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与夜宴

　　月上柳梢，乌鸦啼叫。扑打的翅膀将树枝上的叶子扇下来几片，飘飘洒洒落在了地面上。

　　茅草屋内，灯光昏暗，胡军已经安然睡去。

　　晨月站在门口的石桌旁，若有所思的盘算着心里的“大计划”。

　　“吱”的一声门响，住在一旁厢房的落落身披斗篷，蹑手蹑脚的将门关上，迈着轻碎的脚步来到晨月身边。

　　“主上。”

　　晨月将傀儡人带回来的选妃告示递给落落，落落接过，借着月光认真看着，待看完，她抬头凝眉问他：“难道主上想让我进宫选妃？”

　　“没错，以你的姿色和才华，相信一定可以入主东宫。”

　　说完，晨月自袖口幻化出一张傀儡符，将这张傀儡符贴附在了落落的手腕处。落落怔了片刻。“主上，落落只想一生一世伺候你，不想参加选妃。”

　　晨月劝慰道：“你参加选妃就是对我最好的帮助，落落，我需要你的帮助。”

　　落落看着晨月，犹豫片刻，随即拱手：“落落一定不辱主上之命。”说完，她转身回屋。

　　晨月看着落落离开的身影，嘴角浮出一丝不经意的笑意。刚刚他为落落贴附的傀儡符每日卯时三刻向自己报告落落的行踪，以便他可实时观测到落落的行踪。如果落落果真如他所猜测进入殿选、入主东宫，那关于五贤王和晨华父子的消息便是唾手可得。

　　时间很快到了大选这天。

　　殿选从“琴、棋、书、画”四个方面考察秀女们，琴者，弹奏冥冥音，棋者，破解九曲星棋，书者，曲水流觞作诗，画者，隔空画山水画。

　　第一关，弹奏冥冥音。

　　偌大的青石砖路上，所有秀女穿着事先准备好的服装坐在太监们为她们准备好的椅子上，面前或是放着古筝，或是古琴，或是琵琶。因座位是抽签决定，所以被分得的是哪个乐器，就需拿起面前的乐器即兴奏乐。宫中的五名乐师们会根据她们弹奏曲子决定留下谁或是淘汰谁。这些进入殿选的秀女们早已将所有乐器研究的滚瓜烂熟，所以面对被分得的乐器，纷纷可立即弹奏出悦耳的曲目。

　　关键的和音环节，夜宴凭借一曲“魂归”令浣衣坊内难产的孕妇得以顺利产下婴孩，一鸣惊人。

　　接下来第二关是下棋。

　　秀女们需要破解九曲星棋，九曲星棋是晨曦少年时所想所设，为南齐最难破解的棋局，被宫中内官收录在册，南齐各地爱棋之士纷纷破解，至今能破解该棋局的人屈指可数，晨月在宫中时曾听晨曦说过破解此棋局的奥秘，所以落落在殿选前，晨月将此方法告诉给了她。

　　此前晨曦和夜宴在百鸟林居住时曾每日下棋，晨曦早已将该棋局的破解之法告诉给了他，所以下棋一关只有晨曦、夜宴和落落破解棋局。按照规则，其余几十人是要淘汰掉的。一声鸣笛声，一个佝偻着腰的老太监走了过来，打量着这些被淘汰的秀女，不禁啧啧慨叹：“可惜了，都是从南齐各个郡县千挑万选出来的姑娘。”

　　远处，晨华坐着仪仗过来，众人看见后，纷纷跪地迎接，清风微拂，轿辇的帘子随风微动，待走近了，抬着脚辇的侍卫们轻轻落辇，众人齐呼：“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晨华透过幔帘看着跪地的秀女们，老太监起身向前，走近了，和晨华轻声耳语着，告诉他，殿选已经比完第二关，说完，他指了指晨曦、夜宴和落落的方向：“唯有那三人解了九曲星棋。”

　　晨华眉头微皱，看向秀女们跪地的方向，老太监会意，喊道：“秀女们抬头。”

　　秀女们纷纷下巴微抬，晨华撩开幔帘看着，眼睛不停的移动着，嘴角浅浅露出微笑，他指着其中几名秀女告诉老太监：“这几人可以留下参加接下来的两轮比试。”见老太监一脸狐疑，他解释：“现在是选太子妃，又不是选棋师。肤白貌美，温柔似水即可。”

　　说完，晨华放下幔帘，侍卫们会意，抬起轿辇，吱吱扭扭的朝着远方走去。

　　第三关是曲水流觞作诗。

　　秀女们列坐溪岸两侧，将酒觞置于清溪之上，任其飘流，酒觞停在谁的面前，谁就得即兴赋诗，超过半柱香的时间做不出将会被直接淘汰。抽签决定作诗顺序，晨曦和夜宴中间间隔四名秀女，晨曦作为秀女头阵，需要开头作诗。

　　第一回合。

　　——凉风率已厉，游子寒无衣。
　　——锦衾遗洛浦，同袍与我违。
　　——独宿累长夜，梦想见容辉。
　　——良人惟古欢，枉驾惠前绥。
　　——愿得常巧笑，携手同车归。
　　——既来不须臾，又不处重闱。
　　——亮无晨风翼，焉能凌风飞？
　　——眄睐以适意，引领遥相睎。
　　——徙倚怀感伤，垂涕沾双扉。

　　第二回合。
　　——迳直夫何细！桥危可免扶？
　　——远山枫外淡，破屋麦边孤。
　　——宿草春风又，新阡去岁无。
　　——梨花自寒食，时节只愁予。

　　第三回合。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六翮飘飖私自怜，一离京洛十余年。
　　——丈夫贫贱应未足，今日相逢无酒钱。

　　第四回合。
　　——残阳西入崦，茅屋访孤僧。
　　——落叶人何在，寒云路几层。
　　——独敲初夜磬，闲倚一枝藤。
　　——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

　　曲水流觞四个回合过后，秀女数量又被淘汰掉大半。

　　第四关是隔空画山水画。

　　秀女们在御花园的湖边站成一排，手中各自持一只长长的毛笔。随行服侍的太监和宫女们站在秀女们的旁边。

　　老太监清点了下人头：“最后一项，水上画画，规定时间，画卷最完整者胜出。”说完，老太监给一旁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只见小太监拿来一个沙漏，往沙漏里放了一些沙子。

　　秀女们看着缓缓落下的沙子，纷纷来到湖边，试图用手中的毛笔画画，水面在毛笔的挥舞下，形成短暂的画面，但转瞬即逝。秀女们试图通过吹气控制水面的波纹，奈何一阵微风吹过，水面便会立刻恢复平静。

　　晨曦挥动手中鼠须笔，一气呵成，惊的所有人看向他，只见他画出了当年自己随父王出使北周时，夜宴屠戮夔牛的场景，除去完整的勾勒这幅图，幼年夜宴的表情被他画的栩栩如生。再看夜宴那边，夜宴竟然顷刻间画出了万里江山图，他收起毛笔，瞥了眼一旁的老太监，解释道：“此乃南齐的边疆土地，万里江山图。”

　　老太监笑的连连拍手：“好好好，真是太好了，太子殿下若是见到了这幅图肯定高兴。”

　　交谈之际，一旁传来惊叫声，晨曦和夜宴顺着人群聚集的方向望去，只见是落落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收起了画笔，水面上停留着一副山水图。晨曦不解其中原因，看向夜宴，夜宴眉头微蹙，他注意到了落落手腕处的傀儡符印迹，晨曦走近了，侧身小声问他：“她怎么会···”

　　夜宴压低了声音回他：“她被傀儡符控制，看那傀儡符的印记，或许是晨月的人。”，晨曦和夜宴只觉得落落若是晨月的人，晨月送她进宫参加太子妃的大选，定是为了能够复位，只是如今他一个人的势力，如何能与五贤王父子匹敌呢？

　　湖边无数的木棉花随风而起，它们纷纷扬扬飘向湖面。透过艳潋的湖面，晨曦心醉神迷地看着夜宴笑了笑。

　　这时，老太监步履蹒跚的弓着腰走过来，叫所有秀女到一旁偏殿等候，待自己将四关比试情况告诉给太子后再做决定。

　　通过琴棋书画四关的秀女只有晨曦化名的晓晨、夜宴化名的燕子和落落通过，其余秀女，都只通过了前两关。

　　太子寝殿。

　　殿中的八怪铜炉里焚着香，氤氲着一缕缕的白气，太子晨华倚靠在椅子上，一名宫娥正在给他轻轻捶背，瞧见老太监走进门，宫娥立刻停止了捶背，后退了几步站在晨华身后侧。晨华瞥了眼宫娥：“本太子还没让你停歇，你怎么停了呢？”

　　宫娥赶忙上前，继续为晨华捶背。

　　老太监走近了，跪地请安：“老奴叩见太子殿下。”

　　“可是四关比试完了？”

　　老太监将手里的花名册高高举起，晨华身旁的小太监上前，接过他手里的花名册，递给了晨华，晨华仔细翻阅着，突然，只见他眉头紧锁，问道：“通过四关比试的秀女只有三人吗？”

　　老太监尴尬一笑：“是，只有秀女晓晨、燕子和落落通过了四关的比试，其余秀女都只通过了前两关的比试。”

　　晨华将花名册合起，回想着方才见到那些秀女们的场景，他对男扮女装的夜宴“燕子”印象尤为深刻。那样的面庞、那样的身高，自己身边一个侧妃都不曾有过。

　　老太监见晨华愣神，轻声唤道：“殿下，殿下？”

　　晨华回过神来，嘱咐他：“将那个穿紫色袍子，个子高挑的秀女带至偏殿。”

　　老太监领命退下：“是。”

　　他走后，晨华又嘱咐一旁的宫娥，准备好沐浴更衣的东西，尤其是仔细搜身上，以防她带了利|器进殿。

　　此刻的秀女们等候在御花园旁边的偏殿中，三五个人围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讨论着今天的比试内容，晨曦和夜宴站立在窗户处，打量着这些秀女们，落落坐在椅子上，悠然自得的喝着茶水，对于今天的比试，她胸有成竹，自信自己一定可以入主东宫。

　　穿着一身嫩绿色衣衫、头饰和妆容都十分夸张的秀女小榛果走近了晨曦和夜宴，夜宴和晨曦盯着她，小榛果面露娇羞：“今天二位姑娘表现出色，定是会入主东宫的，大家能够进入殿选，一起比试，就是缘分，所以我希望能和二位成为姐妹。”

　　周遭的秀女们看着她们，落落只觉得小榛果不来巴结自己，倒是去巴结另外两位和自己一样通过四关的秀女，真是不识抬举，太子封妃那一天，自己一定会给她些颜色瞧瞧。

　　晨曦和夜宴对视了一眼，还没等他们说话，屋外传来太监们走路的声音，屋子内的秀女聚集在一起，准备听训。

　　老太监进门后，打量了下屋内的秀女，只见他将目光定格在了夜宴的身上，脸上浮出一丝笑意：“燕子姑娘真是好福气，这头一份的殊荣啊，落在了你的头上。”

　　夜宴一脸的尴尬，晨曦一脸的担心，落落一脸的惊诧，其他秀女们则是满脸的羡慕之情。落落走近了老太监：“总管，太子殿下只召了燕子一人吗？”

　　老太监憋嘴叹气：“你这秀女，看你通过四关比试也算机灵，怎么净说些没头没脑的话呢，太子殿下第一次召见秀女肯定是召见他最喜欢的那个啊，难道还用你们都去伺候吗？太子可是未来的天子，身子骨是南齐子民的，是南齐天下的。”他抬脚走近了夜宴，嘱咐：“太子特地命宫娥准备好了汤泉宫沐浴，等下你就和老奴走吧。”

　　夜宴看了晨曦一眼，迈着小碎步跟着老太监离去，晨曦一脸担心的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远去。小榛果走了过来，安慰道：“看你二人这么熟络的样子，放心吧，她若是被封为太子妃了，定会想着你的。”

　　落落又回到了座位上，拿起茶杯的手俨然要把茶杯捏碎了的样子，吓得其他秀女们躲去了别处，窃窃私语着：“太子殿下召见燕子姑娘，这位姑娘这就气不过了，以后大家入主东宫怕是一个不好相处的主儿啊。”

　　门口处，闹闹幻化成的小太监探着头，瞧着里面，秀女们见状，猜测着他定是来看热闹。

　　闹闹认出幻化成人形的小榛果，冲她挥了挥手，小榛果没有认出闹闹，鄙夷的眼神看着他，闹闹上前攀谈：“是我啊。”

　　秀女们纷纷看着小榛果，问她：“你们认识？”

　　小榛果赶忙解释：“我第一次进宫，怎么会认识他呢？”她见闹闹没有离开的意思，走过去狠狠的揍了闹闹一拳，顿时闹闹的眼睛肿成了大包。“就你一个小太监还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下辈子吧。”

　　闹闹还想说些什么，但看见小榛果正在气头上，他只好灰溜溜的离去。

　　院子里，几位忙前忙后伺候的小太监、小宫娥正在各司其职，闹闹捂着眼睛捡起了地上的扫把，一旁的小太监走过来关心的问他：“被谁给打了？”

　　闹闹有些不耐烦：“去去去，我自己磕到了。”

　　远处走过来一个，个子矮小的胖太监，他打量着闹闹，“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自己磕自己？我瞧你这眼眶乌青，八成是被哪个秀女给揍了吧？”

　　三个太监开玩笑的声音传到了屋子里，秀女们透过窗子看着院子内的情景，落落只觉得这些人无趣，既然是来选妃的，这些旁的就不该过多心思去看、去听、去想。

　　闹闹为了在宫中人面前显示自己，将平日里晨曦和夜宴教给自己的武功使出，他微弱的灵力可以隔空取物，令太监们和秀女们啧啧称叹，闹闹看了眼小榛果，他看见小榛果正盯着自己看，所以更加卖力的“表演”着。临了，他告诉众人：“前朝王上晨月就是我师父的傀儡人在日日掌嘴，你们说，我的武功能差的了么？”

　　听闹闹如此说，众人对着闹闹一通吹捧、拍马屁。

　　一直坐在屋内没说话没观看的晨曦听到外面的动静，只觉得闹闹此举定会给他和夜宴招来莫名的灾祸，刚想出言暗示闹闹不要如此，他瞥见坐在他对面的落落捏着手中的茶杯，瞬间将茶杯捏碎。

　　秀女们纷纷回头看着落落，落落起身站在门口看着闹闹幻化成的太监。她笃定，眼前的太监，定和晨曦、夜宴有关，除掉当今的王上后，立刻将他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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