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污蔑
周一上班,关心按时按点打卡。
她站在打印机前静静等待纸张复印,中途瞧见社长匆忙来了她们这层把主编叫走,面色激动,貌似有天大的喜事砸到头上。
“铁定来了大人物,不然社长露不出这种狗腿的笑。”
齐若弦走到关心身边嘀咕,要知道冯亚凯是人精中的人精,出版社能到今天这个地位,离不开他老人家卑躬屈膝能屈能伸的本事。
同事补充道:“标准八颗牙配打过头油的头发,绝不会有错!”
关心一手撑着复印机,低头弯眼笑出来。
出版社外。
路旁停了辆黑色宾利。
沈进唐神情淡淡地翻看文件:“看来事情不够顺利。”
蒋诵:“轮得着你废话?”
“这是我的车。”沈进唐不咸不淡来了一句。
蒋诵对司机说道:“开车。”
车子平缓地行驶,车内陷入沉寂。
“你嫂子不想透露她的事。”
嫂子自然指的是孟云献。
孟家资金紧缺,沈进唐把天价合同送给孟家。表里不一的老狐狸用见不得人的法子把人骗到手里,如愿以偿娶了心上人。
孟云献并不是她父亲的亲生女儿,高中时孟父知晓后大发雷霆,与妻子商议离婚,孟母早已私下带着孟云献去往一关律师事务所寻求更保险的方法。
也是那时,孟云献认识了关心。
高二那时,孟云献被母亲送出国,关心比沈进唐还要先知道事情原委。
在孟云献心里,关心是为数不多可以与其交心的人,这些年两人来往不算密切却也频繁。
前年婚礼,孟云献给关心寄了请柬希望她有时间可以来,最后礼到人未到。
“既然话说不通,把人留在身边才是正事,别砸个钱连身份都不敢露。”
沈进唐把左手搭在真皮座椅的扶手,无名指上有意无意闪着银光的男士婚戒格外亮眼。
蒋诵睨了眼:“老畜牲。”
……
国庆中秋假期重合。
作为出版社的员工,关心毫无疑问喜提八天完整假期。
三十号下班和家里人吃饭,偌大的圆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色。
司闻明若夫妻俩陪着孙竟齐司玉清一块来,关心亲昵地挽住司奶奶的胳膊,与从前一样还坐在关奶奶和司奶奶的中间。
“没大没小。”李月华笑着斥了一句。
吃过晚饭,关心目送爷爷奶奶坐车回家,司闻和明若却没走,她暗道不妙,想溜不敢溜。
林立一和关远还需要回律所,听司闻说送关心回家,二人也就放心离开了。
李月华陪着关奶奶开车回家,关心跟奶奶挥手,李月华车子一启动,她瞬间收住动作调转方向要跑。
司闻:“站住。”
关心假装听不见继续走。
“你小叔把你落在英国的箱子带回来了。”明若一句话让关心顿住。
她错愕回头,陡然间六神无主,愣了两秒欲言又止。
“慌什么?”司闻把小箱子还给她,“你跟姓蒋的小子又见面了?”
“没见。”她失神地抱住箱子。
司闻:“最好是没见。”
“你能不能尊重我,若若姐就不像你这样,总爱打听我的私事。”
司闻真想敲开她脑瓜子:“说多少遍了叫婶儿!”
关心:“叫婶婶显老!”
明若拍开腰间环着的司闻的手,对关心说:“别转移话题,你小叔确实担心你,我也是。”
被戳穿之后,关心无可奈何地点头:“我不是小孩子了,能处理好的,不见就是了。”
“我还不知道你?!长点儿心吧,离他远点,姓蒋的没安好心思。”
同为男性,司闻自然清楚男人的行径可以恶劣到何种程度,他不了解蒋诵,但了解男人,他以为关心能听懂,女孩子要知道保护自己。
万万想不到这个缺心眼的侄女一刻不迟疑,抬头便反驳他:“他不是这种人。”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这种人?”司闻不信这个邪,大跨一步道,“我说你在英国是不是下午茶吃多了,智商都不记得怎么保养了?”
她用眼神求助明若,后退一步,坚定说:“总之他不是。”
司闻:“嘿,我看你是皮痒了,你敢把这话当你爸面前说?”
关心:“为什么不敢,他救过我,帮我那么多,你污蔑他就是不合理。”
司闻就知道关心做不到真正放下,他笨得可爱的小侄女被那个叫蒋诵小子迷惑了心智。
“他能救你也能害你,人是会变的小姑奶奶!八年够他变一百八十个来回不带重样的!”
司闻不得不用长辈的身份骂醒关心。
对此,关心找不到依据辩驳,不免有点生气司闻对蒋诵的误解,下一秒脑子发热,用气焰不弱于司闻的语气质问:“他为什么害我!?”
她说完才意识到语气欠妥,司闻是她小叔是长辈,她过分了。
关心歉疚地垂下头,音量降了大半,失魂落魄地说:“我已经对他说我不喜欢他了,小叔,我只是……”
只是什么呢?她也不知道。
明若让司闻先离开,等司闻走远,她才说话:“上回碰上你跟蒋诵逛超市,我没让你小叔过去,他是太担心你了。”
明若替司闻解释道:“司闻说的话也是我想说的,你相信婶婶,你值得遇见更好的人。”
关心当然明白司闻和明若担心她受欺负,但她无法忽视蒋诵的存在,哪怕偶尔逛街她都会无法克制地想起蒋诵。
她说出真心话:“我不想遇见什么人,婶婶,蒋诵很好。”
“是我举棋不定,他连我为什么生气都不清楚。”
“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只要和蒋诵有关的,她全部不能理性看待,没有和蒋诵重逢之前她以为自己可以坦然解决,现实却不尽然,她把事情越弄越糟糕。
明若能体会这种感觉。
司闻从前也不懂事,明明比她大五岁,却比她还要幼稚,她跟司闻分分合合无数次,最终还是跟司闻走到一起。
她嫌弃司闻不把未来当回事,嫌弃司闻不爱惜自己的天赋,嫌弃司闻为她浪费时间。
不断推开他又靠近他。
她以为的恶性循环最终修成正果。
“当局者迷,尤其是你。”明若不再规劝,只是心疼这个侄女,“不管你的决定是什么,记住不要受委屈。”
“嗯,谢谢婶婶。”关心眨了下泛酸的眼睛,“我不会的。”
简单聊完,明若带着关心回去找司闻,碰上司闻和朋友聊天。
“嫂子。”瞧见来人,周南川认出是明若,礼貌问好。
明若稍颔首回应:“这么巧,也在这吃饭?”
“嗯,刚出来就碰上闻哥。”周南川把目光移到明若身边的关心身上,出于礼貌问,“这位是?”
晚上视线不好,周南川却知道自己从方才模糊的两道影子朝自己走来时便心神不定。
明若是司闻的妻子,他熟悉且能辨认,但一旁不曾见过的女孩迈着步子慢慢走来,吸引了他全部注意。
“我侄女,关律师女儿。”司闻说。
关心浅笑着礼貌问好:“你好,我是关心。”
周南川恍然大悟,原来是关律师的女儿,前段时候关律和林律心情不错,听说是因为关律师的女儿回国工作的缘故。
“幸会,周南川。”周南川望着关心姣好的面容说,“早听说关律有个很优秀的女儿。”
律所的老员工都知道关心,周南川听说过几次,关律女儿在英国读博。
“谢谢。”关心不认识他,找不出夸赞回去的合适的词。
明若帮她打圆场:“这是你爸律所好不容易抢来的大律师,也是你小叔老师的儿子。”
原来如此,关心立刻客套回去:“周律师年轻有为。”
“行了,有什么好客气的,我送你回家。”司闻还气着,看关心跟没事儿人似的,更气。
关心欣然应下:“好的谢谢小叔。”
刚还跟他顶嘴,这会儿认输了,司闻看了眼明若,还是他老婆说话好使。
“你别愣着了,手里案子也不少。”司闻示意周南川也赶紧回家。
“嗯,我就先走了。”
周南川声音很淡,关心从他说的第一个字就能感受出他滴水不漏的行事风格,连夸赞都像是提前训练出来的,合理合规。
确实很精英,有林叔当年的风范,只是周南川显得更亲切几分。
临走时擦肩而过,关心透过周南川的银边眼镜与他对上眼神,转瞬即逝,算是告别。
这次,关心在车里听司闻唠叨许久一个字不反驳,司闻也是幼稚,逮着机会嘲讽她,绝对是在报复她以前嘲笑他的仇。
夜里准备睡觉时,吴宜柔的消息蹦出来,关心点开语音听。
“小关,去年安林文学奖的得主你知道吧,他今年刚在网上完结了一本小说,社里想争取这本小说的出版权,你看看。”
关心点开链接,回消息:【好的宜姐】
郑北唐,国内最年轻的安林文学奖得主,在得奖之前没有任何著作,同时没有影响力,靠着细腻的笔触与独特的风格一举成名。
去年是她毕业前最忙的时候,没有时间关注国内文坛的动态,许多书她存着没来得及看,包括郑北唐的第一本著作,以及网上完结的这本。
她先看的是郑北唐的第一本书。
安林文学奖更倾向于选择反映社会现实的作品,具有时代意义。
郑北唐的字里行间仿佛被冷凄包裹着,主角的一生都寄予在那个悲怆的时代,很难不令人感慨唏嘘。
她在网上搜索了解各方对郑北唐的文风评价及本人采访,无奈他本人似乎不喜出席媒体活动,除了去年获奖后的两次采访再无其它。
关心又做了许多功课,第三天才开始看他的网络小说。
又是一个可悲的角色。
辗转多处地方以求一方生存之地,主角甚至没有一个真正属于他的名字,无人在意他的名姓,力气是他唯一的价值。
最后被溺毙于大湖。
网上对他的评价褒贬不一,有痛斥他无病呻吟卖弄玄虚的,也有赞赏他心思沉静后生可畏的。
文学就是这样,谁都能解读出各不相同的含义,有时候文字会欺骗读者,但真理不会。
当读者从中体会出同一种名为共鸣的感受,那就是一本书真正的价值。
不管怎么说,郑北唐是个好作者,他的书完全具备出版的资质,有他的名望在前,第二本小说也一定会畅销。
十月四号她起了个早去上班。
缘由是——郑北唐拒绝售出小说出版权。
冯亚凯觉得关心影响力不小,由她出马恳求,希望应该会大一点。
“他的书你都看过了吧?”冯亚凯询问关心。
“嗯,但郑北唐明确表明不出售版权,我——。”
“你下个月不是要请长假?这个事要是谈成了,别说一个月,两个月的假我都能批给你。”冯亚凯给出诱惑。
尚习瑜教授和她约定好下月中旬开始规划行程路线,亲身经历。
关心和冯亚凯提了,冯亚凯没同意,想让关心答应媒体采访才给她批假。
她问:“真的?”
“当然,郑北唐作品的独家出版,社里非常重视。”
“我一定尽力。”关心向冯亚凯保证。
冯亚凯:“社里跟小说平台联系过了,郑北唐出于情面答应面谈,明天下午三点,你别忘了。”
十月五号。
郑北唐近期称病在家回绝了一切采访,外出不便。
关心按照定位找到郑北唐的住址。
本来吴宜柔是要和她一块,但郑北唐不愿多应付一个人,就只能她一人来了。
门铃响了几声,关心在门外倍感紧张。
“进来吧。”郑北唐一身常服,嗓音有些沙哑。
“郑北唐老师你好,我是腾青市文学出版社的编辑关心,很荣幸见到您。”右手还没伸出去,关心发现郑北唐已经转身。
她抿唇缓解一瞬的尴尬,郑北唐没让她换鞋,那就这样进去?
她跟在郑北唐后头,心里组织更严谨的措辞。
“我不愿意出版,请你回去告知出版社。”
郑北唐开门见山,眉宇不见一丝烦扰,萦绕着的反而是股淡淡的忧郁,对她没有厌烦,只是平静的阐述想法。
郑北唐是真的不喜与人交流,关心彻底确定郑北唐前两次的官方采访是提前背好的稿子。
“郑老师请您先听我说几句。”
为了后面的假期,关心主动讨嫌,从小说的体裁、主题到内容,她全方面表达了这本网络小说出版的意义包括冯亚凯透露给她的签约金额她尽数告知。
“你对我的小说,看法很独特。”郑北唐说,“但我不卖,和价钱无关。”
思索两秒,关心果断放弃,弯腰把名片轻置在桌上:“好的,我尊重您的决定,但如果后期您有出版的想法,请联系我。”
白色长桌一尘不染,桌面中央的花瓶里是朵枯萎的百合,花瓣发黄发软,连梗都不再有型,耷拉在瓶口,毫无生机。
抬头时恰好看见正前方的摆柜,罗列一排色彩鲜艳的装饰品,和郑北唐家中装修风格截然不同,很不和谐,那些装饰品看起来并无规律和艺术感。
说实话,像赠品。
“今天打扰您了。”她离开时这样说。
回到社里,冯亚凯果然不满:“不能再争取争取?”
关心:“社长,郑北唐他不缺钱不缺名望,我就是把他的小说夸上天也没可能。”
“但是至少他不卖给咱们出版社,也不会卖给其他出版社。”她宽慰冯亚凯。
“小关啊,这事儿还是交给你,郑北唐跟王之帘不同,我相信你。”
前段时间还说再也不让她接触与作者交接的工作,今天就变卦了。
冯亚凯怕关心不同意,抛出极具诱惑的条件:“两个月带薪休假,只要拿下郑北唐的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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