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珠蜃楼

　　“哎哟——我的头——疼死了——肚子好饿——”高兰从床底下爬出来，撞到了头，“奇了怪了，怎么睡床底下去了？”
　　昨晚她回来后一会儿的功夫就睡着了，后来太热踢被子不小心把自己踢下床，滚着滚着就到了床底下。
　　“小二，你过来，有没有吃的？”
　　高兰扶着门框问店小二，两只熊猫眼可怜地眨啊眨。
　　“有吃的，包子和粥，小的这就去盛。”
　　“要素菜包——我不喜欢吃肉包——”
　　“好嘞——”
　　店小二走后，高兰又摇摇晃晃地回屋，对着梳妆镜捯饬乱糟糟的头发，看到镜子里浮现高阳的脸，顿时大喜，道：
　　“王兄！来得正好！快，帮我梳头！”
　　高阳无奈，拿起世子缓了缓气，说：
　　“你藏哪儿了？我回家不见你，可把我急坏了。”
　　“没藏，不知道怎么回事，滚床底下去了！哦，对了，千万不要跟沐尘哥哥说，太丢人了！”
　　高阳握着发根，先梳发尾，说：
　　“兰儿，昨晚睡得可好？”
　　“还用问吗？当然不好了！做噩梦了，别提了！”
　　“什么样的噩梦？”
　　“你真想听？”
　　“嗯——”
　　“我梦见你和沐尘哥哥抱在一起，不清不楚地干了一些不清不楚的事——”
　　“——”
　　高阳的表情定格，僵成极为难看的苦笑。
　　“想着应该不可能，应该是我记错了——”高兰打了个哈欠，继续说，“沐尘哥哥要抱也是抱我啊，肯定是记岔了？哎呀——好难为情呐——”
　　小丫头捂住发烫的双颊，又想入非非了。
　　高阳汗颜，他预想了一百种可能，唯独没料到会是这种结果。还以为高兰会追问昨晚的那一幕！
　　“梳好了——”高阳说，“我先回屋了，一大早过来伺候你，还没洗漱呢——”
　　“不行，再帮我涂点粉——”
　　“自己来——”
　　“我涂不好——好人做到底——我可不想沐尘哥哥看到我这副样子——”
　　“看到又如何？你就是涂得再漂亮，人家也只把你当妹妹——死了这条心吧！”
　　“闭嘴！”高兰恼道，“我看王兄分明就是巴不得我和沐尘哥哥相看两厌！你存的什么心！”
　　“普渡众生心！我劝你切勿执迷不悟，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不用你管！你走，我不想看见你！扫兴！”
　　“行行行，为了你的好心情，我消失，我反省。”高阳出门，正好碰上店小二送早点来，便拦住店小二说，“她现在正在气头上，你现在进去准会被她挑刺，多留个心眼，别让她给砸了——”
　　“好——”
　　店小二别过高阳，颤巍巍地推门进屋。
　　“小郡主，早点来了——”
　　“慢死了！你想饿死我啊！”高兰放下脂粉盒，气势汹汹地冲到桌子边，随便拿了个菜包，咬了一口后，吐桌上，道，“你确定这是菜包？一点菜味都没有——”
　　“香菇馅儿的——”
　　“你是聋了还是傻了？我说的是菜包——香菇是菜吗？白菜青菜荠菜韭菜，带菜字的，这才是菜——”
　　“小郡主莫急，旁边那个是韭菜馅儿的——”
　　“怎么不早说！”高兰一屁股坐下来，没吃韭菜包，将剩下的香菇包塞嘴里，又喝了两口粥，装模作样地给自己找台阶下，道，“香菇不是菜，记住了吗？下次可不许再犯了——”
　　“明白——小郡主要是没别的事，小的就——”
　　“现在没事！待会儿就说不定了！原地站着，哪里也不许去！”
　　“是——”
　　“咦——”高兰咬了一口韭菜包，被韭菜的气味儿薰到了，嫌弃道，“难闻死了！去，给我再弄些香菇包——”
　　“好嘞——”
　　店小二出门后，小跑下楼，心想掌柜的说得没错，比刁钻的客人还刁钻，香菇不是菜？简直胡搅蛮缠！
　　高兰吃饱喝足后，打了个响亮的嗝，喃喃道：
　　“店小二死哪儿去了？这么久了还没回来！算了算了，不管了，我再涂点粉。”
　　细腻的粉洒落桌台上，高兰觉得过分白了，又用手绢擦去少许。
　　“好了——沐尘哥哥肯定会喜欢的——”说完，眼神不禁黯然了，“该死，怎么又想起那个梦——”
　　为什么还是王兄的脸？真实得好像亲眼所见一般！
　　——
　　窗户开着，有人飞身来到桌边，拿起桌上的馒头便往嘴里塞，高阳在屏风后更衣，以为是沈沐尘，便道：
　　“你去哪儿了？”
　　话音未落，屋子里便打了起来。
　　高阳裹好衣裳绕出屏风，认出是席美人后，便让暗卫撤到一边。
　　“你来干什么？”高阳问席美人。
　　“来跟你做个交易，一命换一命！”说着，席美人从怀里掏出一块破布，扔给高阳。
　　高阳接过来一看，神色大变，道：
　　“你对他做了什么！”
　　“只要你不为难我，我自然不会为难他。但如果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会礼尚往来。”
　　高阳深吸几口凉气，让暗卫退下，才道：
　　“你想换你师父！”
　　“没错！”席美人说，“大理寺判了死刑，太子为了自保，不能出面保他。我要你帮我，救他一命。我知道在你眼里我师父不是好人，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必须救他！我师父不死，沈沐尘不死，这是我的承诺！”
　　“我确实有办法，能让你师父躲过这一劫，我也想过，你会来求我，但我没想到，我失算了。你没有求我，你是在威胁我！这让我很不高兴！”高阳拂袖转身，边整理衣衫边说，“我有位故友，易容术出神入化，你可去寻一位身形相仿的死囚，易容成你师父的模样，替他受死。要找那种有妻儿且有责任感的，行刑之日带他的妻儿到刑场，找一处他们能互相看见却不能交谈的地方，这样可以防止死囚因为惧怕死亡而反悔。老地方，我的人会去福茶楼找你！至于大理寺，你应该比我更熟悉吧！”
　　“多谢——”
　　“沈沐尘呢？”高阳回身问，“该把他还给我了吧。”
　　“在清湖小屋。”
　　席美人转身飞出窗户，高阳急急忙忙赶往清湖，摇醒昏迷不醒的沈沐尘，见其醒来后只是喊头疼，并无异样，这才宽心了。
　　“该死！我竟然被暗算了！”沈沐尘气得一掌劈断旁边的大树。
　　“没事，以后当心点就行了。”高阳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必须得尽快离开，京城鱼龙混杂，得罪的人越来越多，早晚会出问题的。席美人还算讲道理，要是碰到别的心狠之人，只怕没这么好收场！
　　——
　　两人一同往回走，沈沐尘问：
　　“兰儿怎么样了？”
　　“说是做了噩梦。”高阳说，“方才还说要涂粉装扮给你看呢——”
　　“没事就好。对了，那女的说，月芽儿被京师衙门抓走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抽空去趟京师衙门，你先回闻香阁。”
　　“行——”
　　“糟了！我官印忘拿了！还得回去一趟！”
　　“我跟你一起，万一碰上莫剑，我还能替你挡一会儿。”高阳说。
　　“也好——”
　　奇怪的是，回去的路上一路畅通，巡逻侍卫好像都消失了！
　　———
　　“找到了，我先走了——”
　　高阳抱着官印，转身准备跳窗，却听沈沐尘叮嘱道：
　　“别跳，莫剑那小人张网等着呢！”
　　难怪不见人，原来是跑这里守株待兔啊！
　　“被发现了？”高阳探头往下看，果真是张网等着，是实实在在的渔网，不是比喻！
　　“好家伙，还不肯死心呐！”高阳思忖了片刻，道，“有了！不许我跳，不许我飞，但没说不允许我掉——沈沐尘，过来，推我——”
　　“为什么？”
　　“别多问，推我就是了。”
　　“真麻烦。”沈沐尘起身走过去，揪住高阳的衣裳，问，“重点还是轻点？”
　　“轻点！万一把网砸破了，我就死定了！听我的，一、二——”
　　“去！”
　　还未等高阳喊完，沈沐尘便将高阳推了出去。
　　高阳如愿以偿地落入网中，还装模作样地惨叫一声，随后骂道：
　　“沈沐尘，你干嘛推我？”
　　沈牧尘懒得陪他演戏，关上窗户就当没这回事！
　　——
　　“哎呦，这不是莫侍卫吗？幸亏有你在，不然我就惨了！时候不早了，我赶着去督捕司，就此别过！”
　　“高阳！”莫剑脸色青紫，道，“别以为你每次都能靠小聪明蒙混过关！”
　　“莫侍卫说什么，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
　　“少跟我揣着明白当糊涂——”
　　“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改天找个机会，我请客，我们坐下来好好谈——今天确实没时间——”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不谈啊，那就更好了——”高阳大步往前走，向后挥手，道，“就此别过，不用送——”
　　“我送——我送你下地狱！总有一天！我亲自送你！”
　　放眼京城，莫剑最讨厌两个人，一是高阳，二是沈沐尘！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