人，怎么可能带我去见他？”

　　“我早就说了，我们是一路人，注定是彼此理解的。你既然帮我除掉了段小天，又知道我杀了吴可，我也该帮你做到你想做的事。”段泽坤对着郭文韬微微一笑。

　　“我不需要。”郭文韬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不可能没有波动，他做梦都想找到这个人，不仅找到找到这个人，还要把当年的事情全部翻出来，让那些被遗忘的，烂掉的，腐朽的全部放到太阳下，向世人揭发这些罪行。

　　“你需要我，韬。”段泽坤走近他，伸出一只手，想抚一抚他的脸。

　　郭文韬避开，冷淡道：“你对同胞手足尚且想要除之而后快，又怎么可能真的帮我？我不过是你手里的棋子，再被你利用一次罢了。”

　　段泽坤轻叹了一口气：“韬，为什么你总是不相信我是真的对你好呢？你对你们蒲队尚且能做到全心信任，甚至浪费自己的大好前程为他卖命，怎么就不愿相信，我们才是更好的搭档呢？”

　　“搭档？和你杀人越货，践踏法律吗？”

　　“你不也有想杀的人吗？我们只是这个世界隐藏的裁决者，让该死的人去死罢了。”

　　段泽坤望向他，眼里闪着幽幽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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