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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众生（五）
林嫣儿用来和海棠朵朵交换的消息是——范思哲要在北齐开办银钱借贷的商铺，控制北齐经济命脉。
她完全没有藏着掖着，掰开了揉碎了，就在一群人中与海棠朵朵言明其中利害，然后抬头，挑衅地看向一脸惊慌的范闲。
海棠朵朵看向范闲的眼神彻底转变为了敌意。
在国家利益面前，再大的个人情义也是虚的。
“你……”范闲气得浑身发抖，他不明白这只有范家内部才知道的消息，林嫣儿怎么会了解，也不明白她分明是南庆的郡主，怎么会胳膊肘往外拐。
这算不算是卖国？
“别把别人当傻子。”林嫣儿歪头，勾唇一笑，紧接着睁大眼睛，极快地扬起眉梢“你发行库债之后，我就想到了这贩卖朝廷信用的生意，而范思哲在此之后马不停蹄地再次启程去北齐，他虽然不成器，却在经商一事上略有几分天赋。”
“虽然完全不及我，他晚了好些天才能想明白。”
“想法是不错，南庆没机会，那就去北齐。但要真有这种好事，我会不抢先一步吗？”林嫣儿喝口茶，继续道“我不做是因为行不通，北齐皇帝又不是聋子瞎子，即使范思哲一开始能捞点甜头，可这能够左右统治的生意，任哪个皇帝也不会放任他国人去经营的。”
“哪怕我现在不告与海棠姑娘，日后北齐也定会将这生意彻底剿灭，这可算不得卖国。”她言笑晏晏“何况，我倒想问问，范闲你身为南庆臣子，却瞒着陛下，要自家兄弟暗中发展北齐势力，安的什么心？”
这下就连杨万里他们看范闲的眼神也诡异起来了。
读书人学得最牢的一点，便是忠君。
范闲碰落了手边的筷子。
林嫣儿将语速放缓，一字一句道“我要是你的话，现在就该立刻俢书一封，让范思哲马不停蹄地回家，免得晚了，被北齐以细作之名关押进牢狱。”
听完这句话，一直在埋头吃菜的青玉突然停下筷子，笑了一下，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她再清楚不过，来不及了。
之前郡主派她去北齐就是为了查范思哲到底是不是按她想的那样干的，早在自己从北齐离开的时候，就留了封信在北齐的京兆府。
海棠朵朵下江南的时间和她差不多，所以还不清楚，但只要北齐的朝廷上还有智力正常的人，不出所料的话，范思哲已经是在大牢里了。
郡主说这话，纯属是在骗范闲玩。
“江南美食，甚是可口，可惜我今日被人坏了兴致，胃口不佳，如此便先回客栈休息了。”林嫣儿没再管范闲是个什么反应，施施然整理衣裙起身“诸位，还请慢用。”
李承泽也起身揽着她的腰离开，谢必安和青玉紧随其后。
范无救似乎很喜欢江南菜色，是故没走，只是暗暗观察杨万里他们的脸色，心里暗暗发笑，郡主这一下是把范闲那层孤臣的皮都给扒了。
孤臣孤臣，归根结底还得是臣。而范闲此举有不臣之心，这在几个从小就被灌输忠君爱国思想的读书人眼中，是万万不能容忍的。
“海棠姑娘怎么不吃了？”锦绣装作什么都没听懂的样子发问“可是我夹的菜色不合胃口？”
“不关菜的事”海棠朵朵放下筷子，冷冷直视范闲。
她知道身处两国，各有立场，范闲此举没什么对不起她的。但一想到自己还要奉师命，在江南保护好范闲，她就觉得憋屈，所以干脆转身离开。
她得先回去写信，让狼桃盯好范思哲，别让他跑了。
……
接下来的几天，林嫣儿都在客栈闭门不出，说是南方湿热，水土不服。就连拍卖的事情也全权交由候季常他们几个负责，加上有李承泽去露面撑场子，银钱筹得很是顺利。
光是掌管三大坊的明家就买走了两百个名额，用来交易的还是等价粮草，稳占功德碑首位。再加上其他零零散散的商户，筹集到的银钱粮草差不多有七百万两，用来赈灾，绰绰有余。
可林嫣儿依旧没有动身去江北的意思，她派杨万里几人带着粮草先行一步，杨万里虽不解其意，但经历这么多，他对郡主很是信服，所以也没问什么，匆匆就去江北救济灾民了。
李承泽怕这几个书生威慑力不够，把范无救也派了过去。
“若有人阻拦刁难，先斩后奏，就说是本王给的权力！”
在范闲还在与明青达周旋的时候，林嫣儿在书案前绘画，姿态娴静悠然，李承泽在身旁为她研墨。
谢必安敲门进来，带来史阐立的信。
“殿下、郡主，三大坊昨日起了场大火，说是被烧了个干净。”谢必安没有拆信，汇报的是他从别处搜集来的消息。
“烧了个干净？斗得可真激烈。”李承泽轻笑“可别跟我说范闲信了。”
“范闲的确没信，知道消息后就去了明家，此时应该是在兴师问罪。”
“别站着说了，桌上有荔枝酥山，边吃边聊。”李承泽冲谢必安一扬下巴“你觉得他们最终谁会赢？”
“明青达。”谢必安道“因为殿下不会放任范闲将三大坊收至麾下。”
“这你可就错了。”李承泽摇头“内库是陛下要交给范闲的，我可插手不了。”
“那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范闲将这块肉吃下去吗？”谢必安皱起眉头。
“表哥只说了我们不插手，可明家也不愿意将三大坊乖乖交出呀。”林嫣儿终于停下笔，说了句话。
“所以我们要帮明青达？”谢必安恍然大悟。
“非也，帮了范闲，三大坊落在他手中，帮了明青达，三大坊也牢牢握在母亲手中，不管哪边得利，对我们都没好处。”林嫣儿含笑摇头，将毛笔重新蘸上些墨“咱们呀，谁都不帮。”
“属下不懂。”谢必安更糊涂了。
林嫣儿仍神情专注地在纸上写写画画，她可以双手四书，一心二用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能分出心思和谢必安解释。
“这次拍卖名额，明家就买去了两百个，你可知为何？”
“因为他们有钱？”
“不，是因为他们慌了，急着金蝉脱壳。”林嫣儿浅笑着回答“虽然范闲这个人不聪明，但他毕竟是鉴察院提司，陛下的宠臣，哦，还算得上是个皇子。”
她顿一下，接着说“都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可还有句话叫民不与官斗，范闲背后有如此多的助力，他要是连母亲手底下的商户都斗不过，那可太愚蠢了。”
“明青达也是明白这点的，所以才不惜露财，倾大半家产为族中旁枝子弟换科举的名额，他已经做好了断尾求生的准备。”
“可别小看了这些小人物，如此一来，即使明家即刻倒台，范闲抄家也抄不出多少油水，因为银子都正大光明地拿去救济灾民了，范闲要追查，难不成还能从灾民口中抢粮吗？”
她喟叹“所以说哪有一无是处的蠢货，把范闲放对了地方，他还是很有用的。要不是他对明家的态度那么强硬，明青达真不至于如此壮士断腕，咱们筹银也不会这么顺利，这次咱们还真该谢谢范闲。”
“他这个人呐，自大又张狂，却没有与其匹配的可以收尾的能力，所以最终让咱们白白捡了便宜。”
谢必安咽下口酥山，发现有地方不对“可是只抄明家也没什么用啊，只要三大坊还在，就是只会源源不断下金蛋的母鸡。”
“聪明。”李承泽夸他一句，然后看着林嫣儿笔下的画“所以表妹准备釜底抽薪，母鸡的价值在于它会下金蛋。”
“母鸡咱们动不了，留给范闲，但金蛋，它下一个，咱们拿一个。”
谢必安没说话，只是常年冷着的脸出现一丝裂隙，似乎在说：范闲也不是傻子啊，怎么能放任别人从他身上拿钱。
“三大坊是谁的？”林嫣儿问他。
“从前归长公主掌管，以后……大概就是范闲了。”
“可这归根结底都是陛下赐予的权利。”林嫣儿再次提笔蘸墨“只要陛下开口，由不得他说不。”
“而陛下当然不会帮我们，他只注重自己的利益，所以我们这次要给陛下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好处。”
谢必安都呆住了，想破脑子都想不到还有什么好处是庆帝无法拒绝的，并且还得是他们给的出的。
“当然有。”林嫣儿看出了他的想法“一个君主，最想要的当然是名留青史，众人赞颂，而这样的君主往往得做出大政绩。”
她说到这，大不敬地翻了个白眼“所以陛下登基之初，曾想过伐灭北齐，可惜没成功，前段时间仍不死心，依旧不行。他有雄心，但他已经老了，他不甘心。”
“但是想要名垂青史，不一定需要一统天下，咱们可以给他换个法子。”李承泽接过话头“谢必安，姑姑掌管内库这些年，弄出了两千万两的亏空，除了打仗，做什么还能用得上这么多钱？”
“属下不知。”谢必安思索着，殿下和郡主过得已经很是奢靡，可两千万两也太多了。
“当初陛下修建悬空庙也不过用了三百万两，咱们，得给他来个大的。”李承泽和林嫣儿对视一眼，招呼谢必安靠近，指着这幅未完的画“你看，这是什么？”
按理说，林嫣儿书画双绝，极善山水花鸟，谢必安以前也是见过她的丹青墨笔的，可这幅画却没什么美感和艺术价值。
不，这根本不是什么画，而是图纸。
“这画的是……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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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才出来表妹想做什么了吗？应该已经算明显了吧，下一章继续完成这个计划的逻辑，嫣儿能把所有人的心理都算得明明白白。
这篇文大概还有不到二十章就要完结了，有宝想要投地雷，绿白L软件也有宝在下面评论想要投打赏，所以我就想着等完结后，在绿白L软件那里写个历史向论坛体，用后世论坛讨论的形式来交代一下这个世界之后的走向，以及他们的结局。
不会影响正文的，也会尽力保证质量，想问一下大家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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