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起你的一半好

　　宣柠没等驰也回应，直接把他握在手里回复信息的手机抽出来丢在一旁的小圆桌上，没看上面内容，目光冷淡地落在他脸上，也没牵扯任何私人情绪，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和平时问人午饭吃什么一样轻巧。

　　“如果你有喜欢的人了，就别再费心思在我身上，我不想纠缠在不清不楚的感情里，也不想蹚这浑水，”她停顿两秒，又说，“但如果你已经要开始了一段新感情……”前半句落下，她瞥一眼仍亮着的手机屏，但维持不过两秒，都还来不及看清和他发信息的人是谁便草草收回，把目光重新放回他脸上，“那就更不用藏着掖着了，毕竟我们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会祝福你。”

　　听完她的话，驰也没去拿手机，而是往沙发上靠了靠，似是了然的慢悠悠点了下头，没看她，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不远处那对打闹的小情侣身上，停留须臾，再把目光挪向宣柠：“没变，还是一样洒脱。”
　　“所以你听懂了吗？”

　　目光交织，谁也没避，驰也不置可否地抬了抬下颚，示意她看手机：“和我发信息的是个老头也是个教授，有个比较复杂的学术问题要讨论本来是下午得回趟学校的，但我来这会儿走不开，不信你自己看。”

　　“为什么走不开？”
　　“你知道的。”他毫不犹豫地接。

　　“欸，你们在那聊啥呢，一块儿来玩啊，琪琪太菜了没意思。”温正廷往这儿走，打断了俩人的对话。
　　“谁菜啊，要不是你手贱一直挠我，我能拿那么低的分吗？”钟佑琪笑嘻嘻地往他小腿上踢一脚。

　　温正廷吊儿郎当的拿胳膊挂在钟佑琪肩上，笑得很坏：“来一把啊驰子，还是你俩来一把，我俩歇一会儿，有点累了。”

　　在他们刚才说话的间隙里，弛也已然捞过手机回复了那边频繁发来的信息，然后锁屏，把手机往兜里一塞，从沙发上起身。
　　宣柠没动，像尊请不动的大佛，谁也没看，脸色又不太好看，也不知是觉得自己反应过激现在略显尴尬还是因为误会了他此刻正陷入自我反省中。

　　驰也动了动手腕，像是在做提前的热身，而后别头看宣柠，偏了偏额：“打吗？”
　　宣柠看他一眼，觉得拒绝的话显得太过小气了，心里的想法先搁一边，起身应了句：“来啊。”
　　言外之意：谁怕谁啊。

　　还真是规规矩矩打球，俩人没再多交流一句，全程保持着约莫一米的安全距离，轮流投球，宣柠没打过所以不怎么会，驰也只在边上看着偶尔提点一两句，也没打算利用会打的优势上前手把手地教，真就做到了她先前撂下的那句“说了不认识”，像是刻意报复，又像是理所当然的相处方式。

　　三把下来，她输得心服口服，对于运动这方面而言，驰也真可以称得上天赋异禀，无论篮球保龄球桌球还是羽毛球，全都玩得游刃有余，玩法又别出心裁。
　　篮球不按正常套路出牌就算了，桌球也是，不喜欢打那些轻而易举能进洞的球，偏挑难度高的球来打，还百发百中，现在保龄球也见识过了，先不说姿势，那肯定是帅得没边儿的，就命中率这来看，简直能拎出来当教程。从瞄准到发球，手起刀落般快，都来不及看清他路数，就看到一排木瓶全倒，Strike。

　　引来了隔壁几桌人狂热的鼓掌和吹哨，宣柠觉得没劲，折身回去拿饮料喝，顺便带一句“不玩了”，坐沙发上刷手机打发时间。
　　她下场后，换温正廷上去，余光瞥见驰也跟虐菜似的虐温正廷，好在这货脸皮厚，虽然嘴里骂骂咧咧，但还是虚心请教手法和姿势。

　　钟佑琪真是爱他男友，嘴里吸着木瓜牛乳，双眼一刻不离地黏在温正廷背影上，时不时还喊一声加油，给他男人打气鼓劲。
　　宣柠在购物网站上百无聊赖地刷着，室内暖气足，这会儿被暖流烘着，整个人懒洋洋的，眼皮开始打架。

　　意识接近混沌之际，钟佑琪在耳边倏地开口，吓了她一跳，手机都差点脱手，宣柠侧头，听她说：“你知道吗，驰也在他们学校可受欢迎了，系草加校草迷得他们学校的女生都跟疯了一样。”
　　“哦。”她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到他侧身而立的身上，心想那又怎么样。

　　而此刻的驰也正一手抓球，另一只手在回消息，目光沉沉向下，头顶白灯光落在他眉宇和落拓的侧脸，不得不服的是，人是比从前更帅了，肩线也开阔，身段愈发挺拔，引得边上那桌的女生蠢蠢欲动。

　　“你对他这一类型的不感兴趣啊？”钟佑琪往边上那桌瞅，“那几个女生喊得嗓子都快哑了，你不近水楼台先得月一下？”
　　宣柠没说话，把注意力接着放在手机上，往下刷，没什么好看的衣服，那就看看彩妆吧。

　　“你说你俩不认识，那我就更奇怪了。”钟佑琪不受影响地接着往下说，“我觉得他对你和别人不太一样欸，就觉得挺奇怪的，之前有次我们一块儿玩的时候也有个女生，长得还很漂亮，找他搭过几句话，他不是‘嗯’就是‘哦’，冷得能掉渣。”

　　弛也对异性的处理态度一贯如此，尤其对不感兴趣的人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从前为他差点跳楼的那姑娘就是个典型例子，心里没点承受能力的还真不敢跟他搭讪，因为他那不冷不热的态度会让那些怀揣着有小心思的姑娘们几近崩溃。

　　但那又怎么样？
　　就因为他泾渭分明的极端态度才让她更气，他对梦琳的态度就挺好的啊。

　　“谈恋爱没意思。”宣柠没抬头，继续刷着购物网站上的彩妆，“找个不靠谱不负责的还不如一个人来得自在。”

　　钟佑琪没接话，她也没当回事，直到三秒后身前覆下阴影的时候，宣柠才下意识抬头看一眼，恰好赶上驰也俯身凑近，小臂擦过她肩膀，但他视线压根没往她身上放，而是专注地在她身后：“压着了，麻烦往前来点儿。”

　　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的背正压着驰也随手脱在沙发背上的外套，她收回视线的同时屁股往前挪了一下，而后感觉到背后一空，他抽走了那件黑外套。

　　仍没看她一眼，外套上的熟悉味道钻进鼻子两秒，他装作没事人一样从她身边离开，宣柠目光随着他，顺势把手机锁屏搁在腿边。

　　他穿好外套，正好赶上旁边两桌酝酿许久此刻如豺狼般蓄势待发的小姑娘上前要微信号。
　　驰也回了几句，不知道给没给，宣柠已经起身往外头走了。

　　钟佑琪本来在和同样过来拿套的温正廷讨论晚餐吃什么，结果发现身旁忽然一空，赶忙抬头去寻找她离场的身影，结果只在门口寻到她半个背影：“等等啊柠子，我们先找到吃饭的地方再出去，外头冷。”

　　话音落下，宣柠俨然掀开门帘出去了。

　　……

　　她烦得很，没原由，觉得自己今天答应来打保龄球就是个脑抽的决定。她不想藕断丝连，拉拉扯扯，这样对彼此没好处，对别人也不公平。
　　结束都结束了，还是尽可能减少接触，最好以后都不要再见面才算真的分干净。
　　是的，她很清楚，挣扎了那么久自己还是没放下。

　　宣柠下了两层楼梯，肚子有些空，胃部隐隐抽了两下，这会儿不是饭点，电梯口的一家拉面馆里没什么人。
　　她往里头进，服务员把柠檬水送上来的时候递来一本菜单，刚放下准备走就被宣柠喊住。

　　她懒得细细翻菜单，掀开第一页指着招牌面点了点：“就这个吧，谢谢。”
　　服务员应好，她垂眸，往杯里倒了杯温热的柠檬水。
　　对方又问她要不要喝点饮料，她说不用了，就喝这个就行。

　　一杯温水下肚，胃里稍许暖了些，抽搐感暂且褪下，她拿了双筷子用纸巾擦了擦，然后托着下巴发呆。
　　隔壁有桌小孩子在店里乱跑，跑到她这里的时候看她一眼，然后睁着一双圆咕隆咚的大眼睛拍着手又走了，她亲妈在后头追着跑，不敢大声喊，又怕孩子磕了碰了，隐忍的声线里夹着焦躁和无奈。

　　正好这时，面上来了，热气腾腾地飘着雾气，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塞嘴里，吃到第二口的时候，对面的椅子被“滋啦”一声抽开，紧接着一道黑影入座。
　　她抬头，他把手机从桌面上推过来，点了点下颚：“落在楼上沙发里了。”
　　“谢谢。”她没接手机也没打算继续说什么，低头继续吃着面，这意思很明确，赶客呢。
　　驰也坐不过十秒，没打招呼，心照不宣地起身，朝外头走。

　　他走了，她的目的达成了，但不知为何鼻头一酸，她抽了下鼻子把那股哽咽感随着塞进嘴里的面条一块儿咽下去，而后就没再动筷子了。
　　付了钱在商场里晃了半小时后才打算走，这期间钟佑琪打了两个电话来，宣柠没接，只回一条：我不舒服先走了，你们去吃饭吧，不好意思没打招呼，下回我请你吃饭。

　　外头夜幕降临，天边灰蓝一片，云层滚滚，沉郁得压着这座热闹的不夜之城，看着像要下雨了。
　　加快了步子，往前两步，刚要下楼梯，被人从后头拽了把胳膊。
　　宣柠回头，看见驰也站在身后，外套帽子扣头上，嘴里叼了根烟，烟雾飘摇而上，他眯着眼与她在寥寥烟雾的间隙中对视。

　　“有一件事儿我想了好多天，一直想找机会问你，”驰也松手，单手插回兜里，另一只手把烟头取下来垂在身侧，嘴里吐了一团白寥寥的烟雾，“能聊上几句吗？”
　　宣柠没说话，但也没往下走，这时天边滚过一阵闷雷，周边行人神色匆匆地往楼梯下走，看来这雨马上就要兜不住，往下来了。

　　“就这一次。”驰也弹了弹烟，零星的烟灰顺着腿侧往下落，他眼底情绪略微晃过，像是在与内心博弈许久后好不容易得出的结论，“得到我想知道的，以后不会再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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